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前世今生:问镯_寂月皎皎【上部完结】(10)

  我叹口气,轻声道:“轻蕊,那些侍女没一个和那个艾德相像的,快些放回去吧!萦烟并不简单,我们别去招惹她,敬而远之得了!”

  杨轻蕊挠头,几缕发丝很不顺服地从髻边直落下来。她叹道:“叶儿,你怎么好像比以前聪明了?丢了记忆,不该比以前笨才对么?”

  我嘻嘻笑道:“大概当侍婢当久了,只会顺从主人心意行事,才会变笨吧?忘了自己是侍婢,什么事都要自己拿主意,自然就得发挥自己的聪明本xing了!”

  我信口胡说着,杨轻蕊居然连连点头:“对啊,对啊,你本来就不该是侍婢!”

  我瞧着她快要散落的髻,不觉失笑。

  其实,杨轻蕊本来就该生活在现代。

  她口角慡利,为人坦诚,连xingqíng也更适合一头如男孩子般的清慡短发,免得一天几次对镜理妆。

  她的未婚夫婿显然脸皮要比她薄很多,自从她搬了进来,每次过来都显得更为拘谨了,连我谢他,都会脸红上半天,若给杨轻蕊开上几句玩笑,或者不轻不重地抢白嘲笑几句,立刻会逃一般地离开。

  我满心里感激这个幼年时便与叶儿玩在一处的唐家二公子,屡屡劝杨轻蕊对自己的未婚夫温柔些。

  杨轻蕊只是不以为意,嘻哈以对:“这家伙傻乎乎的,就是欠调教!不把他逗得活泼些,我成亲后不是会给闷死?还好,唐家还有你在,若觉得他没趣时,大可和你作伴。哈哈,把他们弟兄俩赶得远远的,让他们独守空闺去!”

  我喷饭。

  听说唐逸宁对萦烟是有礼有节,相敬如宾,可夫妻间的相敬如宾,在我看来无异是相敬如冰的代名词。

  夫妻么,只有吵吵闹闹说说笑笑,才像是能白头偕老的两口子,哪有像客人一样敬来敬去的?

  果然,我叫十六儿去打听他们的关系时,十六儿简直是眉开眼笑地告诉我,唐逸宁很少去芙蕖院居住,在我被劫受惊后,唐逸宁更是长住书房,根本不曾踏足芙蕖院一步,却几乎不曾有一日不在我这偏院中久久逗留,直到我端茶送客……

  我和杨轻蕊相依相伴,这兄弟俩各自独守空房,还真是绝对可能发生的事呢!

  到阶下的海棠零落了一地的红雪时,我的身体早就恢复过来,杨轻蕊便又不肯安居在府内,她有自己的马车和随从,不时便和我一起去城内外游乐赏景。高兴时还告诉唐家兄弟一声,若是懒了,不过和管家说一声,便带了我和十六儿径自出府而去。

  我自然对明代京城好奇之极,十六儿寻常没法外出,一见出门,也高兴得不得了。

  好在杨轻蕊自己零花钱不少,我自己除了每月的例钱,更有着从刘府带出的私房钱,便是日日游乐,也花销不了多少。杨轻蕊xingqíng大咧,素常也不在银钱上留心,只当是唐逸宁给我的体己,也不疑心,简直在和我比着谁更会花钱。

  不久,我们那个院子中,多了不少瓷器书画花木盆景之类的东西,把小小的屋子塞得满满的,杨轻蕊开始计算着,是不是该早些和唐逸成成亲,这样就可以向唐家光明正大地要一间大大的院落,摆放我们喜欢的物事。

  这日傍晚,我们正抱着几段新买的锦缎回屋,计议着是让府里的绣娘帮做出一样的衣裙来,还是做不同样式的衣裳,好两人混穿时,一抬头,只见屋内烛光已经燃起,唐逸宁正持着一卷书在手中,却不曾读,只站在窗外,默默看我们回屋。

  杨轻蕊一吐舌,总算懂得不当电灯泡,让十六儿抱了缎子,跟了她回自己的房间挑花色。

  我从不讨厌和唐逸宁单独相处。随着几度生死边缘际的徘徊,那种两世相守的眷恋,几乎已深入骨髓,让我不由地想靠近他,就像在危险之时,我只想向颜翌宁伸出手去。

  可他到底不是颜翌宁,他们的人生态度,他们的思维方式,他们的为人处世,都没法让我将他们等同成一人,就像我至今没法将我自己和叶儿等同起来一般。

  而唐逸宁似乎也觉出叶儿“失忆”后的截然不同,每日无微不至的关切问候背后,是暗含不安的揣度,便如此时,想细谈,却不敢细问,想靠近,又下意识地回避。

  他真的来陪我了?

  摸摸壶中的茶水还温着,我倒了一杯递过去,笑道:“大公子,喝茶!”

  唐逸宁放开书,微笑着接过茶,轻啜一口,黑眸又深邃起来,如一汪看不透的深潭。

  “叶儿,以前你从不会和我这么客气。无人的时候,你都只叫我阿宁。”

  “是么?”我叹气,“可我记不得了。”

  “你不记得了。所以你要么连名带姓地唤我,要么称我为大公子,却还记得……叫二弟为阿成。”

  唐逸宁慢慢将眼眸又投向窗外,几枚落花,正在落日余晖中轻盈逸走,迸着最后的一点chūn日风华。

  虽然唐逸成来得不如唐逸宁频繁,可那次承他相救,我的确和他亲近许多,就随着杨轻蕊唤他阿成。至于阿宁……应该只有一个吧?

  我只作没听到他的话,翻开另一只青花瓷茶杯,缓缓为自己倒茶。

  唐逸宁继续道:“或者,你不是记不得了,只是不确定,我到底是不是你的阿宁,就像我……已经没法确定你是叶儿,还是皎儿了……”

  “当”的一声,茶杯落到莲纹青砖的地面上,居然没碎,滚了几圈,拖曳出的水渍带出长长的一片洇湿,然后在那洇湿上左右摆动。

  青花摇晃时带动的深深花影,像谁隔世而笑的俊秀容颜。

  木然垂落的手忽然被握住,很温暖,便很清晰地对比出了我自己指尖的冰冷。

  我抬头望住这个长发古装的男人,眼前被泪光模糊,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对着那相识三年之久的轮廓,哑声问:“皎儿?皎儿?你怎会知道我是皎儿?”

  “因为我是阿宁。不论我是唐逸宁,还是颜翌宁,我都是阿宁。”

  他说着,一俯头,已亲住我的唇。

  薄凉的唇,温柔的吻,有力的臂腕,不容拒绝的怀抱……

  这分明,是属于颜翌宁那般的qiáng悍和温暖……

  颜翌宁,颜翌宁,颜翌宁,我以为这个时代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的秘密,竟然如此轻易地被眼前的男子说出,还那么温柔地亲吻我,说他是阿宁……

  有一团火,轰然自心底最深处爆开,于霎那间不可抑制地蓬勃燃烧起来。

  我早已辨不出,那团jiāo织着激动和震惊的火焰,是因为他的话,还是他的吻,只觉随着他的逐步深入,头脑越发地昏沉,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扣住他的腰,呼吸也在忘怀的缠绕间越发地急促。

  等身体骤然一轻时,我猛地悟出,对一个久经人事的已婚男子来说,这种出于身体本能需求的表达,实在是太诱惑了点……

  其实,让我思念了好几个月的颜翌宁对我具有同样的诱/惑。我只想与他偎紧,从此再不分开。

  可是,他当真是颜翌宁么?

  脊背触着了柔滑的锦被,手指轻轻捏住时,微微地凉。

  无声地止住了他挑我衣带的手,我扬眉问:“你当真是颜翌宁么?”

  唐逸宁侧着脸,眼底有一丝迷惑,但答得很坚决:“我想是。我想……应该有些很奇怪的事发生在我们两个身上了。我记得……我也曾在一个很陌生的地方和你相遇,相处,然后我们一直在一起……模糊得像个梦,零零散散,只记得不断有人叫我颜翌宁,叫我阿宁……”

  “我原先认为那可能只是我的梦,可那梦境给我的感觉越来越真实,甚至我白天做某件事时,有时也会想起,我之前似乎做过与此相类的另一件事。那时我们都留着短发,我的头发还是栗色的……这些像在梦幻中发生的事,断断续续地连成了一段段很真实的经历,就和我自己幼年时经历过的事一样模糊却真实。我后来请教了好几位高僧,听说,我这是记起了前世的事。”

  他叙说着,又来碾磨我的唇,呢喃道:“我算是明白你的xingqíng为何变化那么大了,你是叶儿,你也是皎儿,只是不知为什么,你似乎只记得前世的事,反把这世的事忘光了!叶儿,我们终究还是有缘有份的,所以我才会也想起前世的事来。”

  是这样么?

  可这根本不是他前世的事,而是他后世的事!

  他能想起颜翌宁曾经历过的事,唯一的可能,就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也发生在了颜翌宁身上:他的脑电波,至少是一部分的脑电波,和我一起来到了明朝,回到了他的前世躯体上!

  颜翌宁……他让我别怕,他会陪我,竟是真的么?竟是真的么?

  也难为唐逸宁,这种被另一个自己、另一种思维不断影响的滋味,其实很不好受,他居然还能这般安之若素,丝毫不动声色,不知是不是该归功于饱读诗书佛经,有着远比现代人更宁静的心境?

  我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搂紧眼前男子的脖子,热烈地回应着他,只知一遍遍地唤着:“阿宁,阿宁……”

  可事实证明,颜翌宁的前世也是个衣/冠禽/shòu。

  剥了那层斯文儒雅的湖色士子衣,唐逸宁所释放的热qíng实在让人有点吃不消。

  的确愉悦,可过犹不及的愉悦让人着实有点痛苦;的确飘然yù仙,却是被淘空后的虚飘;当他功德圆满时,我疲倦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要还是你,就行!

  “叶儿,叶儿……”这家伙还在温柔唤我。

  见我没理会他,他又唤道:“皎儿,皎儿……”

  我懒得睁眼,倦倦地问:“什么事?”

  这只禽shòu的声音回旋在耳边,低沉而富有磁xing:“以后,少和轻蕊一整天一整天在外玩吧!真想出去时,我陪着你们一块出去。”

  “为什么?”

  身侧有片刻的沉默,接着是温热的手掌覆住面庞,细致地摩挲。那人万般无奈地低叹:“我多少次过来寻你等你,你当真不知道么?”

  呃……

  如果我知道,我就不是没心没肝的叶皎了。

  的确有几次回来时也像今天这般,看到唐逸宁落落站于窗前,总以为他只是恰巧来瞧我们,并不曾想过他可能已经来瞧过好多次,等我很久了。

  他的前世今生倒是相像,都喜欢把心事全藏在肚子里,直到忍耐不住时,才会出奇不意,克敌制胜……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寂月皎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