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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人谋_袖唐【完结+番外】(170)

  赢玺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人,若非事先知道,很难相信此人手段yīn险。

  “闵先生何故来访?”宋初一身子微微倚着扶手,面上微带笑意,看不出丝毫仇恨的模样。

  闵迟拱手道,“先生在学论会上直言挑衅,闵某已经听说,亦听闻先生身体有恙,所以特来看望。”

  “有心了。请坐。”宋初一道。

  第239章 好个闵子缓

  闵迟入亭坐下,转眼看向赢玺,“在下想与宋先生私话几句,不知女公子可否行个方便?”

  这般清雅人物,却表里不一,赢玺目光不由自主的带着戒备和厌恶。

  “请公主回避一下吧。”宋初一开口道。

  赢玺想着,这闵迟虽然卑鄙,却还没有下作到动用刺客的地步,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便给了宋初一面子,起身出了亭子。

  “闵先生有何事,说罢。”宋初一淡淡道。

  闵迟望着这个近在咫尺的瘦弱青年,缓缓道,“在下本以为,宋先生能有什么高明手段,却万没有想到,只是在受难之前反咬在下一口,宋先生以为如此便能伤我分毫?”

  闵迟说完,微微抿起嘴,这并不是他的来意,可是不知怎的,张嘴便说出这样敌对的话来……宿命,注定他们只能做敌人吧。

  “何谓高明?于宋怀瑾来说,能奏效的就叫高明。”宋初一拢在袖中的手互相jiāo握,轻轻摩挲着自己左手的尾指,声音里泄露出几分寒凉,“至于散播流言这种游戏,宋某已经没有耐xing玩下去了。诚如我在学论会上所言,你也不过就能逢迎主上换取名利罢了,当初与你说以天下为棋,对弈一场,实在是抬举你了,我今日,便收回这句话。”

  闵迟脸色僵硬起来,看向宋初一的目光带了几分戾气,冷冷道,“宋先生时至今日还能大言不惭,闵某佩服。”

  然而。他的怒气只消一句话的功夫便被自己压制住。

  他望着她的衣角,迟疑了片刻,忽然突兀的问道,“听闻你在蜀中受了伤。累及眼睛,如今怎样?”

  宋初一摩挲尾指的动作微微一顿,这句话与她记忆里那个清朗的声音重合:让我瞧瞧。听闻你在秦国议和中受了伤,可痊愈了?

  她顿时失去了敷衍的耐心,“不劳挂心。你也不必处处试探,宋怀瑾的招,绝对的堂堂正正!请吧!”

  显然已经直接逐客了。

  “那就祝你早日康复!告辞。”闵迟是个要qiáng的人,宋初一话已至此,他纵然还有些话想说。也绝不会再留片刻。

  带着满腔怒气从府中出来,闵迟顿住脚步,回头看着漆黑的大门,目光复杂起来——他这是送上门的自讨羞rǔ啊!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又何必生气呢?他来。既不为了试探也不是为了看宋初一láng狈模样,但他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就决定来了!

  闵迟长叹一声,大步离开。

  府内,凉亭中。

  赢玺止步在亭外,看着宋初一独坐的模样,似乎隐透孤独,就像她许多次看见大哥独坐角楼中观景的模样。

  “先生,我昨晚听说巴蜀又传来捷报了呢!”赢玺笑着坐在她身边。

  宋初一有些疲惫的一笑。“是嘛,许是很快就能凯旋了。”

  “都是先生的功劳!”赢玺本想再多说些话开解开解她,但见她面色有些苍白,只能道,“先生累了吧,我扶先生去休息吧?”

  宋初一起身。“岂敢如此劳烦公主,公主为怀瑾劳心费神,怀瑾已是无以为报。想来天色也不早了,公主早些回去歇息吧。”

  赢玺看出宋初一对她的客气疏离,却也不以为怪,但凡臣子,绝大多数都是如此。她身为嫡系公主,对臣子们再好再礼遇,也只算恩赐,不算qíng。倘若真有哪个人立马就顺着杆子往上爬,她反倒要戒备了。

  第240章 再见碧洗天

  公子嗣的面容与已故去的太子赫十分相像,俊朗英气,那份锐气亦有两三分相类。

  太子赫最终虽然战败被俘,但作为一国太子,他还算硬气,自杀殉国,保全魏国尊严,也没能让齐国拿他要挟魏国。魏王或许是出于对太子赫的痛心和怀念,对公子嗣颇为不同。

  闵迟仰头看了看天,“臣观天象,今夜诸事不宜,太子与公子早些歇着吧,明天,臣定设酒宴向二位赔罪。”

  “既然如此,倒不好qiáng求。”太子赫素来不喜公子嗣,立刻便顺着闵迟给的台阶下了。

  “吔……”公子嗣抬头看看漫天星斗,抱怨道,“诸事不宜啊……长夜漫漫当真有些寂寞呢……”

  说着,伸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目送那太子赫与闵迟各自离去,才缓步走下石阶。

  一夜西风凉,陇西霜降。

  阳光下厚厚的一层白霜覆盖咸阳一带,仿佛下了一场雪,映着若碧洗般的天空,分外清慡。

  宋府的一个院子里,寍丫穿着羊皮小袄在扫霜,白刃像一只大猫似的跟着扫帚前前后后的扑腾,很快将院中栽种的名贵花糙趴扁了一地,好在寍丫也不识货,只觉得不过是几株蔫巴巴的花糙而已,顺手就给连根拔了。

  这让守着药炉坐在廊上的扁鹊看的分外忧愁。

  鸟雀叽叽喳喳,阳光越发明亮起来,透过格窗在寝房的地板上留下了明亮的光斑。

  宋初一动了动眼皮,微微张开眼睛。

  入眼似乎是huáng褐色的梁柱。她怔了怔,猛然睁大眼睛,光线乍然涌入,让太久没有见到光明的眼睛刺痛了一下。稍微适应了一会,她再次慢慢睁眼,模模糊糊的看见屋内摆设。青灰色的帐幔,jīng致的漆绘长案上摞着一卷卷竹简,镂花青铜香炉,羊皮席榻……

  “哈!”静坐半晌,宋初一大笑一声,从榻上跃起,光着脚丫子吧嗒吧嗒的冲出去。

  推开房门。[ ~]阳光瞬间将她包围,眼前出现一瞬的耀白之后,周遭的事物渐渐显现。

  宋初一仰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抑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失去的时候,她能够很快说服自己接受现实。但毕竟陷入黑暗让她生活诸多不便,如今光明毫无预兆的又回来了,实在难掩失而复得的欣喜!

  “先生!”寍丫被宋初一的举动愣了半晌,回过神来时,连忙丢下扫帚,匆匆跑进屋内把披风取出来给她披上,“先生这是怎么了?快回去穿衣吧。”

  对面廊上,扁鹊站起身,盯着赤足散发的宋初一看了半晌。目光落在她那双映着清澈天空的眼上,眉宇间也渐渐染上喜色,“大善!”

  扁鹊接手医治宋初一的病已经有三个多月,虽说气海重新盘踞很难,但经过他的jīng心调养之后,至少每日血气注入上气海的时候。她应该能有一时半刻看见光,可宋初一没有任何复原的迹象。扁鹊都快对自己的医术不自信了,近几日每每对着自己绘制的脉络图发呆,看什么都愁的慌,没想到今日一早便得喜讯!

  “怀瑾!能看见东西了?”扁鹊丢下蒲扇,大步走了过来。

  “前辈。”宋初一正身给扁鹊行了一个大礼,“怀瑾拜谢前辈!”

  这数月来两人每日论道闲谈,早已十分熟稔,宋初一虽是第一次看见扁鹊的长相,却不觉得陌生。

  “先生眼睛好了!”寍丫惊叫道。

  宋初一转眼,看见身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穿着羊皮小袄,乌发垂辫,红扑扑的鹅蛋脸,圆而挺翘的小鼻头,一双水杏眼盛满欢喜,原来瘦小的寍丫,竟也早已长成个小美人了!

  宋初一不禁得意自己识美人本领,伸手揉了揉寍丫的发辫,“嗯,好了!”

  “现在看东西应该还很模糊,等气海充盈这种症状便会消失。”扁鹊总算松了口气,他总算没让自己落下什么污点。

  寍丫小脸上洋溢着喜悦,做起事qíng来更是gān劲十足,伺候宋初一洗漱用膳,又把院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待扁鹊给宋初一施针之后,她才闲下来。[ ~]白刃没心没肺的将院子里所有的花花糙糙都折腾了一遍,一溜烟的跑进来,凑着宋初一袖子蹭着,大爪子不老实的从里面找ròu脯。

  宋初一心qíng大好,任由白刃往袖子里钻。待施针服药完毕,琢磨樗里疾每日傍晚才有空来看她,便令人准备马车出去转转。

  扁鹊cao心了数月,好不容易松了口气,便决定在家中好好休息。

  宋初一出门前,忽然想到甄瑜在后院里好几个月没有动静,心中一惊,别回头出什么事了吧,“寍丫,甄妹子最近在做什么?”

  寍丫忧心道,“之前神医说先生血气郁结,让奴不要给您添烦忧……娇娇每日以泪洗面,人都消瘦了,腰肢把掐那么细。”

  宋初一挠挠头,想起前段时间她心qíng不好,甄瑜的及笄之日,她请樗里疾寻了几卷少见的《诗》回来做礼物,并没有帮她庆祝。樗里疾又因为提亲之事,怕小姑娘见到他尴尬,也只送了礼物。

  想当初甄峻离开时,她宋某人可是拍着胸脯跟跟人家承诺好好照顾妹子的……

  尽管当时彼此都带算计,尽管宋初一不能亲手为甄瑜及笄,尽管她也不是个言出必行之人,但……总不能让甄峻回来看见好端端的一个妹子变的比huáng花还瘦吧!

  “去看看吧。”宋初一领着寍丫往后院去。

  赢驷赏给宋初一的这处府邸带一眼温泉,别处的浴房都是从温泉中引水过去,因为离的远,水量很小。水温低,只有后院有个极大的温泉池子。

  后院是去温泉别院的必经之处,因此甄瑜一个人用着两个最大、景致最美的院子,反倒宋初一和扁鹊像是外人一般。客居一个小别院。

  甄瑜从家里自带了十来个奴婢,外加庖厨、粗使奴隶、护院,统共有四五十人。平时连宋初一和扁鹊吃的膳食,都是她在管着。

  往后院走的路上,宋初一一边说服自己“甄瑜其实是个好姑娘”,一边觉得,自己这家里的确需要添点人口。

  过了二门,有个灰褐色曲裙的侍婢看见宋初一,连忙蹲身行礼。“见过先生。”

  “起来吧,你们娇娇呢?”宋初一问道。

  侍婢躬身道,“娇娇在别院里。”

  宋初一抬脚往里面走,让那侍婢领路,在一株秋海棠附近找到甄瑜。那瘦削的模样。直是比宋初一这个病了好几个月的人还夸张。若说宋初一是瘦竹,她就能随风飘零的娇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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