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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人谋_袖唐【完结+番外】(185)

  “原来是庄子!老奴老眼昏花,一眼竟是没认出人来,庄子莫怪啊!”老叟拱手施礼。

  庄子双手扶起他,“几多年不见,义伯竟与我拘礼了?快请起。”

  义伯原就是惠施府里的仆人。三十年前惠施遭遇山贼,是这老人家拼死把他救了,为此还折了一条腿,从此惠施便待他十分不同,虽为家老(管家)却实际被当做高堂奉养。义伯原没有名字,惠施为纪念他当年的义举,便唤他义伯。

  “庄子且侯,我去开门。”义伯yù回身开正门,却被庄子扶住。

  “不拘这些。我打这偏门入,那老小子还敢低看我不成?”庄子笑道。

  义伯是看着庄子由少年到壮年,对他秉xing自然很了解,只是他随意,自己却不能怠慢。不过既然他已经直接表示不在意,再坚持就显得见外了。

  “听闻庄子在秦国代徒受了难?如今可曾痊愈了?”义伯关心道。

  庄子摊开左手。“早就好了。”

  义伯伸手摩挲他那尾指断处,哼声道,“诸子百家就不亏心吗!若是板上钉钉子的事qíng就罢了,查无实据的事qíng竟也迫人受难!真不知一个耻字怎么写!”

  庄子动容,轻轻拍拍义伯的手,无言宽慰。

  他从没觉得这世道好,所以出了这样的事丝毫不失望抑或气愤。

  义伯领庄子到书房,并未禀报,而是悄悄伸手指了指,庄子会意一笑,脱下鞋履,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惠施正坐在案前观阅奏简,他虽无权直接批示,但奏简还是会一份不落的送过来。

  他看的正入神,一物猛的落在案上,吓的他一哆嗦,定神一看,却是顶蒲糙编的软斗笠。

  “哈哈。”庄子大笑,走到几前给自己倒了杯水。

  “子休!”惠施走过来,满脸惊喜的猛锤了几下他的胸口,“我听闻你到魏国,便四处派人找你,谁想你还是这么神出鬼没!”

  庄子喝了两口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

  “还是那样,张口就要说故事。”惠施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也不让他坐,只道,“说罢,老友洗耳恭听!”

  庄子不紧不慢的道,“南方有鸟,其名为鹓邸。鹓邸从南海飞往北海,一路上非梧桐不栖,非嫩竹不食,非甘泉不饮。一日,一只猫头鹰得了腐鼠,看到鹓邸从头顶飞过,以为要鹓邸要抢它的食物,连忙护住腐鼠,怒视他说:去!”

  鹓邸又名凤鸟,庄子这比喻犀利至极,把惠施的外相之位比作死老鼠,说惠施害怕他来抢这位置。话若直说,意思就是:你以为人人都稀罕你那死老鼠呢!

  惠施早就习惯庄子的言辞之利,听了这个故事,接口道,“魏王给我一些大葫芦种子,我呢就把它种出来了,葫芦果真极大,能装下五石的东西。可是用它装水没人能提动,它又大又平,怎么舀水呢?所以我就将它扔了。”

  这话也不逞多让,把庄子比成个大葫芦,说他就会海阔天空的穷扯,却不能务实谋事。惠施不甘示弱的瞪着他——你个不实用的大扁平瓢子,再大也是个不实用的!我会怕你?

  “你有如此大瓢,可做一叶扁舟凌波山河,却弃之不用,岂不可惜?”庄子伸手,戏谑笑道,“老友可要与我这大葫芦瓢一起逍遥山水去?”

  惠施哈哈笑道,“多年不见,你这张利口越发狠了,坐!”他兀自坐下之后,看向庄子,“我呀比不得你胸襟如瀚海,本就是蓬实一样的心眼,还就喜欢看着死老鼠!若是整天瞧着山水飘渺,必要愁煞我也!”

  庄子斜靠在扶手上,散漫的姿态与宋初一一模一样。

  惠施喝了口茶,问道,“怎么想起看老友来了?莫不是秦国受了欺负,找老友替你出气?”

  庄子撑着脑袋,闲闲望着他,“你还是看紧了你的死老鼠,莫分心罢!”

  惠施目光落在他空空的尾指处,叹了口气,“何等人物,竟能令你挺身相护?”

  惠施与庄子认识二十年了,庄子是什么xing子他再了解不过,而且庄子收过几个徒弟,他也一清二楚,自然知道宋初一与庄子没什么关系。

  “总觉一见如故,见她,如见到自己至亲,又如见到自己。”庄子道。

  为何会见如至亲,惠施并不能体会,但庄子说从宋初一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他倒是能理解。他也看了那份后来在咸阳出现的《灭国论》,最末章用语言描绘的那个无争世界,正是庄子的向往不谋而合。

  然而,庄子为她受难,却不仅仅因为一见如故和相同的追求。他自己虽放弃了这个世道,可看见宋初一为那一个“道”而付诸全部,触动了他心底埋藏最最深的期盼。

  他知道两份《灭国论》都是假,宋初一的论策也绝不是平淡无奇的王道,但为了那个共同的理想,他愿意助她一回。

  第263章 被战火烧来

  五月的咸阳,正是踏青的大好时节,到处都能看见花枝招展的少女。

  这也是个少男少女互诉衷肠的好时机,溪流潺潺、糙木葱茏间常常能听见宛转悠扬的秦风《蒹葭》。七国之中,属赵国和秦国最看重女人,他们认为国家中女人多能使国家人口更繁茂,而健康的女人才能生出壮实的孩子,所以秦赵从不拘束女子,更甚至鼓励她们外出游玩。

  宋初一令芈姬给府里的仆婢都发了新衣和chūn酒钱,允许他们轮番出去玩。

  五月中旬时,甄峻告诉宋初一,给坚寻的师父有着落了。那人是个游侠,一身内家功夫独步天下,平时以帮权贵、商贾护送车队维生,不过他有个怪癖,就是但凡请了他护送的车队,就不得再请其他游侠。因他往来护送过百余支车队,从未出过岔子,所以在列国之间颇有名声。

  “我也对武功也略知一二,坚两脉相通,练外家拳脚有些bào殄天物,离侠士本无收徒之念,但一听我说坚的qíng况,便意动了,说要亲眼看看。”甄峻道。

  宋初一点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既有拜师之心,就不可怠慢,你把离侠士的住处告诉我,今日递上拜帖,看他什么时候有空,我便亲自领着坚上门拜师。”

  “先生说的是。”甄峻早有准备,从袖中掏出一卷帛,“这是离侠士在咸阳落脚处。”

  宋初一打开看了一眼,上面不仅有地址,还有离侠士的身份背景。

  “离”是这位侠士的名字。他原本乃是燕国国君的第十二子,自幼能文擅武,颇得燕公喜爱,更请武子为他老师。一度是竞争君位的炙手人选,然而他却厌倦权利斗争,孤身离开燕国。转眼至今已经十六年。

  宋初一对燕离这样身份背景很满意,当即写了拜帖,遣人送到他的居处。

  “对了,甄妹子可说了婚事?”宋初一问道。

  甄峻摇头,无奈道,“这丫头挑拣的很,也有不少人上门说亲。可她就是不应。”

  宋初一笑道,“她颇有才学,心气高难免的,就由她挑拣挑拣吧。”

  她说着,示意寍丫将准备好的锦盒捧到甄峻的面前。

  “近来也有不少人到我这里来求娶甄妹子。我瞧着有些算得上青年才俊,不过毕竟你才是他亲兄长,看看吧。”宋初一道。

  甄峻心中又喜又愁,喜的是自己妹子成了香饽饽,愁的是不知寻哪样的人才能皆大欢喜。他接盒子,并未忙着看,而是询问起宋初一的意见,“先生觉得瑜儿配何样的人好些?”

  宋初一抄着手道,“此事你自己斟酌。不过,挑挑拣拣没什么错,你也不能纵着她,年纪不小了。”

  说罢,她又语重心长的道,“你也该加把劲。别一个劲的逮着你那三分瘦田开垦,这么些年也没见种出个鸟来。”

  甄峻今年三十有七,早年死了正夫人,也没落下一男半女,如今后院姬妾还是当年夫人陪嫁过来的那几个,却没纳一个新的,那几个今年最小的也有二十七八了。

  “先生教训的是。”或许是因为宋初一太过老成,甄峻被一个比自己年幼的人说教,竟丝毫没有觉得不适应。

  事qíng说完,甄峻便捧着锦盒告辞了。

  那锦盒之中的确放着来求亲之人的全部帖子,宋初一绝不会在这个上面让甄峻落下埋怨。

  对甄氏,宋初一从来都坦dàng用谋,让他清清楚楚的看见甄氏兴亡只在她股掌之间,但她所谋全是对甄氏有利,又让人怨恨不得。甄氏将会这样一步步壮大,但每qiáng大一点,就是宋初一在又绑上一条绳索。

  条条带着利诱的捆缚,让人既渴望又害怕,甄峻现在心里踟蹰,要不要挣脱控制?可是利益太巨大,又实在舍不得放手。

  寍丫站在门口,看着甄峻的身影出了二门,转头对宋初一道,“甄先生心qíng好像很复杂呢。”

  “我与你说的,可曾想透了?”宋初一道。

  寍丫摇摇头,“寍丫笨,不明白先生既然是算计甄先生,却又不瞒着他,他不会很生气吗?”

  “我虽是算计,但每一个算计都会让甄氏更加qiáng大,他举族迁居秦国,正是为了追求qiáng大,你说我给他的东西,他会是欢喜还是生气?”宋初一笑问道。

  寍丫想了半晌道,“可算计就是算计,甄先生会高兴,可也会不喜欢先生这样吧?”

  “不错。”宋初一摩挲着手指,“你要知道,对不同人,要用不同的手段。天下没有天衣无fèng的计谋,是假的早晚要被拆穿。我要收拢甄氏,不是要除掉敌人,倘若我一直暗中算计他,有朝一日被他拆穿,定然会全力挣扎,更甚至跟我拼个鱼死网破。现在我给了很长的时间让他选择,每一次用计,他都可以趁机挣脱。”

  “万一甄先生挣脱了呢,先生不是亏大了?”寍丫一脸疑惑稚气。

  宋初一微微勾起唇角,笃定道,“他不会放弃。”

  甄峻举族迁居秦国,追求的就是一个权势,这满秦国没有比她更合适做甄氏主家的人了,况且先前甄氏为追随宋初一已经牺牲了很多,现今才慢慢开始得到回报,如何能轻易说放弃?商贾趋利,甄峻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更是如此。

  寍丫最怕见到宋初一这种表qíng,就像是能看透任何人一般,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心里想什么事qíng,先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先生,左丞相来了。”坚在外禀报。

  宋初一起身迎出去,看见一身高冠博带的张仪,不禁笑道,“什么风把你这大忙人chu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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