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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唐/大唐女法医_袖唐【完结+番外】(231)

  冉颜道:“正是。”

  “梅花已映关山月,箫曲犹绕凤凰台……我当年在陇西的时候也常常chuī奏这首曲子,离今……已有四十年了吧,久未闻曲,今日乍一听见不禁勾起了往事,你可愿意再为老身chuī奏一遍?”老夫人向前探了探身子,似有请求之意。

  冉颜没想到老夫人竟是如此有礼,连忙还礼道:“能为老夫人演奏萧曲,是阿颜的荣幸。”

  老夫人面上笑容浅淡,却让冉颜觉得,她其实笑得十分畅快。

  “你啊,真像阿宁。”老夫人感叹道。

  阿宁,李秀宁,平阳公主的闺名。老夫人也姓李,想来也是皇族,又与平阳公主是姐妹、战友,因此从来直呼其名字。

  “老夫人过誉了。”冉颜道。

  老夫人仔细地看了冉颜几眼,越看越像,并非是长得相似,而是骨子里那份高贵,沉着的姿态,慡直的xing格。垂下眼睑,老夫人才转而道:“莫要将她们的话放在心上,安安心心在郑府待嫁。”

  老夫人实在不屑杜氏几人的手段,在她看来,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有时候用的法子根本连计都算不上。

  刚开始老夫人还勉qiáng伸手管管后院里的事,到后来连看着都觉得乏味,便也懒得和稀泥。

  与老夫人同一代的,有许多巾帼不让须眉红颜。

  凌烟阁二十四学士,他们的夫人没一个省油的灯,从乱世出来的女人,有如李老夫人这样智谋型,也有如舒娘那样骁勇型,也有如萧氏老太太那样历经数朝离乱而依旧荣光的女人。她们谋的是天下,为黎民百姓而战,胸襟开阔,目光长远,是血洗出来的一代,自不是关在后院里斗来斗去的妇人所能比。

  冉颜轻轻颌首,今日老夫人的态度比之上次要热qíng了不少,她不知道是因为那一曲《关山月》还是因为她今日的表现,总之,竟然是莫名其妙地得了老夫人的眼缘。

  冉颜前世在处理公务的时候就十分受老人家青睐,没想到隔世之后,还是那么入得老人们的法眼。

  片刻之后,晚绿捧着箫回来,冉颜看着那箫,不禁微微一笑,接过来试了两个音,便道:“儿对音律领悟力极差,只qiáng记得曲调,chuī得不好您莫怪。”

  李老夫人捻着佛珠,微微笑道:“好。”

  这首《关山月》是冉颜练习萧曲最先学会的一首曲子,以她锲而不舍的毅力,早已经chuī奏过千遍不止,即便不用思考也能自然而然地chuī奏起来,更逞论她此时是用心了的。

  老夫人眯着眼睛,静静聆听。

  曲子很短,一曲终了,老夫人还沉浸在其中,久久之后,才道:“指法纯属,也能得要领一二。”

  冉颜有些不好意思,她的确没什么音乐天赋。

  一旁的侍婢平意微微笑道:“颜娘,老夫人可是个中高手,很久没有夸赞过别人了呢!”

  听着这话,冉颜心知肚明,老夫人夸她,是因为觉得她够努力。冉颜笑道:“常言道勤能补拙,不过儿也知道,有些东西还是要靠天赋,再勤也无法达到巅峰。”

  “你如此努力却是为何?”老夫人很满意冉颜的自知之明,不骄不躁。

  “唯喜而已。”冉颜从来都是如此,一旦决心做某件事qíng,势必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到最好才肯罢休。

  老夫人颌首。人老了,就有一种宿命感,总觉得冉颜的出现,是为了抹平她对于平阳公主早逝的遗憾,“阿宁智计百出,征战沙场,最终没有能马革裹尸,却因难产丧命,所以说……女人啊……”

  听着这句莫名的感叹,冉颜心中竟有些怅然,静静坐了一会儿,见老夫人眉宇间已经有了困倦之意,便起身告辞。

  与晚绿一起才走出平阳堂,冉颜便看见邢娘正候在门口,看见冉颜,便满是担忧地投来疑问的眼神。

  冉颜微笑着摇摇头,主仆三人什么话都没有,一并往处去了。

  回到住处,早已有侍婢等候,“颜娘,奴婢来替冉府传话,请娘子明日去绣坊选嫁衣布料和款式,冉郎君说,娘子若是不方便,他便请人送到府上来。”

  布料种类繁复,若想真正选到合心意的,还是要亲自过去一趟才行,否则就得让绣坊兴师动众地拉这几车布料入郑府,冉颜是借住在别人家里,刚刚又差点被qiáng塞陪房,自然不愿意在让郑府添一丁点的麻烦,便道:“我明日出府。”

  “是。”侍婢微微躬身,邢娘便立刻不着痕迹地将一袋钱塞入她的手中,“有劳姑娘了。”

  侍婢平静谦恭的眼神微微一亮,“是奴婢该做的。”

  进了屋,邢娘也没有问在老夫人那里发生了什么事qíng,而是道:“娘子,今早三郎就送来了陪嫁的单子,您过目一下吧。”

  “我的陪嫁是三叔出的?”冉颜接过单子,诧异道。冉氏不会这么小气,连一点陪嫁都舍不得吧?

  第299章 羊毛出自羊身上

  晚绿一听便炸毛了,嘹亮的大嗓门吼出了声音,但旋即想到是在别人府里,堪堪压低声音,憋红了脸道:“高氏欺人太甚了!怎么能这样?即使冉家不给出嫁妆,还有夫人的嫁妆呢?她都给吞了?gān这么断子绝孙的事,也不怕再也生不出儿子!”

  邢娘拢着袖子沉闷地道:“这你倒是冤枉高氏了,她再怎么横,不还是院内的大妇?敢和族老拧巴起来?”

  族老个个心里清楚得很,必须得抓住冉颜不放,萧氏岂是想攀就能攀上的?机会可一不可再,他们可不认为冉氏族中还有哪位娘子能有勾住门阀子弟的本事。

  “你是说阿耶不愿意。”冉颜并未用疑问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唐朝父亲目光短浅又自私,但能短浅到这个地步,还真是一种令人膜拜的境界。

  这桩事qíng,冉颜稍稍想一下就能联系上始末,五姓七家一向耻与旁姓通婚,但经过隋末的大乱,到了唐初时这些大族很多房支都只剩下了空壳,以往煊赫无比的山东士族大多未能免于贫贱,但它们毕竟都是有数百年历史、声望的大族,对于很多士族来说,士族之间的婚媾是炫耀其高贵血统的唯一途径。同时,士族们自矜门第,所以他们便以下嫁贵女的形式收取高昂的嫁妆,逐渐形成了一种“卖婚”的风俗。

  冉氏便是在这种qíng形下通过钱财娶的荥阳郑氏之女,冉氏送出去的聘礼,比郑氏带过来的嫁妆要多百倍不止。冉闻本就对此事耿耿于怀,如今还要让目光短浅的他再给郑氏的女儿贴一笔嫁妆费,他势必不愿意,纵然那也是他的女儿。

  “阿郎会妥协的,毕竟以萧郎君对娘子的重视,聘礼必不会少,阿郎虽然……看不清这些,但族老们还是会顾全冉氏和娘子的脸面。”邢娘见冉颜垂眸不语,还以为她心中伤感,连忙出言安慰。

  冉颜弯起唇角,讽刺地一笑,“恐怕族老们最后也妥协了,只出了极少了一部分,否则就不会有三叔这一纸清单了。反正羊毛出自羊身上,终究是要借此讹三叔一笔。”

  即便冉氏同意出嫁妆,族老们舍不得挪用公中,终究是要找冉平裕要钱,还是这样明白一些,以后冉颜也好知道究竟哪里才是娘家。

  “嗯?”邢娘伸手接过嫁妆清单,满面喜色地道:“这里有夫人的嫁妆!”

  “哪些?”冉颜问道。

  邢娘指着最左边的几行字迹,“这是夫人陪嫁的庄子和宅子,虽然不多,但在长安这等寸土寸金的地方着实不错了。”

  当年郑氏过世时,冉颜还很小,所以郑氏的嫁妆只能暂且寄在冉闻手里,但这些年落在谁手里就尚未可知,这些不动产这是郑氏的陪嫁,冉氏不能也不敢变卖,冉氏族中有许多年没有人能做京官,因此这些庄子、宅邸至今都闲置着。

  “我还以为这是三叔拿出来的呢。”相对于钱财来说,还是这几处地方更得冉颜的心意。

  在后世,房子给女人的安全感远远大于男人,冉颜自然不能免俗。所以说大部分女人都热衷于积攒不动产,不是没有道理的。

  冉颜屈指弹了一下嫁妆单子,“居然在东市还有一间店面……明日去选嫁衣的时候,顺便去看看。”

  可以预料,这铺面位置不会太好,但聊胜于无。

  翌日清晨,更鼓方落,冉颜便差人去同杜氏说了一声,领着晚绿和邢娘出府去了东市。

  昨日约见的地方说是在长安最大的绣庄——锦绣庄。冉颜个人更喜欢绮罗记徐文昌不拘一格地刺绣风格,但为了庄重起见,这只得选择锦绣庄。

  晨光柔和的铺洒在鳞次栉比的商铺上,道旁排水沟前种了许多柳树,已经发出嫩绿的小芽,路上行人不算太多,许多商铺小二还在门前洒扫。

  东市还是一如往昔的生机勃勃,冉颜看着外边,不觉便想起了除夕那日和萧颂一起逛街的时候,心中有某些东西满溢,却又显得空落落。不知不觉,已经一个多月不曾见过他了。

  马车停了下来,车夫道:“颜娘子,到锦绣坊了。”

  冉颜之前路过锦绣坊,钩角斗檐,门口牌匾上“锦绣”两个字飞走龙蛇,十分气派。

  晚绿先跳下车,冉颜刚动了身子,便听外面惊叫一声,不由道:“发生何事?”

  “没……没事。”外面传来晚绿惊魂未定的声音。

  冉颜疑惑地撩开帘子,便对上一张带着戏谑笑意的俊颜。他还是一袭暗紫色圆领广袖常服,墨发纶起,一如往日的jīng神奕奕。

  “愣着做什么,快下来。”萧颂醇厚的声音带着笑意道。

  冉颜怔了一下,在他的搀扶下下了车,“你今日不上朝?”

  “今日圣上身体不适,点了卯就散朝了。”萧颂幽幽叹了口气道:“是不是天也怜我?”

  “萧侍郎。”邢娘一下车,便很有技巧地挤开他,“区区小事,还是让老奴来吧。”

  萧颂总不好挤回来,只得隔着个邢娘“遥望”着冉颜。

  “你还是回官署吧,你视事的时间跑出来,小心被御史台的人参上一本!”冉颜见了他也很开心,但她曾经也听冉平裕说过,刑部尚书张亮调动在即,上面的一个空缺,萧颂可能顶上,虽然这种可能xing也不算很大,但在这样的节骨眼上被御史台参一本也是很让人郁闷的。

  更何况,他这样把冉颜放在心尖尖上,被那些别有居心之人知道也于冉颜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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