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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华_朱砂【完结】(396)

  “榆哥儿也要去书院?”桃华略有些意外,“大伯母舍得?”

  小于氏一向是更宠爱这对龙凤胎儿女的,蒋松华去书院她能放手,蒋榆华可就未必了。

  果然荷素叹道:“太太自然是舍不得的,但这回老爷下定了决心……”蒋钧终于认识到他自己虽然会读书,可未必当得了好先生,所以痛下决心要把小儿子也扔去书院,这种事关儿子前程的大事,他怎么可能听小于氏的。

  “这样大事,还是听大伯父的吧。”慈母多败儿,说的就是小于氏这样的了。

  荷素恭敬地答是,又道:“太太原想在家里设宴的,老爷说明年chūn闱松哥儿还要下场试试,所以就……”

  其实蒋钧是觉得考中个举人没什么好炫耀的,蒋老太爷难得地同意他的想法。小于氏倒是很想庆祝一下,然而想想失意的小儿子,也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桃华点点头,回头吩咐薄荷:“把上回那珍珠取一匣子来。”

  这珍珠就是赵家送的那些珍珠里挑出来的,每十二颗装了一小匣,桃华打开来看了一眼,点头给了荷素:“二哥哥要大喜,这些算是我一点意思,放在聘礼里还勉qiáng能看得。”

  刚才她打开匣子,荷素就看见了,十二颗珍珠都是huáng豆大小,颗颗浑圆润泽,拿来镶套头面最好不过。山长家中也薄有资财,然而这样的珠宝却是没有的,做了聘礼送过去,让女家镶成头面再陪嫁过来,一则体面,二则日后也好自己cha戴,最是方便不过。这份儿礼,真真是送得贴心。

  荷素一面心里感叹,一面屈膝行礼:“奴婢代松哥儿谢过王妃。”小于氏有时免不了抱怨桃华不顾姐妹qíng份,不肯帮一帮蒋梅华,且看这份儿礼就知道,郡王妃不是心冷,也要看对谁。

  “对了——”桃华最近真是光忙老公和孩子去了,外头的事儿都没怎么关心,送走了荷素忽然想起一件事,“江二公子中了没有?”

  薄荷和玉竹对看了一眼。这消息她们昨天就知道了,可是王爷不让说。不过现在王妃既然问起来,那可不能不答:“江二公子是今科解元呢。”

  解元,就是举人第一了。桃华也不由得有些吃惊:“竟然是解元吗?”江恒的才华竟如此出众?虽说解元只是一府之地的榜首,比不得状元含金量高,但也足够出色了。

  “是。”玉竹观察着桃华的脸色,小心地道,“江府今日大宴宾客呢……”江恒刚刚新婚,如今又中了解元,虽然算不得登科,可也是双喜临门了。不过,江家好说也是跟郡王妃有点jiāoqíng的,这大宴宾客竟然没给郡王妃下帖子,可实在是……虽说江郡马那边给王爷送了请帖,是王爷找个借口推掉了,但按规矩,该有请帖下到后宅来才是。

  算一算,江二公子成亲的时候王妃刚出月子不久,江府就以此为借口没有给王妃下请帖,如今这又……玉竹是不知道从前无锡那些事的,但也隐约觉得不对劲儿,不过她很识相,绝对不会随便乱问的。

  桃华倒不在乎这些,其实她也不想去江府——谁爱去看南华郡主的脸色啊,再说她现在有丈夫有儿子,跟江恒也的确该避避嫌:“这倒是大喜事了,礼送了没有?”

  “王爷说按例送,只是府里没有前例,王爷就比照着欧公子中进士时的例送了。”

  欧航那时候是中进士,而江恒只是中举人,然而欧家跟江府又没法比,所以按这个例送礼,其实还是对江府有些简薄了。薄荷答话的时候,就不免也看了看桃华的脸色。

  桃华只要听见说礼送了就放心了,摆摆手道:“听王爷的就是。那王爷今日是去江府了?”有了孩子真是会占用你太多jīng力和时间,今日一早沈数就走了,她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总是要去露一露面的,不过王爷说中午就会回来,让王妃等着王爷一起用饭呢。”

  “那你们就去厨下瞧瞧,准备几个王爷爱吃的菜色。”说起来自从沈数的眼睛恢复,她又忙着孩子,的确放在沈数身上的心思就比从前少了些,实在不大应该。最近他大概一直在忙恩科的事,这事儿也颇费脑子,她还是该多关心些比较好。

  另外,她最近对于医术也有点荒废了,也得再拾起来。沈数的眼睛虽然恢复了很多,已经能看见红色,可是并未完全康复,对于不同的红色分辨起来还是有些困难。他中毒多年,有可能无法完全治愈,但总要再试一试才好。

  桃华心里正琢磨着,外头就有消息送了进来:“皇后娘娘从台子上摔了下来,醒后疯了一般大笑大唱,皇上宣王妃立刻进宫呢!”

  ☆、第240章 癫狂

  桃华到凤仪宫的时候,太医们已经全部聚在此地了,一群人正议论纷纷,甚至还有两人起了争执。然而这些声音都盖不住内殿传出来的动静——皇后正在里头唱戏呢。

  太后眉头紧皱地坐在上方,正对太医们发脾气:“说了这般久,倒是有人拿出方子来没有?”

  今日院使不当值,同样也是要从家里宣过来,所以现在还未到,副院使不得不硬着头皮顶上去:“回太后,皇后娘娘不许臣等诊脉,所以……”皇后在里头唱得声qíng并茂的,根本停不下来,当然更不会老实坐着让他们诊脉了。

  这副院使是皇后的人,也是靠着于家才能坐到这个位置的,等院使告老,他就是太医院第一人了,然而若论到医术,说实话还差那么一截子。平常他仗着皇后的势力,也没人敢质疑他的医术,然而今日偏偏病的是皇后,他却又拿不出法子来,太后可不给他留什么脸:“都说医者四诊,望闻问切,诊脉不过是最后一诊。如今不能诊脉,你就连个病都看不得了?”

  副院使被骂了个面红耳赤,一眼看见桃华进来,连忙道:“郡王妃医术超群,还请郡王妃为娘娘诊一诊吧。”

  “事事都要郡王妃出手,要你们何用!”太后现在可不能信任桃华,若按她的意思根本就不想宣桃华来,听了副院使的话更恼火了,立刻就给他扣了个不堪重用的罪名,“我看你这副院使也是个名不符实,不必做了!”

  一句话就把副院使给开革掉了,不单副院使傻了眼,底下太医也都噤若寒蝉——虽然心里有点幸灾乐祸,但这时候也不敢表现出来。

  “母后,还是让蒋氏去看一看吧。”皇帝也在殿内,听着里头的声音半天了一点儿停歇的意思都没有,皱着眉头道,“这会儿郑院使还未过来,先让蒋氏去瞧瞧。”

  他刚说着,郑院使就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了。可怜老头连头发都有些乱了,喘得跟风箱一样,刚要下跪行礼就被皇帝摆手止住了:“不必行礼了,和郡王妃一起进去瞧瞧皇后,斟酌着开个方子出来。”

  有郑院使在,太后也就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

  内殿里头的摆设都被移到了殿角,空出好大一片空间来。皇后穿着大红袍服,在殿内边舞边唱。桃华对戏曲可谓一窍不通,戏曲的念白又跟日常说话很不一样,所以听了半天才勉qiáng明白,皇后唱的可能是《长生殿》,因为有“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词儿,其余的就完全不知道了。

  然而不得不说,皇后这个嗓子还真是不错,唱起戏来既清且亮,声qíng并茂,而且身段水袖居然也很像那么个样子呢。看来她在家里时大概就喜欢这个,然而唱歌这种爱好,放到桃华那个时代算是很好的特长,在这个时代就失之轻佻了,更不必说做了皇后之后要谨言慎行,丝竹之好都不能太重,亲自唱戏就更别想了。估计是憋了这么久,这会儿释放出来可真是要唱个痛快了。

  四周的宫人表qíng简直无法言喻,看来有些人是想笑的,然而知道笑出来就是个死,所以拼命憋住。不过更多的人是胆战心惊,尤其是皇后唱到忘qíng之处,半闭着眼睛旋身舞袖,几乎所有的人都生怕她踩到自己的裙摆摔倒,个个张开了手去护。然而若靠得太近便会影响了皇后起舞,因此又要离远些,真是左右为难。

  这种qíng况当然是根本不可能诊脉的,桃华和郑院使也只能一边观察皇后,一边叫来当时随侍的宫人询问。

  叫过来的还是皇后的心腹宫人,那天虽然在千秋宴上挨了一巴掌,但之后皇后除了马上赐下消肿散瘀的膏药,又赏赐了她衣料首饰,明白地向众人昭示她并未失宠,因此这一巴掌也马上被人忘记了,只当是借她做了个幌子来指责袁赵二妃呢。

  “娘娘用了午膳后不大自在,便去桐花台赏jú,谁知下来时失足坠落,醒来就这般模样了……”心腹宫人简直愁死了,竟让皇后摔了,这可是她们这些下人的严重失职。这会儿是皇后病着,太后还没顾得上收拾她们,若是皇后就这么一疯不起,她们个个都得死!

  然而皇后近来的脾气越发不好,根本不听人劝。譬如说今日午膳,皇后就吃得多了些,当时她劝着说用得太多怕会积食,皇后只是不理,以至于吃完了便觉饱胀,非得出去走动消食不可。

  要消食也罢,在凤仪宫里走走就是了,皇后又偏偏要上桐花台,说那里地势高,上去瞧着心胸也开阔。主子都这般说了,做奴婢的还能怎样,只得趋奉罢了。可是皇后赏罢了jú花,要下来的时候还不许人扶着,说是自己还未到老得走不动的地步,结果……

  总之皇后是有资格任xing的,然而一旦出了事,倒霉的还是这些宫人们。

  “王妃——”郑院使听完了宫人的叙述,转头低声向桃华道,“可知道《明皇杂录》里所载名医纪朋一事?”

  桃华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院使是想用云母汤?”

  “王妃真是博闻qiáng记!”郑院使不由得夸赞了一句。

  他所说的,是唐开元年间一位名叫纪朋的医者,有一次被召入掖庭去诊治一名宫人。此宫人乃是吃饱豚蹄羹后唱大曲,又从砌台上坠下,醒来后就笑歌啼号像得了疯病。纪朋当时在毫不知前qíng的时候便断定此人乃是吃饱后突然摔倒致病,开的就是云母汤,饮用后一场熟睡便病愈如常。

  纪朋之名,少见于经传,唯于《明皇杂录》中有此一条,读来还多数被人当作野史闲言。郑院使到如今这个年纪,读过的书自然极多,所以此刻才能想得起来。原觉得郡王妃年纪轻,未必读过此书,所以小心先问一句,没想到郡王妃立刻就说出云母汤的话来,自是让郑院使敬佩不已——须知人的jīng力有限,郑院使活了六十年才能读这许多书,郡王妃才多大呢,便知道得这样多,不得不说是天赋异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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