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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华_朱砂【完结】(303)

  “没事没事呢!”流苏一迭连声地道,“太医给娘娘施过针了,龙胎保住了!”

  袁淑妃眼睛微微一亮,随即又抬手掩脸:“怎么这样晃眼?”

  这会儿是正午,阳光的确十分明亮,但寝宫内殿为怕她受风还掩着窗户呢,光线并不十分明亮,更不必说晃眼了。

  “娘娘现在觉得怎样?”桃华大步走进去,“可是眼睛觉得不自在?”

  袁淑妃用手搭在眉脊上,像是被阳光晃得睁不开眼似的看了她一会才道:“安郡王妃?”

  “是我。”桃华微微弯腰看了一下袁淑妃的眼睛,因为被手掌遮蔽着,看不清瞳孔有无变化,“娘娘看得清我吗?”

  “太亮了……”袁淑妃下意识地说了一句,随即仿佛才醒悟过来似的,“安郡王妃是——来给我诊脉的?诊出了什么没有?”

  她这一下子又变得迫切起来,伸手来抓桃华:“她们给我下了什么药?你诊出来了是不是?我的确是被人下药了,对不对?”

  下药是的确的,然而究竟下的是什么药还没诊出来。而且就目前的qíng况来看,即使诊出来了,皇帝也不会让袁淑妃知道吧?

  桃华往后稍稍退了一步,说不上是怜悯还是厌恶地看了袁淑妃一眼:“娘娘究竟是有什么不适,能详细说给我听听吗?”

  “不适?”袁淑妃急切地向前倾了倾身,“很多啊!我时常头痛、头晕、目眩……”

  袁淑妃在宫里喋喋不休的时候,陈燕已经跨进了刘家的门。

  应该说今日刘家也还颇为热闹。刘之敬去过一趟西北,而且听说是自请去治疫的,人人都知道皇帝对疫qíng看重,虽然他最后是瘸着腿自己提前回来的,但毕竟态度摆在那里,听说在路上征集药材也十分出力,总有份功劳。

  尤其走运的是,听说他知道西北是如何种痘的,这不,现在就在跟郡王妃的伯父一起,负责准备种痘事宜了。虽说在郡王妃回京之前这痘不可能开始种,但前期的准备工作也不少。而且种痘是件大事,可想而知等这事做起来,刘之敬会有什么功劳了。

  为这个,刘之敬也不能被当作从前那个清高酸腐的穷翰林来看待了,所以刘家小小的宅院里今日竟然坐得满满的,以至于准备的喜宴都不够了。

  刘太太忙得脚打后脑勺,跑到前头看了看,又跑回自己房里摸出几两碎银子jiāo给茯苓:“你去巷子口那卤ròu店里买些酱牛ròu烧羊头来,再去打几壶酒,快些着!”转头又叫枸杞,“赶紧把那青菜洗了,灶下烧起火来,我再炒几个菜!”今天居然来这么多人,实在出她意料之外。

  茯苓拿着那几块碎银子发呆。老实说她虽然是个做丫鬟的,但上街去买ròu打酒这样的活计她还真没gān过,在蒋家那都是小厮们gān的事。

  “还愣着gān什么!”刘太太冲她瞪起眼,“耽搁了外头的贵客们,仔细你的皮!”

  茯苓和枸杞是那日跟着嫁妆一起先过来的,这几天在刘家就已经被刘太太支使着gān起活来了,今日更是一早忙到现在,早饭也不过是一碗清粥两个馒头,另有两碟咸菜,一碟萝卜gān,一碟酸瓜齑,都咸得能打死卖盐的。她打从下生就没吃过这样的饭,勉qiáng咽了半个馒头,此刻肚子里已经在唱空城计,两条腿也累得发酸,一步都不想再走。

  然而这时候还能说什么?也只得揣了银子出门去。待出去了才发现,所谓巷子口的卤ròu店,其实是站在巷子口勉qiáng能看见的卤ròu店,还要走出去好远。再提上几壶酒,茯苓只觉得脚都快走断了,才总算挪回了刘家。

  这自然又挨了刘太太一顿骂,幸而前头席上没菜没酒了,刘太太才只骂了两句,就叫她赶紧去送酒送菜,别的顾不得了。

  这么一直忙到午后,客人们虽未全散,却也没人再吃喝了,茯苓这才缓过一口气来,捉个空往新房里去见陈燕。

  所谓新房,也就是把几间房子重新粉刷一下罢了,连房上的瓦片都没全换掉,看过去有深有浅,颇有几分滑稽。茯苓进了屋子,见陈燕端坐chuáng边,萱糙正陪着低声说话,简直如见到了亲人一般:“姑娘——”

  ☆、第185章 比较

  今日虽然是陈燕的大喜日子,可是轿子还没出巷口就摔碎了宝瓶,半边轿子还落了地,这可不是好兆头,不由得她心里不蒙上一层yīn霾。偏偏这事儿都是因为宫里传召桃华引起的,她不敢埋怨,心里却又不能不生怨,这一路上都憋着口气。

  及至到了刘家,听萱糙小声说挺热闹,客人来得好像不少,心里才痛快了些。谁知等到揭了盖头,便见刘之敬的脸色并无多少喜悦之意,笑容甚是勉qiáng,等喝了合卺酒,话也没说一句就出去陪客了。

  再环顾这新房,东西倒都是她陪嫁的东西,摆设得有模有样,然而房里的门窗就看得出来皆是旧物,不过又上了一层漆罢了。墙壁和棚顶也粉刷过了,地上青砖却也是旧的,显然这房子不过做了些面上功夫,并未仔细翻修。

  陈燕热腾腾的一颗心,到了此时已经凉了一半。喜娘是刘家雇来的,因银子给得并不多,行完了合卺礼就算完成了任务,功成身退回家去了,并不管后面如何。在房里独坐了这半晌,也并没个人来送点吃食——新娘成亲之日照例并不吃饱,为的是怕婚礼行到一半要做些不方便的事儿,然而大半日的折腾下来,早晨吃的那点东西早光了,肚子里大唱空城计,简直饿得心慌。

  萱糙倒是有心出去给她弄些饮食来,然而刘家的宅子房浅屋窄,她才出门就听见前头酒席上的声音了,再看看厨房也在前头,实在不好过去,只得又退了回来。幸而早晨出门时还在荷包里装了几块点心,这时候也顾不得新鲜不新鲜,拿出来先填填肚子。

  故而这会儿见了茯苓,主仆两个都跟见了救命稻糙似的——至少这个已经在刘家呆了两天,总知道厨房在哪里吧?

  岂知茯苓自己肚子还饿着呢,听了萱糙的话,顿时苦笑起来:“厨房里准备今日喜宴都不够……”

  陈燕和萱糙面面相觑,半晌还是萱糙道:“不拘什么,总要弄点子来,哪怕下个素面也好……”

  茯苓也想吃呢,闻言便道:“那奴婢去瞧瞧,姑娘在屋里等等。”

  刘家就那么一个厨房,平日里也没有使唤的下人,这会儿一个枸杞在烧水,也已经是满面灰尘。厨房里堆满了碗碟,因今日是从外头酒楼里叫来的席面,好歹这些碗倒不必刘家自己洗,只等晚些酒楼来人收走就是了。

  枸杞年纪小,更累得不行,听茯苓问饭菜,不禁哭丧着脸道:“哪里有什么,收下来碗碟都是空的……”刘家叫的席面自然不是那等高档的,什么八大碟八大碗,让客人吃都吃不完。且还没料到来的客人会这么多,所以真是吃得空dàngdàng。

  茯苓无奈,好歹翻出一点素面来煮了,又挑了点咸菜,拿麻油醋拌了拌,端去给陈燕。

  这咸菜是北方口味,腌得极重,虽加了麻油醋,陈燕等几个南边人也吃不惯,只因为实在饿了,好歹挑了几筷子就着素面吃了。吃完了一边洗漱,陈燕便问起刘家的事来。

  茯苓装了一肚子的委屈,这会儿一古脑全倒了出来:“……太太原想把姑娘的嫁妆都收到那边库房里去的,说姑娘年轻,怕随手花费了,奴婢死命留下了一些,只是那几箱皮毛衣料,都被太太收了。”

  陈燕心里一堵,脸色不由得变了:“你怎么就让了!”这可是她的嫁妆!嫁妆乃女子私产,只属于本人,只要本人还活着,娘家婆家按理均不得过问的。

  茯苓苦着脸道:“奴婢怎么拗得过太太……”好歹她和枸杞两个人,总算把装首饰的箱子抢了下来,另那铺子的契书及一些金银也都留住了,只丢了几个笨重的箱子。

  陈燕喘了几口气,也只得将这火气按捺了下来:“罢了,横竖这些东西也是要孝敬她的……”刘家清苦,她难道能自己穿皮毛,却看着婆母穿棉布不成?少不得也要拿出来给婆母夫君裁衣裳,只当是已经都裁给他们穿了吧。

  她都这么说了,茯苓自然不会再说什么。主仆几个默然相对了一会儿,还不见刘之敬进来,陈燕不由得问道:“外头酒席还没散呢?”

  “应该是散了,奴婢方才去厨房,听着前头已经没什么动静了。”茯苓也有点奇怪,“莫不是姑爷喝多了?”

  “要叫老爷。”陈燕在这上头倒考虑得周到,“以后也不要叫我姑娘了,叫太太。婆母那里,要叫老太太了。你再去瞧瞧,席上究竟散了没有。”

  席上的确已经散了,但刘之敬送完了客人,却没什么回新房的心qíng。这大半天的,他一直在琢磨陈燕复姓的事儿。既然她都改姓了,想来原本指望她在郡王妃面前给自己分辩的事儿也别想了,可如此一来,那差事究竟保不保得住,他心里实在没底。

  这还是幸好他并不知道陈燕复姓是皇帝的意思,否则恐怕连酒都没心思喝了。饶是如此,也在院子里晃悠了一会儿,直到刘太太出来看见他,才奇道:“这是怎么了?不去房里看你媳妇,在这里杵着做什么?”

  刘太太今日也累得够呛,刘之敬不由扶着她道:“娘累了一日了,怎的还不歇着?”

  刘太太反手捶了捶腰道:“今儿人来得实在是多,娘不累。”客人来得多,说明儿子有前途,她高兴还来不及呢。何况客人多,收的礼金也多,方才她在房里粗粗点了一下,竟发现还有人在礼盒里夹送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

  “这人可是跟你jiāoqíng好?”刘太太还没见过送这么大礼的呢。

  刘之敬却变了脸色:“二百两的银票?是哪一个?”

  这个刘太太记得清楚,马上答了出来。这礼从外头看极不起眼,可里头居然内容如此丰富,自然是记忆深刻。

  “这礼不能收。”刘之敬立刻道,“娘拿出来,我明日想法子还回去。”

  刘太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贺礼?”

  “不是。”这肯定是为了种痘的事来的,“娘,哪怕就是,无亲无故的,我也不收重礼。”他在外头一向营造的就是清廉自守的形象,因此这次种痘也有人找他托人qíng什么的,他统统没有答应,只管苦gān。这显然是有人明面上进不来,就借着他的喜事送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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