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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为臣[重生]_carrotmiao【完结+番外】(18)

  那心里压着的愤懑,转瞬就要喷发。

  真是年轻气盛啊……比上一辈子还藏不住qíng绪,像只炸了毛的小老虎,所有的不满都写在了脸上。

  对视了片刻,云霁qiáng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和这个小孩子一般见识。不能像他一样把qíng绪表露得如此直接。

  云霁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qíng绪qiáng压下去,脸上换上了谦卑的笑容,鞠了一躬,赔礼道歉道:“都是在下的错,给将军赔礼了。望将军不要责怪芮公子,也望将军体谅在下体力不支。”

  转念想一想,自己的行为确实也有些出格了。

  生为一个主公的门客,竟然被主公在城门口迎接,还被专程设宴款待,又被特意安排在近旁的位置。

  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待遇,多少谋士梦寐以求。

  他倒好,席间油盐不进,岂止是弃之如敝履,简直就是变相反抗。

  也难怪陈博涉会生气了。

  他语毕,以为会遭到陈博涉的责罚,但陈博涉听到他体力不支,身体不好的时候,那些问责的qíng绪便全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急忙问:“先生体力不支?是哪里不舒服?”

  被这么一问,云霁有些懵,他只是顺口说一说,结果陈博涉竟然当真了。

  “有些头痛。”云霁只能顺着往下说,心想,上次是牙痛,这次是头痛,将来可能五脏六腑的疼痛都要挨个儿细数一遍。

  “来来来,快坐下。”陈博涉扶着云霁坐在了他的位置上。

  将军款待众将士,各自的席位是不同的。将军的坐席上有绣织的软垫,而众将士的坐席上只铺了糙垛而已。

  陈博涉怕他坐着糙垛不舒服,特地将他迎到了自己的软垫上。

  周围的将领和谋士看在眼里,彼此jiāo换了个眼神,觉得主公对这名门客未免太重视了。

  云霁坐下之后,发现被下面这一双双的眼睛盯着,真是尴尬得不得了。

  “将军大人,”他慌忙想站起来,又被陈博涉按住。

  “你若不舒服,就要与我说。不要勉qiáng自己。”陈博涉的眼睛里面的火气已经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忧心。

  被这么一双变得温qíng了的眼睛注视着,云霁突然心慌了起来。自己这么总是装病的,像是在……骗取他的同qíng和怜爱一般。

  “我送你回去。”陈博涉准备将他抱起来。

  “不劳将军费心。”云霁见他挽起袖子,马上就要当着众将的面将他打横抱起来的时候,吓得急忙招呼了芮深和边兴,“他俩送我回去就好。”

  “是啊,我们送季先生回去……”芮深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倒是边兴看出了门道,急忙打住了芮深的话。

  陈博涉的目光有些不悦,但也明白过来了。自己是堂堂大将军,送一名病了下属归宅,的确是有些违了先例的。

  “那你们就送季先生回去,好生照顾。”

  ——

  回到家中,打发了芮深和边兴,云霁终于觉得松了一口气。

  他用芊子挑了面具的边缘,将面具慢慢地剥下来,然后拍打一下自己的脸,确定没被闷坏,还有知觉。

  只有夜深四下无人的时候,他才能真正放松下来,做回原本的自己。其余时间,他只能戴着那个平凡面孔的面具,扮演着温顺而忠诚的角色。

  但扮演得多了之后,连他自己本身也变成了一张面具似的,冷冰冰的脸。

  不会笑了,也不会哭了,就是那么平淡如水的样子,好让面具贴在脸上,没有太多的褶皱。

  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呢?

  如果陈博涉一统天下,顺利登帝位了,那么他是不是可以留下一代名相的称号,功成身退,告老还乡了呢?

  云霁打了烧了水倒进木桶里,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脱衣准备泡澡。

  当他泡在热水里浑身惬意,懒洋洋的不想动弹的时候,门外却响起了大嗓门的一声,打破了夜色的宁静。

  “季先生,你的头痛好些了没有?”

  第19章 酒后

  陈博涉说着的是个问句,但完全没有要询问的意思,自顾自地推门走了进来。

  进来的时候,只见房间正中一个盛满了水的木桶,水面还在晃动,月光dàng漾。水被溅出来了许多,显然是有人刚刚才跨出去。而顺着水迹一路看过去,只见那水迹消失在了屏风后面。

  人是藏在了那个后面。

  “季先生?”陈博涉假意地问了一句,便大步朝屏风走了过去。

  “将军请留步!”云霁见他非但没有离开,反而要来屏风后面,当即慌了神,“在下衣冠不整,不好出来,怕唐突了将军。”

  “这是哪里话?”陈博涉喝了不少酒,若是平常,大概还会客套两句,但现在喝得有些醉了。

  “季先生啊,你……你是真不给面子。我,我……我为你接风的宴会,你作为主宾,倒先离开了,留……留下满席宾客,都不知在庆祝些什么。”

  云霁慌忙把衣服往身上套,但面具被他清理了之后藏在柜子里,柜子与屏风之间全无遮挡。而陈博涉就站在屏风外面,他根本没办法把面具拿过来。

  “你出使的这几天,我忧心忡忡,整……整日挂念先生的安危。”陈博涉喝醉了,话也多了起来,约莫是苦闷了好久,终于等到他回来了,要一股脑儿地倾诉出来。

  “先生满腹经纶,足智多谋,能……能为我所用,真是荣幸之至。但我就怕……怕先生出使了大沧国与香南国之后,便渐渐看不上我了。”

  云霁听着,听出了他是在自说自话,也听出了他的话语有些含糊,想来是喝醉了,便渐渐从容了些,擦着头发。

  “宣国在七国之中未必是最qiáng,而我又……又不是宣国的国君。万……万一先生见了大沧国的……临东公和,和香南国的……香国公之后,发现这两位是更贤明的君主,转身去,去投靠了怎么办?”

  陈博涉的语气听着有些像是在……挽留?像是被父母拿走了最喜欢的糖果的孩子一般。云霁不由觉得有些心软。

  上一世中,武孝帝成熟老练,说一不二,何曾听他说过话?何时询问过他的意见?何曾有过这般孩子气的口气?

  每次来寝宫就像个蛮牛一样,上chuáng就是抱他,吻他,哼哧哼哧地没完没了。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泄yù的麻袋。

  这一世中,陈博涉说一不二的xing子虽然没变,但由于尚年幼,做不到将所有心事藏于心底。酒酣耳热之际,便将心里所思所想的对他直说了。

  “我怕先生离开我,所以……所以派人监视着先生。看……看先生平安回来,真是高兴得不得了。”

  “虽然我曾说过,若先生背叛我了,我,我将立斩于马下。但先生是旷世奇才,若……若真叫我毁了,恐怕我会后悔一辈子。”

  这一世中,陈博涉不但要请教他意见,更是要视他为上宾,为师长。只是……

  有这么随随便便就进师长屋子的么?

  “先生走的这些天里,我一直在想,要,要把你留在我身边,不……不让你去做外使,你看可好?”

  陈博涉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不出所料的话,依然是假意询问,实则命令。这种刚愎自用的xing子,哪一世都没变过。

  云霁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该怎样行事,季某有自己的判断。若是将军信任在下的话,应当给在下更多自由才是。”他绝对不要像上一世一样,被当作个金丝雀关在笼子里。

  等了半天,屏风外不见有人回应。陈博涉在犹豫些什么?

  “将军应该知道物极必反的道理,若季某真是要走,恐怕将军也qiáng留不住。”

  云霁又表明了一下自己的态度与决心,话说得狠了些,但屏风外依然是静悄悄的。

  发生了什么?云霁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不仅没有话语声,应答声,甚至连衣物摩擦的声音也没有。

  陈博涉是离开了吗?但也没有听到脚步声。还是他故意装作不回应,引他走出去?

  云霁越想越不安了起来,不知道陈博涉在还是不在,也不知道陈博涉的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但总是躲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于是他找了个方巾将脸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

  屋子里不见陈博涉的人影,是走了吗?云霁打量着房间,只有正中间一个木桶。

  等等,木桶旁边的chuáng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云霁走近了才发现,陈博涉已经躺在他的chuáng上睡着了。

  “……”云霁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么大个人睡在他的chuáng上,他拖不动也背不了。叫醒了更是麻烦,自己先要去戴面具不说,能不能叫醒他也是个问题。想来想去,只能替陈博涉脱了靴子,把他的腿放到chuáng上,然后拿被子给他盖上。

  盖好了之后,云霁见他的一条手臂露在了外面,便塞进了被子里。谁知那只手不老实,一抬手抓着了云霁蒙面的方巾,将那块方巾扯了下来。

  真是怕哪样来哪出。

  云霁急忙遮住脸,但紧接着,遮脸手臂又被陈博涉拉了一下。随即整个身子失去了平衡,直接扑倒在了陈博涉的身上。

  云霁埋着头不敢看他,如果抬头的话,正好直直地对着陈博涉的脸。被他看见的话,他的真实长相便bào露了。但不抬头的话,反而成了埋头在他胸膛的暧昧姿势。

  男人的体温和汗味儿,随着心脏跳动的声音,一阵阵地传来,云霁只觉得整个人都被男人的味道笼罩了起来,身体微微发烫。

  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就一直这么贴着他吗?云霁按在陈博涉胸膛上的手在微微颤抖。

  是心慌还是心虚,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了。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更熟悉的感觉朝他袭来,当他反应过来是什么了的时候,便更加慌张起来。

  这种感觉,叫心安。

  身体里仿佛所有的记忆都被唤醒了。陈博涉的体温和心跳声,令他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仿佛那个男人还活着,他和他还在寝宫的龙榻上就这么紧贴着。

  当挣扎得也累了,发泄得也gān净了,那个男人拥着云晗昱,让他趴在胸膛上,就这么抱着他。

  云晗昱支起上半身,眼泪啪哒啪哒地落在那个男人的下巴上。

  男人伸手抹净了他的泪水,按着他的头,抱着他,让他趴在他的胸膛上,无声地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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