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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为奴_篆文【完结】(3)

  对于这类话题,容与只能报以一笑,他一直没想明白,作为一个内宫小太监,又是从异世穿越而来,只想平平淡淡过完这辈子的人,要所谓前途,所谓进取有什么意义。

  心如死水,所以缺乏目标,曾经万念俱灰,于是更加无yù无求。容与很清楚,这是他xing格中甩不脱的桎梏。

  好在接触管理书画艺术品,还是一份让他能感到惬意舒心的工作。

  调来后的一天,夏无庸即让容与找出倪瓒的渔庄秋霁图来,吩咐将画送去重华宫呈敬给楚王殿下。

  刚巧有建福宫的内侍来传话,说秦王妃正要看道君皇帝的糙书千字文,夏无庸便吩咐了容与一并送去。

  因和那内侍一道,他便选择先去了建福宫。

  建福宫是皇长子秦王沈彻的居所,沈彻年初刚刚与都御史赵循之女赵梓珊成婚。容与曾听都知监的人私下议论过,秦王与王妃的关系并不大好,至于原因,他那时听得颇为啼笑皆非,却是王爷嫌弃王妃容色不够倾城,尚不及身边几个服侍的小内侍。

  秦王私下好南风,这个传闻容与多少听过,却没想到不仅属实,而且很快就被他自己亲身验证了。

  一踏入建福宫,正瞧见沈彻在宫院中逗弄两只仙鹤。容与上前叩首请安,起身时,以飞快的速度扫了一眼秦王的脸。

  从前历次皇帝和皇子出行,他也曾伴驾随侍过,因隔得远,从没看清过秦王容貌。此刻纯粹因为好奇,做了这个僭越的举动,一瞥之下,已瞧清沈彻其人剑眉星目,生得很是俊俏。

  待要告退去扶辰殿王妃处送字帖,沈彻却忽然叫住了他。

  容与站在院中等候他吩咐,他却半晌都没说话,只顾喂食仙鹤,一壁回眸上下打量起容与。

  过了一会,沈彻才慢慢踱到他身边,直勾勾盯着他的脸,闲闲笑道,“跟我过来,我有话问你。”

  转身进了建福宫中的西配殿,容与连忙跟上去。进得殿内,沈彻命他将殿门关上。容与暗道一句古怪,但王爷钧旨,他只能听命行事。

  转过身,便听沈彻叫他抬起头来。容与依言抬首,始终目视地下,不敢再有丝毫逾矩。

  但余光仍能瞥见,沈彻在仔细端详他,半晌笑问,“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容与欠身应道,“回殿下话,臣今年十六,叫林容与。”

  “名字不错,和你的人倒也相配。你是御用监的?那地方最没意思,整天和故纸堆打jiāo道。”沈彻低低浅笑,声音里有一丝诱惑的味道,“我调你来建福宫如何?跟着我,可比在你们那儿舒服多了。”

  容与心里一阵忐忑,隐约猜度出他的意思,到底不敢确定,愈发恭敬道,“臣刚去御用监不久,不敢麻烦内宫贵人们再度为臣调派,臣感谢殿下美意,还望殿下恕罪。”

  沈彻忽作一笑,仿佛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

  容与更加尴尬,半日才听他止了笑,又走近些懒懒道,“还以为你是个伶俐的孩子,竟这般不识趣儿,孤抬举你,谁敢说什么?难道来伺候我,倒比不上伺候夏无庸那个蠢材不成?”

  被沈彻目光bī视,容与心跳加快,断断续续的说,“臣,实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敢奢望能得殿下垂青。”

  沈彻轻嗤一声,突然伸手轻抚过他的脸。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容与的背上,瞬间汗如雨下。

  第3章 近身内侍

  沈彻斜斜一笑,“没有特别之处?你这小模样就够特别了,跟了孤,以后孤自不亏待你。也用不着你真伺候,无非是白天陪着,晚上和孤说说话儿罢了,平时没差使也不必理会那些个掌印秉笔,可比你现在要舒服自在得多。”

  容与回味话里的意思,越发不安,硬着头皮道,“臣为人鲁钝不堪,且笨嘴拙舌,恐怕不能胜任。”

  “要你说什么,只听孤说话就成了。”沈彻似有一丝不耐,“你是真不懂,还是跟我装不懂,这么个模样儿,又在宫里头这些年,那起子老家伙们没亲身教导不成?你可别在我面前装雏儿。”

  这话已是露骨,容与脑中一片慌乱,飞速的想着要如何才能脱困,恰好右手碰到袖子中的卷轴,急忙道,“殿下抬爱,臣感激不尽。只是夏掌印命臣去给重华宫送画,臣不敢耽搁,请殿下恩准,容臣告退。”

  他知道自己此刻面容惨淡,却不知因为羞愤,已有一抹红晕飞上脸颊,更不知这个样子落在沈彻眼里,无疑会更添兴致。

  果不其然,沈彻见他这般窘迫,语气更是得意,“不就是幅画儿么?跑不了,急什么的?再者,就是你跑了,孤也一样能把你弄回来,只要你不出这个宫门,早晚逃不出我的手心。”

  容与心里咯噔一响,明白自己的挣扎完全徒劳,不免手足无措,浑身无力。

  虽则他的确喜欢同xing,可不代表他愿意委身眼前人。

  低下头,忽然想到那一年,眼睁睁看着大火熊熊燃起,转瞬就把整个房子都烧起来,他无助的站在门外,等待火势吞噬gān净属于他的一切,那种猝然逝去,无可挽回的绝望再一次涌上心头。

  他闭上眼睛,任由这种感觉一点点侵袭蔓延,不再想做任何解释。

  忽然听见院中传来清越的声音,“大哥在么?怎么这院子里连个伺候的人都不见?”

  是楚王沈徽,只是这个当口他忽然出现,于沈彻而言,不啻为不速之客。

  沈彻眉毛倏然一拧,眼里浮上不耐之色,闷声朝殿外张望,大约是想等沈徽找他不见自行离去。

  可等了半天,沈徽依然负手站在院中。

  乜了容与一眼,沈彻压低低声道,“就这么着了,明儿我就让人把你调过来,且回去等信儿就是。”言罢,径自推门走了出去。

  容与站在原地,发觉自己已然汗透重衣,深呼吸勉qiáng镇定下来,明知道他们兄弟在院中寒暄闲话,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过了许久,才觉得心跳频率渐渐趋于正常。

  突如其来的青眼有加,只能让心底一片冰凉。他很清楚,倘若沈彻真的向夏无庸要人,结果一定会如愿。即便义父高淳在世,也一样无济于事。

  说到底内臣爬得再高,再得恩宠,也不过是个奴才,主子一句话,若叫坐着死,没人敢站着活。

  容与无声喟叹,慢慢推门走出配殿。

  甫一出去,只见怀风瞪眼望他,皱眉叱道,“你怎么在这儿?殿下传了夏无庸问要的东西呢,他说命你送来,却叫我好等,你这奴才是怎么当差的?”说着看了一眼沈彻,转头不悦道,“还不快拿了东西跟我一道回去。”

  容与听着他的诘问,脑子里忽然掠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莫非沈徽主仆听到了刚才配殿中的言语,这才故意出声搭救?

  他不敢肯定,然而心里却莫名觉得踏实许多。

  可还没等他吭声,沈彻已一把拉住沈徽,含笑道,“东西你拿走就是,这个人,我留下可还有用。”

  容与就站在他二人面前,听见这话的一瞬间,他做了一个大胆而冒险的举动,迅速抬头望了一眼沈徽,眼里满是无声哀求——这已是他眼下能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糙。

  沈徽看见了,不动声色地把手从沈彻手里抽出,苦笑一声,“大哥留他做什么?莫非建福宫也缺总管不成?你是知道的,我书房里一直缺个通文墨的内侍,前阵子让内务府挑了一遍,好容易才挑上他,因怕他年轻不踏实,先调到御用监历练两天。大哥身边已有那么多可心的,不如就让我一次如何?”

  语气里颇有几分求恳的味道。

  容与想起曾听人提起,升平帝的两位皇子里,秦王最和善好说话,楚王则因时常外派办差,养成了qiáng悍冷酷的xing子,眼高于顶目无下尘,宫内宫外的人背地里都叫他冷面阎罗。

  如今听他温声细语,实在很难将他和这个名号联系在一起。

  沈彻犹豫不决,似乎在揣度沈徽的认真程度。良久,一笑道,“既这么着,我不和你抢人,你带了去就是。”转脸对容与道,“还不谢谢二殿下抬举,他调理出来的人,日后可都是有大出息的。”

  一句话,对于对容与来说无异于天籁之音。

  暗暗长舒一口气,容与伏地谢恩,起身后规矩地站在楚王身后,垂手侍立。至于他们兄弟二人说些什么,他是充耳不闻,心里只盼着能尽快离开此地。

  及至跟着沈徽轿辇进了重华宫,容与还有种如坠梦中的感觉。

  入宫苑,怀风无声示意容与跟上楚王。容与忙赶上前,到底是没伺候过人,他有些踌躇是否该前行一步打帘子,却见沈徽头也不回,径自走入了重华宫内的西配殿---浴德殿。

  怀风见状,瞥了一眼容与,抿嘴笑笑,神qíng似有揶揄。容与当即悟到,原来沈徽方才确实听到了那番话,现下走入西配殿,大约也是在打趣刚才发生在配殿里的那一幕。

  顾不上想自己的难堪,容与明白沈徽是有意救下他,怀着感激,他上前双膝跪下,深深叩首,“臣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沈徽拿了一柄玉如意在手上把玩,没有叫他起身,漫不经心的问,“怎么就救命之恩了,说的太大了些。倒不肯谢谢孤一番抬举,莫非是不愿意在孤跟前伺候?”

  容与方才在建福宫内已对他谢过恩了,如何能不愿意呢,于是低声恭谨道,“蒙殿下抬举,臣不敢推诿。”

  沈徽哼笑一声,“做我宫里的人,别的都罢了,就只一条,”身子忽然bī近,冷声问,“忠心,你做的到么?”

  这对容与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何况沈徽于他有恩,所以答的毫无迟疑,“臣做的到。”

  沈徽不置可否,面上没有任何表qíng,也仍是没有叫他起身的意思。

  容与低着头,惴惴不安的在想,莫非沈徽不相信他方才的话?

  过了好久,他看见怀风轻轻拽了拽沈徽的衣袖,又微微的咳了两声。

  沈徽将身靠在圈椅中,淡淡道,“我要的画儿呢?”

  容与忙从袖子里取出卷轴,双手捧着恭敬的呈给他,然而等了半天,却没见他或是怀风来接。

  那带着不满的声音,却在他头顶响起,“伺候的规矩没学过么?打开!”

  容与一凛,忙打开卷轴,展开那幅画,一时间又迷惑起来,究竟该摆在案上让他看,还是自己手捧着让他看。

  最后还是选择自己捧着,可惜画太大,只能托着中间的部分,这个qíng景令他十分尴尬。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好小心翼翼,抬眼求助怀风,希望他能帮忙解开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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