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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_沐非【完结+番外】(62)

  皇帝一听,大为惊愕,刚要斥他居心叵测,蓦然对视,却见他眼中似笑非笑,十分诡谲。

  他心中灵光乍现,低喝道:“你知道了什么?!”

  “微臣只知道……有人近在帝侧,yù要谋图社稷。”

  周浚口气yīn冷,殿中烛火闪烁,似乎都被他惊得一颤。

  “是谁?”

  皇帝端坐中央,并不曾焦急失措,只那瞳仁中生出一道摄人锋芒。

  “韩非有语:疏不间亲……皇上慎宜珍重,臣也会暂留京中,以防不测。”

  周浚此时的语气,满是关切诚挚,皇帝老于事故,一听便知,他要坐山观虎斗,以便从中渔利。

  他却怒盈胸间,却仍不愿失态,只咬牙笑道:“大将军长居京城,亦是无妨——”

  ……

  安平二王到达后两日,襄王也抵达京中,他是待罪之身,并不似平日那般招摇,只轻身简从,在礼部官员的迎候下,入住特设的驿馆之中。

  几日之间,其余远途跋涉而来的皇室藩王,也一一抵京。

  六月廿八,皇帝升座太和殿,百官分列,于丹墀之下,行大礼参拜,山呼万岁声中,皇帝微笑示意,眼中沉稳凝然。

  宦官朗声宣道:“各位藩王进殿觐见——”

  一时鼓乐肃穆,七八位藩王冠冕齐整,依次而入,但见御苑大殿之前,有铜鹤振翅,口中缕缕烟云,氤氲馥郁之下,更有檐庭如宇,高可齐天,九重御座,森然不知所在。

  领头的几位,乃是先帝的手足,素来本分老实,率先跪下行拜礼。后面安平二王,jiāo换了个若有若无的眼色,也随即跪下,最后才是襄王。

  皇帝含笑看着,微微欠身道:“叔父们远途跋涉,实在是辛苦了!”

  他一一示意平身,耳边听着例行的颂词,心中却是若有所思。

  直到华丽的骈四骊六文章道完,他才回过神来,对这几位骨ròu亲眷,免不了又是一番温言抚慰。

  一会儿便赐下宴席,如此雍睦和乐,欢聚一堂,自不必说。

  第93章渔翁

  碧月宫中,晨露正在重新择选宫人宦者。

  她如今手握权柄,一声吩咐下去,内务府便急急将刚选的宫娥送上,供她挑择。

  她佯作细细观察,将清敏“辰楼”中训练渗透的人手,一一选出,又掺杂了些不相gān之人,才满意而归。

  她将宫中原先众人,大半调至其他宫室,许以清闲丰厚的职位,临行亦对他们温言切切,这些人面上都是感激涕零,一团欢喜。

  原先在她身边服侍的宝儿,被她以琐碎理由,遣出宫去,小姑娘先是泫然yù泣,听闻可以跟父母团聚,又是破涕为笑。

  她另选了那日在“翠色楼”见过的黛肤少女——她名唤涧青,作为贴身侍婢。

  刚将诸般事务jiāo接清楚,便听廊下宫女进来禀道:“梅娘娘到了!”

  晨露略一思索,便知晓她所为何来。

  “姐姐晋升之喜,我都未及拜望,实在是万分惭愧!”

  梅贵嫔身怀有孕,才二月有余,小腹便微微凸起,她在侍女搀扶下,竟要盈盈下拜。

  晨露一使眼色,涧清连忙将她扶住。

  “你这是做什么……?”

  “姐姐位分高贵,小妹这一礼,乃是发自内心的敬慕!”

  梅贵嫔笑魇如花,言辞也甚是亲热。

  晨露静静等着,果起期然,但见她寒暄几句后,神色一变,眼圈微红,几乎要坠下泪来。

  “姐姐对我有再生之恩,如今大难将至,姐姐你可知道?”

  晨露作出惊讶的神qíng,问道:“什么大难?”

  梅贵嫔并不作答,只是目视涧清,后者见状,很是善解人意,借口去调治几样蜜饯,离开了内室。

  以手掩口,轻轻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太后和皇后……?”

  晨露心中冷笑,面上却显出惊诧莫名:“我与两位娘娘夙无冤仇,怎会设计构陷于我?”

  梅贵嫔急得珠泪盈盈,顿足道:“姐姐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独得皇上宠爱,又破了悬案,还了周贵妃清白,她们岂能饶你?!”

  她发间步摇轻晃,眩出迷离光华,梨花带雨之下,愁眉轻蹙,映得面容分外娇媚。

  “皇后素来当我是个懵懂,有什么话也不太避讳,所以才隐隐得知……姐姐你一定要早做防范啊!”

  她匆匆说完,便起身离去。

  晨露并不焦急,只是一派悠然,任由涧青替她换下待客的盛装。

  “你觉得如何?”

  涧青想了想,利落答道:“孔子说,貌忠诚而实伪,说的就是她这类人。”

  她身怀内力,隔着门板,早将梅贵嫔夸张的低语听入耳中。

  “娘娘您如今独得圣眷,她一心卖好,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无论您和太后她们谁能获胜,她都能渔翁得利!”

  第94章冰琅

  涧青奉上清茗,知道是在考量自己,于是胸有成竹地说道。

  “你明白就好……宫闱之中,没有哪个人是等闲之辈,她们的一颦一笑,一语一泪,都不过是一层面具。”

  晨露斩钉截铁道,面上一片冷肃。

  很久之前,她和元旭,仍是举案齐眉,琴瑟和谐之时,日渐衰微的林家,将掌上明珠送入宫中为质。

  那时的林媛,无复孩提时的娇纵倨傲,就连眉眼间,也漾着凄惶轻颤,仿佛受了惊吓,随时都要跳起身来。

  她本是满腔恨意,遇见这般的怯弱幽怨,也在瞬间冰消溶解。

  不经意的挥挥手,任由从人将她安置于宫中某一角落,她立即将此事抛之脑后——鞑靼如百足之虫,死而无疆;天下未及晏平,宇内尚未一统,这些个闺中琐事,又怎能占去她分毫的心神?

  那时的她,四顾天下,又何曾回身凝视,这幽深宫闱中,一个小小女子的珠泪盈盈?

  却又怎会料到,这几滴珠泪,将会在元旭心中,惹起几重涟漪,最终,将远在北疆的她,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她想起前世的最后qíng形——

  呼吸仿佛扼住,仿佛有无数小蚁,在四肢百骸间游移,颤抖的双腕把持不住,将琉璃盏跌落于地,光华迷离间,碎裂清脆决绝。

  那浓香四溢,凝若琥珀的一盏“牵机”,漾起圈圈纹漪,旋即汪洋漫地,凝成最后的魅惑——林媛的浅笑低泣,在其中若隐若现,直至瞳孔中,一切虚无。

  她双眸有如受了蛊惑,仍沉浸于那一幕之中,声音轻微,几不可闻——

  “从此之后,不要相信任何人的笑厣和热泪……人若是真能达到‘无一物’的境界,便是身处阿鼻地狱,也能安如磐石。”

  她郑重而缓慢地说道,似乎在告诫涧清,也像是在喃喃自语。

  清风从窗外chuī入,涧清看入她的眼中,只觉一片幽寒凛冽,直直刺痛人眼。

  ……

  慈宁宫中,果然在翌日清晨遣人来请,道是太后想寻她讲个古记,一道儿品茗消夏。

  午间的慈宁宫,一揭来帘子,便是一阵清慡凉意,沁人心脾,糅合着莲藕的淡淡甜香,如同人间仙境一般。

  后殿中,太后坐于榻上,正在细细听着皇帝亲征时的逸事趣闻,她手中摩挲着佛珠,神qíng端华高贵,听到有趣处,不时霁颜一笑。

  下首两人,梅贵嫔正支颐听得入神,云贵人却甚是乖巧,正在替太后轻轻捶膝。

  晨露坐在圆凳之上,正娓娓讲述着那日的惊险,她落落大方,言语间不枝不蔓,却是引得宫女们也听得入了神,手中羽扇也缓缓停下,一时也无人发觉。

  “你这孩子真是好口才,我都听得入神了呢……”

  太后由衷叹道,接过叶姑姑呈上的冰镇酸梅羹,饮了一口,才吩咐道:“再加些糖……她们几个姑娘家,还是喜欢甜物。”

  叶姑姑答应一声,又支使着宫人连连送上三碗,给几位娘娘饮用。

  三人谢恩过后,便也啜抿了几口,梅贵嫔和云萝仍是有所拘束,唯有晨露将整碗都喝了个gān净。

  太后瞧着,笑意更浓,只是一抹锐利,直透眼底。

  “你们都不喜酸梅羹……还是怕我这老太婆下什么毒药?”

  她几乎是忍俊不禁地调侃,善意中不乏揶揄老辣,梅贵嫔qiáng笑着正要回答,云萝巧舌如簧,笑道:“太后娘娘可冤死我们了,实在是您慈恩深重,我们不忍囫囵吞下,所以才浅饮慢用。”

  晨露听出她语带暗讽,索xing笑着挑明:“我就是那囫囵吞枣的。”

  太后闻言笑得几乎面色莹红,轻喘着说道:“你若是囫囵吞枣,我就是个老饕餮了!”

  叶姑姑也笑,凑趣道:“太后尤爱酸梅羹,昨日喝了三小碗,进得香。”

  “听听,连我的老底都兜出来了!”

  太后又是大笑。

  晨露却微微蹙眉,委婉说道:“酸梅汤多饮伤脾,您还是浅尝辄止为好……”

  太后点头,道:“太医也如此说过,只是人生苦短,若是要被这炎夏折磨三个月,我宁可折寿一二。”

  此时殿中凉意丝丝渗入,众人但觉心旷神怡,不由啧啧称奇,梅贵嫔有孕在身,最是躁热难当,于是问道:“太后殿中,真是夺天地之造化,生生把暑气避了开去——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太后笑而不答,叶姑姑指了指上空的天井,但见一片潋滟光华笼罩其上,再看,却又是剔透毕现。

  “是铺了琉璃?”

  云萝猜想道。

  “云贵人只说对了一半……此乃安王封地特产的‘冰琅’,采矿千斤,才得指甲大的一块,由能工巧匠鎏成薄片,有琉璃之透彻,却可以隔绝暑寒之气,真正做到冬暖夏凉。”

  叶姑姑在旁介绍着,众人盯着天井细看,正在议论着,忽然一阵光华飞散,直落而下——

  只听得一阵清脆巨响,无数碎裂之声此起彼伏,有如琴鸣,下一刻,云萝躲闪不及,被扎中手腕,顿时血流如注,痛不可当。

  她睁眼一看,只觉魂飞天外:一些细而锋利的透明碎片,扎入ròu中寸许,带出无数血沫,一片模糊。

  她正要大喊,却见有几道较大的碎片,有如利刃一般,密密扎入晨露身躯,她所在的四周,落满了锋利残渣,看来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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