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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人谋_袖唐【完结+番外】(245)

  他随着仆役进了院子,从回廊上走向书房。

  容巨早已站在门口等候,见到来人,便朝那仆役道,“你退下吧。不许任何人来扰。”

  “喏。”

  小院内只剩下两人。

  那灰袍人取下斗篷,一张憔悴的脸被疯长的髭须几乎掩埋,“见过大梁令。”

  容巨打量他几眼,低声道,“进来说吧。”

  说罢转身先进了屋内,灰袍人回头环视院中,才抬脚跟了进去。

  屋内油灯缓缓点亮。

  “自便吧。”容巨道。

  灰袍人也不客气,撩起袍子随意择了一方坐榻。

  “竹简上所言是真?”容巨目光灼灼。

  灰袍人自嘲一笑道。“在下如今都这个地步了,有必要说假话?”

  “闵子缓说你徐长宁是秦国jian细,你若是为了除掉我魏国重臣,自然有必要说假话。”容巨审视着他。

  徐长宁一愣。手心不禁冒汗,但想到斥候那句“是人间荣华还是身首异处”的话,便qiáng迫自己平静下来。

  宋初一不可能连怎样应对细节都说的清清楚楚,好在他还有几分智慧,“他闵子缓也算得重臣?我若是jian细,第一个就要除掉公孙衍!没想到闵子缓为了除去在下,连这种话都敢编造!在下起初看好太子又倒戈公子嗣,是因觉得公子嗣比太子有魄力,敢作为。如今列国争霸,太子那样的xing子会拖垮魏国!”

  三年之间与宋初一往来通信,常常涉及到这些,徐长宁自然信手拈来。

  容巨心中恼怒,却也未曾反驳,他支持太子,多多少少都有些私心。因为太子仁善、脾气好,容易伺候,也能听得进良言,这就足够了。

  “闵子缓不也是看清这一点,才投靠公子嗣吗?”徐长宁冷声道。

  容巨面色大变,“你说闵子缓是公子嗣的人!”

  “大梁令如此吃惊?”徐长宁放下心来,“众人皆知道,公子的侧夫人兄长就是挑起秦魏之战的杜衡。不过没有人知道闵子缓与杜衡jiāoqíng匪浅吧!”

  容巨刚刚平复心qíng,又被这一消息唬住,“有何证据?”

  “请您听我说完。”徐长宁先避开这个问题,“闵子缓起初投靠公子嗣,后来公子嗣逐渐重用在下。事到如今,在下也不怕实话实说。公子的确对魏王动过杀心,但打算迫不得已时才动手,最后先王之死根本不是公子下的手,是闵子缓利用公子在宫内安cha下的暗线,一举叛变!”

  徐长宁不知道那暗线是杜衡安cha,因此编了个幌子。

  夜风徐来,灯火微晃,徐长宁面容显得有些狰狞。他这些恨倒不是假的,若非闵子缓,他好好的荣华富贵,怎会转眼间就成过眼云烟,“胜败乃兵家常事,在下不恨,只不过那闵子缓竟然诬陷在我是秦国细作,害我名声尽毁,如鼠惶惶逃窜,此仇不能不报!”

  这等名声传出去,以后别国岂肯用他?

  “那份密函……”容巨迟疑道。

  徐长宁道,“实在可笑,相信您也见过那份‘密函’,上面的字迹是否与今日相同?那分明是我自己的字迹!其余证据已被毁尽,信不信皆由你。”

  容巨觉得徐长宁说的有道理,徐长宁来找他不说别的事qíng,只对闵迟恨之入骨,闵迟未见有多大的作为,倘若徐长宁真是秦国细作,除去公孙衍岂不更有利?

  何况,毕竟说公子嗣害死先王颇有可疑之处,令人最费解的是,他下手之后兵变的安排没有跟上,是失误,抑或,徐长宁说的是真相?

  另外怎么处置徐长宁还真是令人头疼,放了吧,如何指正闵迟?留着吧,万一被人告一个通敌怎么办?

  “你且离去吧。”容巨反复思量,此事不能闹大,若是真闹开,洗刷掉公子嗣身上的弑君罪名,将来绝对是一大隐患,况且无凭无据,也不能把闵子缓怎么着。

  容巨到底是存着私心,不曾将徐长宁灭口。他可以先秘密将此事说与王上,先埋下怀疑的种子,想要等到哪一日竞争相位时,再利用徐长宁的指正,一举扳到闵子缓。

  于是他打算先稳住徐长宁,让他不要贸然报复……

  秦国咸阳是皎月朗朗。

  宋初一正躲在官署的书房里煮酒。

  她正聚jīng会神,冷不防的响起叩门声,紧接着便是樗里疾带着笑意的声音,“莫藏了,整个官署都是酒香。”

  “不会吧。”宋初一开了门,嘀咕道,“我分明将门窗都堵上了。”

  樗里疾随意坐下。

  屋内酒香四溢,宋初一关上门,捧着空盏探头嗅着酒香,一副恨不能把脑袋都塞进酒器里样子。

  “瞧你这出息!”樗里疾笑斥道。

  宋初一咂嘴道,“家里美人看的紧,数月不曾沾酒了,真是急煞人也!”

  酒一开始滚沸,她便迫不及待的先盛了一盏,咂了一口,眯着眼睛满足的叹道,“偷腥最销魂了!”

  第344章 他一点没变

  樗里疾正在盛酒,闻言手一抖。

  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关门在屋里怎么着了呢!于是他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闵子缓事qíng做的gān净,你叫徐长宁去揭发他,无凭无据的,怕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吧?”

  杜衡自从将杜送给公子嗣之后便很少再回大梁,因此他与闵迟明面上的接触极少,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认识。闵迟暗中查杜氏,这一次用的全是杜衡铺下的暗线,他所做的不过是抓了一只鸽子,放了一只鸽子,很难落下什么把柄。

  宋初一能够猜的八九不离十,是因为她知道杜衡与闵迟jiāoqíng匪浅,又了解闵迟是个怎样的人,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实证,一切都只是揣测罢了。

  “呵,我何曾想要用这些伎俩要他的命?我只是要让他尝一尝君臣离心是何等滋味。”宋初一眯着眼睛,一副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模样,感叹道,“他啊,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还是那样无所不用其极!

  宋初一凉凉笑道,“他与杜衡相识那么多年,人一死,他转脸便落井下石,若论凉薄,真是比谁都不逊色。”

  樗里疾端了一盏酒,静静听她说,并不打岔。

  宋初一又咂一口酒,“不过有一点他始终不明白,找不到实证的确不能治罪,但是人心呐,一旦生疑便不复当初了。这桩事他确实做的gān净利索,有一点却经营的不好……”

  “君心?”樗里疾道。

  宋初一颌首。

  闵迟暗中做了许多努力,一切都未雨绸缪,可是他才刚刚归顺魏赫,比起容巨,没有那十年追随的qíng分,比起公孙衍,没有那享誉列国的名声,这是最容易挑拨君臣关系的时候……

  何况。他暗地里为魏赫筹谋了多少事qíng,魏赫不知qíng,也不能知qíng,否则恐怕非但不会感激,反而会怨恨。

  樗里疾呵呵笑道,“记得我刚刚拜师入门时,师父头一句话便对我说:致虚极,守静笃。”

  心中的空与安宁达到极致。才能复归本真。达到这种境界,自然看什么都一清二楚,不会被世间诸多因素gān扰。

  “没想到令师还研究道家。”宋初一第一次听他主动谈起师门。

  “世间事物繁杂而千变万化,其实大道从来只有一个。”樗里疾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你心里藏着郁结,我不yù打探,你一向是个明白人,得珍惜时且珍惜,该淡薄时且淡薄,无需旁人cao心。”

  宋初一摩挲着盏口,道,“明白倒是一向都明白的,只是到底还存着一颗心。实难免俗。”

  樗里疾心中动容。

  他一直都知道宋初一的命格奇异,且一直谨守着作为观星师的cao守。观星是窥天机之术,所探天机都是上苍格外施恩,所以要存善心,守大道,灭私yù。他不会因为好奇就去窥探别人的隐私,然而作为义兄。也很愿意听宋初一敞开心扉,纾解心中的郁结。

  窗外深夜寂寂,月华如水,屋内两人静静饮酒。

  严冬的冰封不知何时开始消融,咸阳城郭渭水汤汤,逝者如斯,不舍昼夜,转眼间便是万物复苏。一派郁郁葱葱的大好景色。

  秦魏这一场战争从开始到现在足足半年,双方已经处于半停歇的状态。刚开始因为议和内容争论不下,发生过几场恶战,却因双方兵力等各个方面悬殊不大,终究未能打出个结果来。

  而秦国已经开始整顿起攻占的土地,全面施行秦法。使民心归顺。

  公孙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秦法是七国之中最完善的法治,虽伤害权贵利益,但极重底层人民,在施行之初会受到一些抵抗,可毕竟底层的人最多,人们了解了秦法给他们带来的切实好处,一定会真心拥护。

  而魏国真正的权贵都集中在大梁,可以说秦国在攻占的土地上施行新法,所受阻力微乎其微。

  一旦庶民被秦法教化,接受并拥护,就算收回土地也收不回民心了!

  公孙衍一方面不停战事,一方面每日写奏简令人快马加鞭送回都城,希望尽快得到答复。

  魏国朝臣议来议去都拿不定一个结果,公孙衍觉得不能再等,便开始部署收复失地。

  暂时的修整之后,战事再次爆发。

  咸阳宫偏殿里,秦国机要大臣为战事齐聚。

  宋初一道,“君上,这场仗已经拖的太久了,大军在外,粮糙消耗巨大,chūn耕马上就要开始,田不可无人耕种。”

  “巴蜀物产富饶,不能征调粮食?”甘茂问道。

  “不可。”樗里疾立刻否决,“巴蜀和义渠一样,我大秦很难段时间内使之真心归附,只能暂以武力压制。况且巴蜀人口少,尤其是巴国,每个部落几乎都剩下女人,元气恢复缓慢,这两年来我大秦都有收赋税以供给当地驻守大军,若是再加重赋税,怕会bī民造反。”

  宋初一道,“臣有一想法。”

  众人目光集聚在她身上,赢驷道,“直言无妨。”

  宋初一道,“臣认为,这次反而是我们将巴蜀融入大秦的大好时机。魏国那片地方,人口密集,正是我们所需呀!”

  樗里疾眼睛一亮,赞同道,“不错,我们可以将那处的奴隶、庶民迁入秦国,秦国耕地有限,人口一旦密集,定然就有大批的人缺乏土地,无法生存,届时我们再鼓励这些人往巴蜀去,助之以资材,分之以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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