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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唐/大唐女法医_袖唐【完结+番外】(343)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信。”刘青松觉得终于找到一个知己。别人都把穿越当家常便饭,实际也还真就是家常便饭,但只有他如庄周梦蝶一般,许多年分不清虚实。

  除了宋朝,刘青松暂时还未想到哪个朝代还有提刑官一职。他不禁问道:“那个……你不应该为夫君守节吗?”

  杜娘子道:“我家郎君已过世,我为何不可改嫁?再者,如今的我已不是当初的我,世事变化皆有定数,许是上天怜我,让我到前生与郎君相会。”

  记得宋朝是称呼丈夫为“郎君”,刘青松一时有些混乱,抓了抓头发,道:“罢了罢了,我头疼,我跟你说……”

  刘青松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说了一通,便由着杜娘子自己想,自己甩袖回家去了。

  他以前觉得,宋朝女子都是被关在家里裹小脚,为了贞节牌坊连命都不要的,可与杜娘子聊过之后,觉得自己想法实在太肤浅了。

  不过,宋朝男女大防倒是有。依刘青松看,杜娘子这xing子一看就是礼教压不住内心的奔放……

  番外二桑辰篇(3)

  桑辰窝在藏经阁,直到天色擦黑,小沙弥唤他去吃晚饭,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来些。

  晚饭过后,桑辰回竹舍取衣物去沐浴。他一个人住在寺院后面的一个荒芜角落,住持给他分了一块地,用来种些蔬菜。平时他会帮寺中抄经书,不给钱财,但是管一日三餐。

  唯一和他朝夕相伴的,是当初做太学博士时的坐骑——一头驴。

  全大唐的读书人都痛心疾首,一个才绝惊艳的桑随远便这样湮没于经文之间,从不应任何邀请,不写文章,不吟诗,只偶尔打发时间时作画、记录想出来的棋谱,但从不会买卖或者送人。一时之间,桑随远的字画、手稿都价格飞涨,尤其是他亲手做的兰花澄泥砚,底下刻有诗词的已经近喊价万贯,变成贵族案头最奢侈的物品。但也都是有价无市,拥有这些东西的人,自然不会拿出去卖钱。

  然而对于这一切,桑辰都浑然不知。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茹素、念经,一身轻松。偶尔还会想起冉颜的面容,但也已经不能动他心绪,偶然相见时,不过是唱一声佛号,行一个佛礼。

  可是,桑辰不信自己对她的心已经归于平淡,他原以为,会是一生一世的。

  朦胧光线中,桑辰脱离屐鞋,摸黑进了屋。

  正准备去屏风上摸衣裳,腰上忽然多一双手,紧接着背后贴上一个柔软的身子,“桑先生。”

  是杜家娘子!桑辰一声惊叫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急道:“已经夜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总想,再等等你就会回来,没想到不知不觉天就黑了。”杜娘子对桑辰的xing子简直太了解,这样的鬼话,旁人不见得会信,可他一定会信。

  “你先松开我。”黑暗中,桑辰脸色涨得通红,感觉背上的柔软身体像是烙铁一样,烫得他浑身发热。

  “这处太荒凉了,我一个人害怕,你答应我不跑,我便放开你。”杜娘子声音哽咽。

  “嗯。”桑辰应了。

  桑辰这人有个最大的优点,便是一诺千金。杜娘子对他的话一点也不怀疑,欢喜地松手,心觉得刘青松的法子果然很管用,于是她对接下来的事qíng更有信心了。

  桑辰摸到火折子,将油灯点亮。

  昏huáng的光线照亮狭小的屋子,他不敢转过身去,想了片刻,道:“杜娘子,天色已晚,坊门怕都关了,但倘若你住在这里,怕于名声有碍,我送你去清音庵暂住一晚吧。”

  “……”

  桑辰半晌没有得到回答,不由转过身来。

  温暖的光下,女子一袭琥珀色的jiāo领襦裙茕茕孑立,面上覆纱,看不见全貌,然而似乎从骨子里散发一种孤寂,孤寂中透着温婉,宛如一块遗世美玉。

  杜娘子微微垂头,“清音庵太远了。”

  桑辰回过神来,拘谨道:“不远,不远,翻过两个山头就到了。”

  到的时候也已经天亮了吧?刘青松教她霸王硬上弓,桑辰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不管是不是她主动,他都会负起责任。

  她自从见到桑辰的第一眼,便无法将他的身影从心中抹去,在这四年里,家中给她说了几次亲,她宁愿装疯卖傻也绝不肯嫁,如今已经是这般年纪,起初真想就不顾廉耻,按照刘青松的法子来办,可看着他清澈如泓的眼,只能叹了口气,微微欠身,“有劳桑先生了。”

  桑辰面上绽开一抹笑,从屋内找来一件披风,“夜深露重,娘子先披上吧。”

  她心中猛然漏跳了几拍,在她的家乡,娘子便是夫人的意思。来大唐四年,她早已经习惯了“郎君”“娘子”这样的称呼,家里的仆婢也都“娘子、娘子”地叫唤,可是听桑辰这样叫,她还是控制不住地脸红心跳。

  “我名江离。”杜娘子把披风裹在身上,有淡淡的皂角味。

  “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桑辰渐渐自在了许多,“是雅致的名字。”

  “江离,将离,我父亲起初也是因此给我取了这名字,但后来便觉不好了。”杜江离笑道。

  桑辰点好灯笼,正yù出门,忽而顿住脚步,赧然道:“娘子可识路?”

  杜江离摇头。

  “且侯一侯。”桑辰急急忙忙又返回去,在屋里折腾一番,背了个大包裹走了出来,见杜江离满眼惊诧地盯着他,颇为羞涩地解释,“我识路的功夫向来不大好,不过娘子放心,半个月之内绝对可以到。”

  “那就好,咱们快走吧。”杜江离面纱后面唇角弯起,这可真是个大优点,就为了多听他多喊几句“娘子”,迷上一年半载也好。

  ……

  半个时辰后。

  完全在意料之内的迷路了。

  不过好在一个正盼望迷路,一个十分有迷路的经验,没有人惊慌。

  “郎君,这林子里有猛shòu吗?”杜江离直接改口了,反正桑辰也不知道她喊的郎君是什么意思。

  桑辰脸色发白,“应当……没有吧,据说官府每年都会命人过来围捕。”

  这里还在长安城内,所以朝廷不可能容许山上有猛shòu,万一下山伤人怎么办?因此多次派军队过来对山上的猛shòu进行剿杀,不太可能遇到虎láng之类的野shòu。

  行至夜半,两人商量着在水边歇息一会。

  桑辰问道:“娘子饿不饿?”

  杜江离点头,她午膳晚膳都没有吃。

  一旦外出,桑辰的准备总是很充足,于是掏出馒头递给杜江离。

  杜江离接过馒头,解下面纱,咬了一小口。

  虽则,四年之间都传出杜江离非他不嫁,但实际这还是桑辰第一次如此清楚地看见他的容貌。很美,是他从未见过的那种美。

  “阿弥陀佛。”桑辰忽然唱了声佛号。

  杜江离满脸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正在纠结怎么处理满手的馒头碎屑,放进嘴里吧,有些不雅观,丢了吧,他会不会说她làng费食物?

  想着,她把碎屑撒进水里。

  桑辰垂眼,看见水里有鱼游过来,微微一笑,刚想夸杜江离一句善良,却听她欢喜道:“有鱼啊!郎君,我会叉鱼,咱们烤鱼吃吧!”

  番外二桑辰篇(4)

  “娘子,在下不杀生,也不能看着你杀生。”桑辰蹙眉。

  杜江离吞了吞口水,“好吧,不杀便不杀,可是日后我想吃ròu呢?”

  桑辰想了想,“去酒楼?”

  “说的也是,我便暂且忍忍吧,其实我也不经常杀生的。”杜江离说罢,见桑辰面色不大好,立刻又改口道:“从来不杀生,我祖母也信佛。”

  桑辰点点头,根本不知道杜氏的老太太几十年前便不在人世了。

  “郎君。”杜江离轻唤了一声。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扭个脚,闪个腰呢?反正这荒山野岭的也没有人看见。至于名声,她坚持要嫁给桑辰的那一刻便都全毁了,再加上她兄长杜荷谋反,她现在日子过得很是艰难,倘若不是靠死去那个父亲的庇荫,她又装疯卖傻,总算博得一些怜惜,怕是早就被官府qiáng行配人了。

  唐朝有这样的规定,女子十八不嫁,便由官府做主合婚。

  这一回和桑辰一起消失半月,就算桑辰素来有清名,也不能保住她的名声。

  她这厢想的正投入,竟忘记还坐在岸边,待想起来时,脚下一滑,只闻桑辰一声疾呼。

  噗通!

  水花四溅,杜江离浑身被冰冷的水包围,她正yù游上去,心觉得这是个大好时机,可巧也不用扭脚闪腰了,连忙装作挣扎呼救。

  杜江离听见耳边又传来噗通一声,微微一笑,准备表演再卖力点,却听桑辰道:“娘子,在下不会游泳,救不了你,但在下可以陪你一起死。”

  “咳!”杜江离被水呛了一下,转头看见桑辰的位置,连忙游过去,伸手架住他,“呸,什么死不死的,这样的小河若是将我淹死了,我也无颜见泉下父母。”

  桑辰看上去颇为儒雅斯文,其实块头并不小,平时需自己垦地种田,身上也颇有些分量。杜江离用了吃奶的力气才将他拖上岸。

  好在桑辰报死志,并未如一般溺水者那样紧攀浮木,她承受的只是重量而已。

  杜江离将桑辰放在岸上,脱力地趴在他身上,喘息了一会,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看见他睁开眼睛,不禁有些恼怒,“你就这么想死?”

  “生亦无欢,死亦无惧。”桑辰道。

  然而桑辰心知肚明,自己内心深处并不是这样想。他一直觉得自己会爱恋冉颜一生一世,可他发现自己对她的心竟然淡了,所以唾弃自己。

  那一度以为是忠贞不贰、此生不渝的qíng,却连仅仅四年时间都抵挡不住,让桑辰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所以也不愿面对内心对杜江离产生的感qíng,就在方才那一刻,他当真觉得陪她一起死,是件不错的事qíng。

  他这个人一向就这样纠结,宁与卿携手赴死,却不愿活着承认内心的想法。

  “我都如今这步田地了,尚且未曾寻死,你年轻英俊,声名远播,全城的娘子都为你痴迷,你死什么呀!”杜江离没好气地道。

  这些桑辰何尝不知,他固执地扭过头,不看她。

  月色下,他脸上、脖颈的水珠盈盈发亮,衬着他减一分过白、增一分过黑的皮肤,别具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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