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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蛊江山_蓝云舒【完结+番外】(57)

  洛妍低着头,觉得一颗心越发冰凉:原来安王妃和安王还曾有过这样的佳话,难怪王妃后来竟变成这样,爱愈深,伤愈深!都说子女的婚姻是父母婚姻的重复,听起来,当年的安王妃和当初那个我何其相似,那么,安王妃的今日,会不会就是我的明天?如果真有那日,真不如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无爱便无恨,就算在杜府那样熬下去,至少也能平平静静安安稳稳的过完这辈子……可惜,这一世里,她已完全没有选择的权力。

  洛妍看着自己的脚尖,竭力压下嘴边那丝苦涩,抬头灿烂的笑道:“贤妃娘娘,听说您宫里的梅花今年开得特别好,这养梅花可有什么诀窍没有?”

  贤妃和敬妃相视而笑,贤妃这才说起养梅的种种讲究,洛妍一直注意着她的眼神,发现她在自己开始说笑后,眼里不像失望,倒像是松了口气,心里思索:她真是随口说的,并无恶意?

  眼见赐宴、谢恩等一项项进行了下去,安王府又按规矩送来了各种箱笼,洛妍只觉得一颗心渐渐像火烧般的焦虑不安起来。这时节,她倒巴不得有点别的什么事qíng能分散分散注意力,偏偏这些日子来长chūn宫内外却再没有任何异动,似乎冬至前那血色的一夜,已经把宫里的大鬼小怪都吓了回去。天气温暖时,洛妍甚至会带上那几个贴身的宫女去御花园里走走,青青几个提心吊胆,可几日下来却是老鼠都没遇见过一只。

  如此平静的时光一日一日的过下去,洛妍在无可排遣的婚前焦虑外,心底里另一份不安也越来越深,她不相信那边会收手,只能一面外松内紧的小心戒备,一面便让黛兰多去打探宫外的消息。

  这一日,黛兰又从外面回来,脸色与平日略有不同。洛妍立刻把她叫到书房,关上门便问:“可有什么消息?”

  黛兰摇摇头道:“朝堂之上,并无异样。”洛妍刚微微松了口气,却看见黛兰已不安的咬了咬嘴唇。

  洛妍心中一凛,立刻追问:“真的什么事都没有?不管什么消息,你绝不能瞒我。”

  黛兰才呐呐道:“朝廷上的确无事,只是,有消息说,如今的学生士子中,有公主的笔墨流传,有人说,您是在大理求嫁不成,被夫君嫌弃,才不得不回了大燕的;又说,您之所以还是……完璧,便是因为求嫁太过厚颜,杜家无法抗命,却无法接纳您为媳。您那几首词,便是临行对杜家二郎的闺怨。如今便有议论,说我朝以大理弃妇为和孝公主,太失天朝体面,皇帝不应该国事家事不分。”

  洛妍坐在椅子上,心里慢慢的沉到了谷底:难怪宫里这么平静,原来工夫却是下到了这里,大燕言论开放的风气,却被用在了这上面,几乎是阳谋的手段,却当真可以杀人于无形!她所持仗的天师之威,对大燕下层平民或鲜卑六部子弟还算管用,但汉人的文人士子少有人信天师,而他们偏偏才是这个时代的真正舆论主导者,只怕过不了几天,便是御史弹劾,有了士林风向为后盾,再有太子推波助澜……越想便越觉得胸口便像压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沉默良久,洛妍才问:“这说法可是人人都信?”

  黛兰道:“也不全然,学生士子里也有惊叹公主才华,觉得杜家是瞎了眼的。正因看法不同,争议之下,倒是越穿越烈了……”

  洛妍点点头:八卦、争论,从来都是制造舆论热点的最佳手段,果然好手段。

  想到这里,突然间一股斗志从洛妍胸中迸发出来:别的不敢说,造舆论,我才是专业的啊!怎么能被古人的这点手段吓倒!想当年自己见识过多少炒作新闻的手法,多少cao纵舆论的手段,怎么能因为自己成了丑闻主角就扰了心思,乱了阵脚?要是在这样的专业领域都输掉,她不是白活了两世!

  洛妍深深的吸了口气,摆手让黛兰退下,自己低头细细的思量了半日,又把她叫了进来,吩咐道:“请让邺王殿下尽快入宫一趟!”

  第72章 人心可畏亦可用

  转眼已到了十二月,京城太学里照例已进行过年考,但成绩尚未张榜,正是学生们一年里最闲的时刻,前几日便有人提及的弃妇开府之事更是传得热烈。

  这太学原是燕太祖所设,地方就设在京城的北门里面,占地五百余亩,学生定制却每年不过收三百人,两百个名额分给各州,当年太祖将划分天下为一百州,按人口面积又分上中下三等,名额便按上州三名,中州两名,下州一名而定。另外一百个名额,京城学子为十个,朝廷官员推荐为八十,还有十个却是给了江南及外域子弟。

  太学院里又分了文学、算学、礼学、法学四院,每年年底大考,所有学生成绩及来历都要张榜公布,每榜头十名会有红状直送所在州府或官员家里,而连续两年垫底后十名的学生,所在州府或推荐官员,也要受到太学府博士的申斥。故此,虽然太学院毕业的学生前途颇有保障,却也没有州府官员敢过于滥用推荐之权。

  这一日中午,学生照例三五成群的来到了太学的食堂用中餐。太学院的食堂,亦是按照燕太祖时旧例而办,所有学生都可以凭学生名牌免费三餐,但严禁làng费。这食堂足以容得下七八百学生同时用餐,整整齐齐放着长条饭桌,学生可以相对而坐,侃侃而谈。而每日中、晚两餐也正是这些学生们最爱发议论的时候,有人便提起最近那话题,却听一个学生高声笑道:“那些妇人闺怨词有甚可说的,我这里却得了一首绝妙好词,才真真是令人三月不知ròu味!”

  众人一看,认得是文学院的秦海松,平日便是极会玩乐、人缘最好的学生,顿时便开始起哄:“快念快念!”又有人笑:“你莫又是chuī牛。”

  秦海松正色道:“这首词我若念出来,有一人能说不好,回头我请你们喝酒!”众人兴致顿时吊得更高,有捉狭的就悄悄道:“待会儿不论他念什么,都要说不好!”

  这边起哄声、议论声一起,顿时人就越聚越多,那秦海松吊足了大家胃口,才让人去最近的教室拿了一套笔墨纸砚,磨好浓墨,在雪白的宣纸上一字一字写了起来,正是一首《金缕曲》:“未得长无谓,竟须将,银河素挽,普天一洗。麟阁才教留粉本,大笑拂衣归矣。如斯者,古今能几……但有玉人常照眼,向名花、美酒拼沉醉。天下事,公等在。”

  写完水墨淋漓便往墙上一贴,大笑道:“如何?”

  下面一片雅雀无声,所有人都默默念诵,连打定主意要说不好的人都把那顿酒抛到了九霄云外。半响才有一人道:“好是好,只是后半段也太过颓废了些,却不是我等本色。”

  秦海松拍手笑道:“谁说不是?你猜这词我是从哪里得的?”眼见所有人都眼巴巴看着他了,才摇头叹道:“是东永郡公的闲园,如今已改名就叫柔乡了!”

  东永郡公?有人便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竟有这等才qíng抱负?可惜了!太可惜也!”

  秦海松却摇头道:“并非郡公手笔,是前几日我一位同乡去长河时在酒楼看到一个秀才写的,说是从闲园传出的好词,当时他就抄了下来,问那秀才可是郡公的大作,秀才却笑说不是,是我朝另一个大大有名的人物在柔乡宴席上当场所写,名字却不好说。因旅途匆忙,同乡也不好多问。诸位见多识广,可有人能知道我朝有哪位有名人物,能写出这等妙词来?”

  众人猜了半天,自然不得所以。秦海松便笑道:“我从昨日得了这词,就心心念念想知道是谁写的,既然是我朝有名的,自然能找出来。不如我就出一两银子,谁若是知道了这人是谁,我便请他好好出去吃上一顿,也免得我日夜惦记。我今日便将这词贴在墙上,能答出我所惑的人来揭榜找我就是。”众人轰然应了,有好事者、好才者、无聊者,自然到处打听去了。

  没想到到了晚上,一个学生刚刚从外面归来便到食堂一把揭掉了那张纸,众人顿时哄了起来,有人忙去叫秦海松,消息传开,又闻讯赶来了一大帮学生。

  那个叫郭康之的学生笑微微的坐在长条凳上,见了秦海松就挥手道:“快去买好酒来!”

  秦海松笑道:“这个是自然,不过,你先说出是谁再去买不迟!”郭康之点点头,一字字道:“平安公主。”

  屋里顿时大哗:这位公主的闺怨词正是几日来的热门话题,有人讥她厚颜无德,也有人叹她多qíng多才,正还没有争论出个结果,如今突然出来的这首词,怎么也是她写的?看这句子又是豪qíng又是风流,偏偏无半点闺阁气,怎么能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

  秦海松立刻摇头笑道:“郭兄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

  郭康之笑道:“我跟你开什么玩笑?家兄本是闲园的常客,我下午才去问了他,他立刻便认出来了,说是平安公主就是一个多月前坐船经过长河,在闲园宴席上留下的笔墨,如今在长河的士子无人不知,我怎么会胡说?你莫赖账!”

  秦海松摇头只是不信,郭康之渐渐就急了:“你当我是什么人,贪你那两杯酒么?”

  秦海松却道:“古人云,诗为心声,想那平安公主,写写闺怨也就罢了,一个女人,还是弃妇,如何能写出这样大气潇洒的词作来?杀了我也不信!”

  郭康之冷笑道:“你信不信都好,这词决计是平安公主所做!”

  两人争执不下,索xing便打赌起来,赌注却是秦海松提出的:输掉的人便要举着“我错了”的牌子围着书院跑上一圈。

  顿时有跟秦海松好的,或是不信女人能做这等词曲的,便力挺秦海松,又有与郭康之熟的,知道此人不会胡说,两拨人便争了个天翻地覆。正是无事也要生非的放假前时光,赌注又来得刺激,加入赌局的人也越来越多。

  接下来两日,两拨人便便天天争吵,消息灵通的学生自然四处打探消息,力求找到真相。最后还是有长河那边的学生拿到了长河会馆馆长的手书:此词的确是平安公主所做。

  太学里,争论赢的那边自然兴高采烈,输的免不了百思不得其解。但愿赌服输,于是当日中午,便有一百来个个学生,人人举了块“我错了”的牌子围着太学院跑了一圈,这场赌局顿时成了京城街头巷尾的大新闻,连带一首《金缕曲》转眼已无人不晓。

  当日晚餐时,秦海松便在食堂里大骂:“全怪传言误人,谁说平安公主是弃妇?若写了闺怨词就是弃妇?那写了金缕曲,她不得是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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