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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如梦_月下箫声【2部完结+番外】(47)

  没看到送药膏的人,反正我回到自己的屋子,他们就一个在我的chuáng头,一个在我的妆台上,轻轻的挑出一点抹在手指上,清凉的感觉一下子盖住了原本的灼痛。

  卷二 第九十一章

  康熙四十二年,似乎是注定了让人手忙脚乱的一年,进了五月,宫里的气氛渐渐紧张起来,康熙虽然看起来和平常每什么两样,不过,偶然听到些他和大臣的对话,却让乾清宫这些敏感的人嗅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当然,没有人多说什么,不过大家的神qíng上,却让这种紧绷的空气显得更加异样了,这让我的神经也日渐纤细起来。

  吃了几个月的暗亏,我渐渐明白,在这个皇宫里,要想安身立命,可以套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上帝只拯救自救的人。要安稳的生活,要么就像从前一样,把自己隐藏在人群中,要么,就站在人群的显眼处。根据我的实际qíng况加上我过去写小说的经验,如果现在我要隐藏自己,估计下场好不到那里去,那我只能让自己醒目一点了。在这里,醒目的惟一办法就是好好拍拍康熙爷的马屁。于是,我小心谨慎的提升自己的业务水平,适时的说几句好听的吉祥话,康熙年纪大了,虽然心机城府更胜当年,不过,说到底,也只是个孤独的老人,想到这里,我就不免想起家里的老爸,然后,我就发现,当我拿出对待父亲的心qíng去对待他时,其实这个皇帝并不难相处。

  当我在康熙身边的时间一点点变长时,找我麻烦的人也一点点变少了。

  五月的天气一点点热了,恼人的chūn风过后,天空也蓝了许多,不过一场风雨却降临了。

  先是裕亲王福全病倒了,康熙一连几天去探病,回来的时候,心qíng总是很抑郁,我想起几年前读《少年天子》,说福全和康熙从小都是由孝庄文皇后抚养的,自幼就很亲厚,看来这种历史小说,写的倒是很有根据,这些天,康熙茶饭不思,每天探病回来后,还要传太医仔细询问福全的病qíng,看每天的脉案和药方,直折腾到深夜才睡。

  以为这也就够让人心烦了,皇帝心qíng不好,我们自然也没好日子过,没想到,隔了几日,索额图的案子又被提了出来,说他借康熙南巡之际,图谋不轨。据说在朝上,就定了索额图“议论国事﹐结党妄行”的罪名,jiāo宗人府拘禁了。

  那天,康熙召见了太子,自从南巡之后,康熙似乎好久没有单独见他了,胤礽进殿时,我正按照惯例奉茶,瞥见康熙面色不好,就赶紧准备退出去,与胤礽擦肩而过时,却实在吓了我一跳。

  余光中这个面色苍白,神qíng委靡憔悴的家伙,就是哪个糙菅人命,不可一世的太子吗?偷偷抬眼扫了坐在上面的康熙,威严的帝王面色不变,神qíng,却已不似当初。

  太子在里面呆了很久,出来的时候,脸色已经不似进去时那样死灰一般了。晚上康熙照旧批阅奏折,近三更,我和李谙达正相对发呆的时候,他却从御案里拿出一只鹿皮做的荷包,年深日久了,荷包已经旧得看不出颜色了,不过我们这里伺候的人却都知道,那是孝诚仁皇后的东西,当年皇后因为生太子难产而死,这荷包,就一直放在康熙身边,今天康熙却拿了出来,长久凝视,在摇曳的烛光中,那目光,分明写满了遗憾与追思。

  半晌,不动,也不说话。李谙达对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去换换茶水,换茶水当然是幌子了,夜深了,老人长久的沉浸在对已经无法改变的往事的追忆上,对身体没有好处。果然,我的手刚一碰到茶杯,康熙已然警醒。

  当热茶重新放好时,康熙说:“婉然,你进宫几年了?”

  “奴婢进宫两年了。”我赶紧回答。

  “去过围场吧?马骑的怎么样?”很多时候,康熙的问题总是很奇怪,让我有点害怕回答,因为我对我这身体的主人原本就缺乏了解,而康熙的问题,通常都是很容易让人露馅的。

  “……”我正不知该说什么好时,康熙却继续了:“这一阵子事qíng总是这么多,过几天,也是时候去塞外了,今年你阿玛也随行,你也准备准备吧。”

  “谢皇上恩典。”我赶紧跪下,难得的恩典,虽然我不知道我那所谓的阿玛究竟何许人也,不过跟着皇上出门,总好过留下来面对宫里这些可怕的女人。

  隔天,出巡的事qíng就定了。

  简单的塞几套薄薄的夏装,我的行囊就打点好了,哼着歌准备去给院子里的花浇点水,最近我已经混到了单间,有了点隐私权的生活,就舒服多了,低着头向门口走,不对,面前怎么有一双靴子?往上一点,飘dàng的雨过天青色的袍角,再抬高一点,胤禩温文的眉微微皱着,漆黑的眼眸看不出喜怒。

  “你怎么这么有空?”我高兴的问,好些天了,在裕亲王府,在宫里,虽然经常见到,不过却只能视而不见,不要说说话,就是多看一眼也不行,咫尺天涯,说的就是这个距离吧,没想到,今天他却这么不声不响的出现在我的身后。

  “要去塞外了,你很高兴?”他闷了半晌,终于问。

  “不在宫里这么拘束当然高兴了,怎么了,你好象不太高兴的样子?”我问。

  “要是你还在额娘那里多好,婉然,你知道吗?我好后悔。”他猛的抱住我,喃喃的在我耳边说着。

  “你后悔什么?”我一愣,原本要挣脱的动作也忘记了。

  “这次,我不能去塞外。”他的头轻轻抵在我的头顶,手却没有送开的迹象。

  “你不是应该去过很多次吗?一次不去后悔什么?”听了他的回答,我有点好笑,推开他的手臂,拉他在椅子上坐好,准备倒茶给他。

  “我真傻,早知道你要到乾清宫来,早知道我再不能天天和你说话,早知道有一天,连多看你一眼也不行,当初……”他微微闭了闭眼,再看我的时候,漆黑的眼眸里,凭添了许多忧伤,“婉然,我想天天看到你,天天和你说话。”

  我一时无语,只能看着他。心却柔软了起来,一缕惆怅,缠绕其间。过了会,才问:“最近你还常去裕亲王府吗?王爷的身体好些了吧。”

  “嗯,这几天看着,好了很多,对了,你知道吗?兄弟当中,从小二伯父就最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小时候,去二伯父家,总是我很快活的时候,在他家的花园里爬树、爬假山,跟他学剑、学兵法,现在做梦,还常常想起小时侯淘气的种种,我读书不用功,他总是很严厉的斥责我,但是读书之外,却总是那么关心我,陪我玩,保泰、保授总是说,二伯父对我,比对他们好。”说起小时候的事qíng,胤禩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样的笑容,我曾经在良妃的寝宫看到过,那天是十四阿哥的生日,胤禩喝了好些酒,睡在了良妃平时坐的暖炕上,就露出过这样平静又有点撒娇的笑容。

  很喜欢他这样的笑,虽然他平时的笑容看起来是那样的温暖,但是,感觉却不同,只有露出这样笑容的他,感觉上,才是真正的,毫无掩饰的存在着,看得到,也摸得着。

  心里想着,手却不自觉的举起,待到觉察,已经轻轻的触到了胤禩的脸上,我一愣,脸也不自觉的红了,急忙收手时,手却被他轻轻却牢牢的握住,贴在了脸上。

  现在我才明白,逝者如斯夫的道理,时间流转飞快,转眼间,到了塞外已经有两天了,没有了紫禁城的层层宫殿,塞外一望无际碧绿的糙原,让人心qíng舒朗的同时,也有一点空旷无依的感觉。

  这一天正好当值,康熙处理完刚刚从京城送来的奏折后,一时兴起,只带了我们几个当值的宫女太监和近身侍卫,就走出了大营,夏季的糙原,加上远出缠绵的山势,使得清凉的风迎面chuī过,李德全见康熙临风而立,注目前方久久不语,怕皇帝chuī风着凉,忙冲我使了个眼色。

  要命,什么时候,这样的工作也轮到我的头上了,打扰皇上的雅兴,这——不太好吧。于是,我低头,预备装作没看见,不成想,站在身后的不知是谁的家伙,猛的伸手推了我一把,害得我踉跄了两步,一下就冲到了众人之前,还很不小心的发出了一点声响。

  果然,声音惊动了沉思的康熙,看他身形一动,我就下意识的后退,准备用最快的速度退回到人群中,可是……连退两步,侧目一瞧,人群还是站在我身后的几步外,具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如木雕泥塑一般,仿佛从来没趁我不备时,集体退后过一般,好,象样,我忍了。

  “有事吗?”见我突兀的站在前面,康熙回头时自然发问了。

  “这里风大,奴婢见皇上站久了——”我硬着头皮回答,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康熙打断了。

  他微微举起手,指着前面说:“婉然,你觉得这里风光如何?”

  “自然是不同于京城,别样的好了,而且特别凉慡。”我赶紧说。

  “京城夏季是过于炎热了。”康熙点头很慢的说,“倒是这里好些。”

  话说完,康熙却忽然举步向前,我一愣,赶紧跟上,后面的人群,自然也立刻“复活”,走了两步,康熙微停,我低着头只顾走,竟然没有马上察觉,待发现时,已经马上要撞到他身上了,忙停步,怔忪间,却听他如喃喃自语般的说:“还记得吗?也是在这里,我说过,要盖一座行宫,就我们两个人来,我答应过你的。”

  新闻,康熙说话,竟然用的是“我”,而不是“朕”,我连忙抬头,预备记录下康熙这一刻的神qíng,一定是小说里绝好的素材,他还答应过什么人要在这里盖行宫,这里,这里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可能就是后来的避暑山庄,竟然是为了什么人专门修建的,哈……làng漫清宫爱qíng小说的题材来了。

  大约是感觉到我站得过近了,康熙猛然回头,目光落到我刚好抬起的脸上,一丝恍惚的神qíng浮现在他的眼中,这一刻,我知道他在看我,可是感觉上,又不像是在看我,倒好象透过我,看到了别的什么似的。

  不过那恍惚也不过是一瞬的,当他的目光恢复以往的清朗时,我也适时的退开一步,正不知如何掩饰刚刚的错误时,康熙却像平常一样,淡淡的问:“你说,朕在这里建一座大大的行宫,每年夏天侍奉太后来这里避暑,然后率八旗子弟秋围,是不是很好。”

  “皇上想得真好,在这里修避暑山庄,夏天来就不用搭帐篷了,常住也没问题了。”我笑答,幸运,见证了康熙决定修建避暑山庄的伟大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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