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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清_舞慈荏【完结】(105)

  载洵也忍不住了,沉声说道:“老七,你把话说清楚,这奏折上写的东西,究竟是不是真的?你真的想要谋反?”

  载涛从方才起就一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刻才缓缓抬起头来。事已至此,他也知道自己完全落入了皇帝的算计,功败垂成,但打从一开始他就存了不成功、则成仁的心思,做好了事败后人头落地的准备,倒是也并没有太多慌张,只是难免心中不舍与惋惜,苍白了脸色。

  既然已经事败,他倒也心平气和起来,甚至还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晶亮清澈的眼神直直看进了光绪的眼中,不知怎的,光绪突然发现自己竟有些不敢与之对视了那眼神连同笑容一道,那么刺眼,仿佛在对他做着无声的嘲笑,笑他竟然对自己的亲弟不择手段,是为卑鄙

  他的心中不由一慌,然而旋又想到,载涛的行动可不是任何人教唆的,意图不轨是事实固然,他一直冷眼旁观,确实存了心思要将其一网打尽、永绝后患,但若载涛自己能够悬崖勒马,他纵然想要挑错也是无从下手的不是么?况且他将禁卫军jiāo给载涛之时,确实是有着十二万分的信任,相信这位聪明能gān的弟弟不会令他失望,所以在刚刚听到这密报的时候,也曾震惊心痛过,后来的事qíng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他从未存心给载涛下过套子

  想到这里,底气不由又足了几分,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大胆钟郡王事到如今居然还敢目无君上说,你到底是如何谋划、如何跟洋人勾结意图谋反的?”

  载涛却仍旧淡淡地笑着,平静地说:“皇上,臣弟确实跟洋人有过协议,也拉拢了一些人为臣弟做事,但,却从未有过谋逆的想法。那把龙椅,臣弟自认资格、心智都不够,还轮不到臣弟来坐。”

  听到他居然承认了勾结洋人和收买人心的罪名,载沣和载洵不禁吓得心胆俱裂,齐声高叫道:“老七”

  光绪则是气得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载沣看了看面无血色的两位兄长,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旋又看着光绪,缓缓说道:“皇上方才说的是。臣弟早就有了这番计划,所以才会遣散了家人,以免连累他们。臣弟也知道皇上乃是仁慈之君,必不会连累无辜,更加不会祸及长辈,所以臣弟的额娘,不管怎样总能够保住一条xing命,只是臣弟无法实现她老人家的愿望,为阿玛传宗接代,确实是不肖子孙啊”说着,忍不住露出一丝愧疚。

  载沣大口喘着气,总算是回过点神来,不禁气急败坏,低声怒喝道:“老七你到底是发了什么疯?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来?”

  载沣轻轻一笑,眼神有些飘忽,看向永寿宫的方向,喃喃说道:“为什么?我不过是想让她回到我身边,如此而已啊……”

  “什么?”即使近在咫尺,载沣也没能听见他近乎喃喃自语的话,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笑了笑,看了载沣和同样一脸关切的载洵一眼,随即再次重重磕了个头,看着皇帝,朗声说道:“皇上,其实臣弟真的从未想过谋反,只不过想把婉贞接回臣弟身边,然后远走高飞,前往洋人的国家,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如此而已。所谓与洋人勾结,实际上不过是求他们在臣弟接到婉贞之后,带臣弟离开而已,并不针对皇上或是大清。”

  朗朗之言回dàng在乾清宫宽阔的大殿上,震dàng出铿锵的回音,无惧、无悔,理直气壮、一往无前。

  光绪和载沣、载洵都愣住了。他们静静地凝视着那张苍白但平静,毫无惧色的脸庞,一时间,心中激dàng,竟哑口无言。

  良久,载沣和载洵低下了头,脸上有着难掩的愧色。

  他们自认没有那样的魄力,能够为了婉贞做出这种自毁前程、甚至自寻死路的事来,相比之下,他们对于婉贞的感qíng在这如海的深qíng面前,显得那么的肤浅和轻浮,相形见拙。

  一时间,他们心中有了了悟——怕是终其一生,他们也不可能比载涛更有资格得到婉贞了吧

  而光绪,脸色剧烈变换着,有些愣愣出神,忽然觉得自己与载涛是那么的相似——说起来,他们都是可以为了婉贞不惜一切的人啊

  载涛可以为了她而付出一切乃至生命,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她而背弃了自己的良心和原则?若是他们异地相处,只怕自己的行为不会比他好上几分吧?

  心中无形地苦笑着,他的脸上却依然面沉如水,重重地说道:“不管你舌灿莲花,如何为自己辩驳,可你行的是谋逆之事,图的是不轨之心,罪证确凿,不容狡辩如今你事机败露,已经无路可逃,你可认罪?”

  载涛微微一笑,伏下了身子,安然说道:“臣弟认罪。”

  成王败寇,他失败了,无话可说。虽然最终仍不免遗憾,没能跟婉贞白头偕老,但身后事早已安排完成,无所挂心。唯一放不下的她,有皇帝的照顾,他知道他爱她不下于自己,便也足以放心了。

  如此,人世间再无牵挂

  第二卷 宫闺惊心 第一百四十六章 知晓

  第一百四十六章 知晓

  载沣和载洵听他认罪,不由大惊,急忙叩头求qíng道:“皇上,钟郡王虽犯下大错,但并无谋逆之心,况且他之前一直为了皇上和大清鞠躬尽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皇上开恩,从轻发落啊”

  光绪看了看下面跪着的三个弟弟,眼前不由自主飘过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在被囚禁的那段屈rǔ的日子里,怕也只有他们是真心对自己尊敬、把自己当成了皇帝的吧?而在颐和园中,生死jiāo关的时候,也只有他们一直坚定地站在自己身后,不遗余力的支持……

  罢了,罢了。

  他心头一软,放缓了语气说道:“钟郡王罔负圣恩,心思诡谲,意图谋逆,罪不可恕。然念在其护驾有功,功过相抵,削去其王爵及一切职务,jiāo由宗人府圈禁,终生不得放出。”

  听了这番裁决,载沣和载洵不由心底一松。终生圈禁虽然残酷,但比起抄家灭族、午门斩首的命运已经qiáng了不知多少,确实是法外开恩了毕竟不管载涛的意图为何,他总是有着不轨的行为,任何人都无法否认。

  而且,只要人活着,以后总会有办法的,不是么?

  而载涛则是大为意外,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光绪一眼,正好看到他眼中一闪即逝的不忍。

  心中终是泛起了波澜。

  自己的行为不管有着怎样的借口和出发点,总是侵犯危害了他的皇权。自古天家就无父子、无兄弟,骨ròu相残比比皆是,血缘亲qíng淡薄如纸。他原本可以不顾一切判了自己死罪的啊却终究是放过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之间总是有着那么一丝兄弟亲qíng的。够了,真的够了

  三人各自有着各自的心思,却都不约而同叩拜了下去,齐声说道:“臣弟谢主隆恩”

  光绪突然觉得有些心力jiāo瘁,挥了挥手,便有禁军走进殿来,将载涛架了出去。而他并没有反抗,只是深深地磕了三个响头,摘下了顶戴,便毫无怨言地被带走了。

  这位新近崛起的新贵人物,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从巅峰走到低谷,并且看似再无翻身的机会,消息传出,朝堂之上人人惊讶之余,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对于据称是犯了谋反之罪的载涛,居然只判了终生幽禁,众人在异口同声赞扬皇帝宽宏大度、乃仁爱之君的同时,更是对之生出了深深的畏惧——连自己的亲弟弟、为自己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人都能够说幽禁就幽禁,那对别人呢?尤其是那些曾经对他落井下石的人呢?

  一时之间,朝中大臣人人自危,该有的、不该有的心思都浮了上来。蝼蚁尚且偷生,为了保全自己,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看似平静的政局下,新的漩涡正在慢慢生成,流淌着,等待着发展变大的机会。

  然而这一切对后宫众人来说,却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qíng。

  时间进入了五月天,阳光明媚,热气蒸腾。婉贞最是怕热的一个人,因此大多时间倒宁愿待在屋里,难得出去走动走动。

  这天,她正歪在炕上看书,忽然喜烟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盘鲜果,放在炕桌上,轻声说道:“福晋,这是皇上特意派人送来的,说是给您尝尝鲜,您试试看吧。”说着,用那小竹签挑起了一块,递给她。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并没拂了这番好意,接了过去,却并没有吃,而是拿在手上,微微有些出神。

  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封妃的事qíng既没说办,也没说不办,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一直耗着。看得出来光绪是不会轻易死心的,但却也并没像他嘴里说的那样不顾她的意愿qiáng行执行,对此,她倒是有些感激。可总是这样拖着,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

  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发现站在一旁的喜烟面色有些不对,她的心中不由闪过一丝好奇。因为她的关系,整个永寿宫几乎就是关起门来过日子的,宫里宫外的事qíng都传不到这里来,日子过得是平凡无奇,人的心理自然也平静至波澜不兴。可今儿个喜烟却有了这么qiáng烈的qíng绪起伏,让人一眼就能瞧出来,这可就有点奇怪了

  “出了什么事么?”她问道。

  喜烟吓了一跳,赶紧摇头道:“不……没什么。”

  她越是慌张,就越说明有问题。婉贞狐疑地看着她,追问道:“没事的话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是有什么事qíng是不能跟我说的?”

  喜烟吓得脸色一白——这个罪名太大了,她可担待不起

  当下急忙说道:“不,福晋,是真的没什么。只是……只是奴婢方才听外面的奴才们传言,钟郡王因为涉嫌谋逆,被皇上削去了爵位和官职,终生幽禁起来了”

  钟郡王?婉贞对这个名称并不熟悉,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然而过不了两秒钟,却突然反应过来,钟德全不是说过,载涛已经被加封为钟郡王了吗?

  是他?

  心中巨震,她也顿时脸上变了颜色,血色褪得gāngān净净,一把抓住了喜烟的手,颤声问道:“钟郡王……你说的是载涛?”

  喜烟只觉得手上传来一阵大力,钻心的疼痛,想不到一向弱不禁风的福晋居然也能有这么大的力气,霎那间不由有点慌神。她忙不迭地点点头,道:“是的,福晋,就是他。”

  婉贞的一颗心顿时如坠冰窟,整个人一下就傻了,嘴里不停地喃喃说道:“不……不可能的……我怎么一点都……什么时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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