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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妆_青铜穗【完结+番外】(329)

  他不过是想在朝堂要回他该得的一切而已,而殷昱他们却非要bī得他跟七先生联手……看来,他只有破釜沉舟跟着七先生往下gān了!

  谢荣这一整夜都没有合眼,他说不上是什么心qíng,说是害怕,当年季振元出事的时候形势比现在更严峻,说是忧虑,他如今如愿以偿地回到了朝堂,而且还见到了七先生。可是纵使这一切都拥有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又或者说,是来的太容易让他有些不安。

  他总觉得有事发生,但是,却无从分辩起是好事还是坏事。

  安穆王府派人封锁了城隍庙的事qíng翌日早上报到了宫里,用的是发现了乱党劫匪以及殷磊踪迹的名义,皇帝虽然也对此事感到心烦头疼,可是对于殷昱居然不动声色就封了他小半边城而感到愠怒。但是因为魏彬和参与捉拿乱党的护国公都知道此事,他也拿不到什么把柄。

  “对七先生一党的qíng况安穆王比我等更熟悉,为了早日营救出殷磊,退请皇上将此事全权授与安穆王负责,我们愿意听命行事!”

  魏彬和段沈二人、靳永以及护国公俱都上书皇帝。这便是他们昨夜商量出来的最后决议,殷昱不能总在内务府呆着,在如今七先生、谢荣还有殷曜各方势力俱都大增的qíng况下,他必须拥有绝对的号召力来引领这场斗争!

  而以缫灭乱党的名义让殷昱领兵出山,不但使得他的上任名正言顺,也确实可以给七先生等人迎面痛击!

  皇帝当然不肯。

  “朝庭治下那么多将帅是吃白饭的吗?若是眼下负责的将领不堪胜任,大可以提出来朕再另外委派!大将军的位子有的是人想坐!”

  “既然皇上不肯,那孙儿即刻便撤了城隍庙那带的兵好了。往后有关七先生的事,孙儿一概不答!我手头有关殷磊下落的线索,皇上也请当作没这回事!明日便是乱党所说的一个月之期的最后一日,到时如果郑王府收到的是殷磊的尸体,还请皇上不要怪我。”

  殷昱站在朝堂内,头一次以qiáng硬的态度跟皇帝道。

  皇帝气得脸都歪了,指着他怒道:“你如此要挟于朕,莫非你与乱党私下有勾结!”

  “皇上觉得呢?”殷昱盯着他,不闪不避。

  皇帝浑身都在颤抖,什么时候qíng况变成这样了,他变成了孤家寡人,他亲手提拔上来的阁臣和近臣,什么时候全都变成了殷昱的人,而他的话,竟然无人再听,他成了个被架空在宝座上的皇帝!

  “请父皇下旨!”

  一旁甚少发言的太子这时也站出来请奏,皇帝只觉得心血一阵涌翻,快要承受不住这冲击。

  “朕要是不下旨呢!”

  “父皇若是不下旨,便由儿臣代下好了。”太子直起腰来,面色淡泊,但目光坚定。

  “你——”

  皇帝咬牙瞪着他,手指紧抠住了扶手,半日也说不出话来。

  反了!他们都反了!他们都在bī迫朕!……可是他说不出口来,整个朝堂都几乎已经成了太子父子的人了,这本来是好事,也曾是他所希望的,可是现实以这种方式呈现在他面前,他又忽然觉得有那么股凄凉和悲怆,正在侵袭他。

  曾经他以为自己是个能够掌握天下的明君,在位的前四十年,他也的确如此,臣工们玩的那些个伎俩,他在龙椅上看得清清楚楚,他让他们斗,让他们争,谁要是弱了些,他就扶他一把,谁要是qiáng了些,他就压一压。

  四十年来相安无事,可是从这两年开始,从季振元闹出那么大件事出来打了他的脸之后,他又开始不确定了。

  正文、384 跪求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底下人还是在玩着这样那样的把戏,所以他重惩了那帮人,以图给自己找回点颜面,可是他现在发现,他丢掉的脸面就像是一面裂开的鼓,不但补不回原来的样子,而且让人更加用力的撕扯——

  魏彬和靳永他们,不就是那只撕扯着他脸面的人吗?他提拔他们,看重他们,到头来却反而变成了殷昱的人!

  “滚!”

  他一把扫去御案上堆积的奏折,发出bào怒后的一声咆哮。

  殷昱领着魏彬他们揖首:“谢皇上同意孙儿领办此案。孙儿一定把殷磊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太子冲皇帝俯了俯身,也转身走了出去。

  皇帝瘫坐在龙椅上,似乎整个身子都散架了。

  张珍走上前来,默默地跪在地下替他捶背。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了,皮肤也开始有了深深的褶折,皇帝望着他,半日喃喃地道:“怎么你也老了。”

  印象中的张珍还是年轻俊秀的样子,说话细声细气地,随在宣惠皇后的身后,给她养她的兰,喂她喜爱的猫,那时的张珍,穿着绛色的宫服,也是很朝气的样子。

  “奴才进宫都四十多年了,怎么能还不老?”张珍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怯怯地,那眉眼儿在这一笑后,皱纹又深了。“不过在奴才眼里,皇上还是那么年轻,就像东方永不落的太阳,jīng神而又青chūn。”

  皇帝笑起来。

  东方永不落的太阳,这是宣惠在大婚后常与他说的话吧?“三郎,你就是天边永不落的太阳,臣妾就是夜里的月亮,每天都追着您的脚步前进……”他的宣惠。说起话来又温柔,又娇美,的确就像那夜空里的月亮。让人神往。

  可惜的是,她已经不追随他了。她早就弃他而去了另一个世界。

  “朕这个太阳,也该落了。”

  他萧然地垂下头来,看着自己的十指。这十指已经长满了点点的褐色斑纹,变得丑陋不堪。再丑下去,也许去到地宫,连宣惠都会嫌弃他了。

  他可不要看到她嫌弃他的模样,她从前嫌弃他穿青色的常服,说他穿起来就像棵种在院子里的树似的。然后把他所有的青色衣服上绣上只猫头鹰,不知底细的他穿上后奇怪极了,她看了后却哈哈大笑,恼得他真的再也不穿。

  他才不让她嫌弃,要不然,又不知道她会想什么办法整蛊他。

  宣惠……他的心里软软的,酸酸的,每次想到她,他都像是喝了好几壶酸梅酒,酸得五脏六腑都发软了。

  “皇上。”张珍抬起头来,看着湿润着眼角的他,忽然声音也颤起来了。“您又想起娘娘了吗?”

  他点点头,眼泪就砸在手背上,吧嗒溅出朵水花来。

  “皇上!”

  张珍忽然退开两步,前额一下下砸在地砖上,“求皇上严惩元凶,以慰娘娘与小殿下在天之灵!”

  “朕能怎么惩?整个朝堂都已经在太子手上了,你看不到吗?”

  皇帝指着门外,冲着张珍低吼。

  “不是还有谢荣吗?”张珍哭着道,“皇上。谢荣跟魏彬他们是死敌,让他站出来跟他们作对!让他替娘娘和小殿下把这仇给报了!”

  “谢荣?”皇帝喃喃出声。

  任命殷昱清剿乱党总首领的旨意太子当日就代发了。行人司原是不肯从命,要去问皇帝的意思。但是魏彬亲自执笔盖上行人司的大印,他们也无计可施了。这旨意即日起奏效,此后案子进展只须直接到东宫与太子禀报。

  此事传出去后,朝堂私底下就又开始议论了,对太子bī宫的猜测开始生起,加上即日起乾清宫又传出休朝五日的消息。于是满朝文武又都忙着站队,私下如何摸底就不去说它了。

  这里因为当时jiāo代的一个月期限已经到达,郑王这边却把一颗心紧提到喉咙口了,听说殷昱奉旨接管了这案子,却是更加着急起来,殷昱跟他有宿仇,虽然都说他手上已经有了殷磊下落的线索,可谁知道他会不会卖力去找?万一他要是随便使点什么诡计,明明人是活的,结果却被他弄死了怎么办?

  郑王到此时可是越加的不放心了,却又拉不下这个脸来安穆王府求qíng,只得让人放了话出来,说是如果殷磊能安然无恙回来,必然上安穆王府登门重谢。

  谢琬在王府里可是听着下面人的回话觉得好笑,莫说他们没这个要殷磊的命的心思,就是有这份心思,是他几句话就能抹去的吗?殷磊她不会杀,但是这份qíng她却也不会领!

  “你们也放出话去,就说过了今夜一更殷磊还没回来,那么大家就都不用等了,殷磊肯定没命。”

  这话在当日傍晚传到郑王府,王府全府人的心可都提起来了,这个时候就连郑王妃也不由得提心吊胆,殷磊要是真死了,郑王无人可怪,不得怪到她的头上?

  于是前半夜王府里的气氛可真叫紧张。而随着时间后移,越接着子时越是让人心惊,而四处打听消息的人却还是没有打听来殷磊的消息,一直守到三更,哪曾有殷磊的半点影子?随着许侧妃的第一声哭,郑王府悲声渐起,很快就淹没了整个王府。

  这一夜郑王府的哀伤就不必说了,到了早上,门房才睁眼,就听角门外有人拍打门板,声音竟十分熟悉。门房疑惑地把门打开,就见被安穆王府几名兵丁押着的殷磊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二爷回来了!二爷回来了!”

  郑王折腾了一整夜,正悲伤不知所已,忽然听得殷磊又安然无恙地回了来,一口心血没顺好,噗地一声就淋在了花开富贵的蜀绣大屏风上!

  谢琬听说郑王吐了血,抿唇吃了口茶,说道:“该。”

  劫匪的事就算这么落定了。当然事后还是做了番掩饰,借机捣毁了几座暗放印子钱的赌场,“找”到的殷磊。而皇帝虽然看上去赢了这场局。可是殷昱又因此拿到了清剿乱党余孽的实差,实在也算捞回了本。而就算丢脸也是丢了七先生的脸,与他们何gān?

  其实这个决定并非临时起意,在bī着七先生冒头的时候谢琬隐约就有这样的想法,七先生只有让殷昱领头清剿最为合适,也最有好处。加上那夜证实谢荣贼心未死,已与七先生有勾结,她本就起心要对付谢荣,魏彬提出来让殷昱领这个职衔时。她就顺便把这想法提了出来。

  接下来她该做的,就是动手除谢荣了。不过,这得在廖卓确切跟踪到了七先生的去向之后才能行事,而眼下,她得开始布署。

  只是这七先生果然沉得住气,这几日廖卓守在七先生宅子外也没有见到有任何人出来,因而也无从探听起他究竟来自哪府之上,不过从这几日各衙门并没什么人接连几日请假休沐耽误公事来看,这却也由此证明一点,七先生不是朝堂中人。

  他不是朝堂中人。又会是什么人呢?他不是朝中大臣,又怎么会知道朝中这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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