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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如梦_月下箫声【2部完结+番外】(66)

  康熙四十五年四月,一场日食突如其来,以我有限的科学知识来说,日食只是一种不常见的天文奇观,在我的记忆中,也只看到过两次,其中一次是日全食。虽然如今算来,也是年深日久了,不过记忆深刻的好象就发生在不久之前。

  明明是个看起来很晴朗的上午,太阳忽然被遮住,周遭只留下一个光圈,不知道会在此时,被看成是什么征兆。

  日食发生的那天,我正奉命在养心殿整理前几天被雨水浸泡了的东西。

  养心殿在康熙朝,还远远没有发挥它日后的重要作用,不过是用来收藏一些珍贵的图书的地方罢了。

  说来也是巧,几天前,chūn天里的第一场豪雨在狂风的帮助下,水洗了藏书的那间偏殿,偏巧隔天康熙就谴了人去寻一本重要的书,事qíng自然无从遮掩,结果这里的总管太监送了命,就是跟着当差的太监、宫女,也打的打,关的关了,为了几本虽然是很珍贵的书,就这么糙菅人命,虽然不是出自康熙本人的命令,却依然让人觉得后怕。

  事qíng出的比较突然,养心殿这边一时也没有合适的人手,好在整理图书是我最喜欢做的事qíng,能呆在这样的一个清雅的地方,对着一屋子的书籍过上几天,还真是不错。

  其实书籍的损失比我想象中的小很多,被水泡湿的自然有专门的人处理,我所做的,也不外乎是翻动一下那些太久没人动以至于有些发huáng、发霉的书。

  打发掉了要跟着的宫女和太监,一个人一头扎在书架中,一本本的翻、一本本的看。

  皇宫里的藏书自然都是好的,不过古人的阅读习惯始终让我不适应,来了这些年,除了些非常生僻的字,其他的繁体字是认识了,不过竖排的排版方式,依旧是我心中的痛,太容易头晕眼花了,习惯,真是可怕。

  这天早晨的时候,太阳还是好好的,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不过我在养心殿呆了一两个时辰之后,忽然觉得室内的光线迅速暗了下来,殿外的脚步声更是一阵凌乱,有些好奇的走到门口,抬头匆匆一看,太阳正被黑影迅速遮挡住,光线异常的刺眼,这才恍然,竟是日食发生了。

  偌大的院子里,空dàngdàng的,只有一片藏蓝色的衣角在距离我几步远的地方随风飞舞,却是一个此时此地,我并不怎么想遇到的人。自从那天他很笃定的说要如我所愿之后,我还是第一次单独遇到他,还是在这样一个奇怪的日子里。

  忘记了有没有科学依据,只是恍惚记得,好象发生日食时,太阳光会对人的皮肤造成伤害,看了看仍然站在院子里若有所思的人,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大步冲了出去,在迅速拖了他退回到殿内。

  此时,太阳的最后一角,也彻底被遮挡了,天地间,笼罩在一片奇异的黑色中。

  “怎么是你?”胤禛愣了愣,似乎很惊奇。

  “可不就是我。”很想欣赏一下天上此时的qíng景,可惜没有专用的玻璃片,连一盆浓浓的墨水也没有。

  “这么急着拉我进来,你害怕了?”胤禛的声音难得的轻柔,如果他没有迅速的靠过来的话,可能我会觉得更好一些。

  “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日食吗,一会就过去了,我只是遗憾,没办法好好欣赏,要是早知道今天会发生就好了,至少来得及准备一盆墨水。还有,我可是一片好心,这个时候的太阳光会致癌的。”我跳开两步,有些惋惜的说。

  “一片好心,为什么不直接说你关心我,不过致癌是什么?”见我躲闪,他也不再靠近,只是很随意的坐了下来,咬住我的话不放。

  “就是会死。”我没好气的从牙fèng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在皇阿玛身边,你也死呀活呀的乱说吗?”胤禛笑了,不过他的话可一点也不好笑,在这样一个太阳忽然消失的上午,听了让人觉得身边冷风飕飕。

  “在皇上面前,奴婢自然不敢,不过在贝勒爷面前嘛,奴婢……”说到这里,我停了停,看着他脸上神色的变化,殿内的光线太暗了,我只能看清他的眼,在这样的时候,依旧明亮透彻,仿佛能一下照到人的心里,这样的人,惹恼他是不明智的,于是我说:“奴婢自然不敢了,不过刚才qíng急糊涂了,还请爷责罚。”

  不知是不是我听错了,胤禛在我说完话之后,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却没有接口。

  在经历了漫长的一刻之后,太阳重新一点点的在黑影后露出身形,殿内的光线也一点点的增qiáng,我有些遗憾的盯着门口,感受着天一点点的又亮了起来,却始终不敢仰望天空。不知道这里的人是怎么观测这样的天文奇观的,正想回身询问,却冷不妨腰身一紧,低头看时,却是胤禛的手臂紧紧的将我固定在他的身前。

  几度jiāo锋的结果让我明白,保护自己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要挣扎,他不会真正的做出什么,毕竟他不是那个急噪bào戾的太子,虽然他的脾气也很大,不过不会为一个女人,而做出对自己未来会产生不利影响的行为。

  所以,虽然我的身子瞬间绷得紧紧的,却没有如以往一般激烈的挣扎甚至反抗,只是安静的靠在他的胸前。

  那是一个不同于胤禩的怀抱,靠得越近,心便越发的紧张,找不到温暖的感觉,应该说,那不像是男女之间的拥抱,却有些像一种角力,在亲密无间中,无形的角逐。

  “你在紧张,害怕我?”他的声音在头顶传来,也难怪,聪敏如他,又何尝感觉不到我的抗拒呢。

  “你是一个会让人害怕的人。”我皱了皱眉,知道任何的解释和掩饰,在他看来都不过是yù盖弥彰罢了,不如实话实说。

  “我一直觉得,在很多方面,你聪明得不像平时的你。”他手上微微加力,语音却平缓如初。

  “我是不是该说,万分荣幸呢?”皱了皱眉,他的手臂已经阻碍到了我的呼吸了。

  “可以这么说,因为我很少称赞女人。”记忆里,好象他的话还是第一次让人产生了笑的yù望,还真是个不知谦虚为何物的高傲男子。

  “是吗,那我真该觉得荣幸,荣幸过后,能不能请您把手拿开,我喘不过气来了。”挣扎着说完,觉得由于缺氧,脸都涨红了。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招惹我,现在,要我放手,很难了。”胤禛说了句让我心惊不已的话,手却缓缓松了松。

  我招惹他,我有招惹他吗?现在要放手很难,为什么难?

  “婉然,你为什么不能平凡一点,更平凡一点呢?这样……”就在我满腹疑惑时,他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低,最后消失在我的发间,似乎要证明一下什么,他的手臂又骤然收紧,却在我呼痛之前又迅速收手,不再停留,径自绕过我走了出去。

  目光跟着他一路到了殿外,阳光竟又灿烂如故,日食已经过去了。

  阳光重新笼罩在四周时,刚刚的一切恍然如同梦中,而胤禛的身影,此时也不知所踪,如果不是腰间还阵阵火辣,恐怕我会真的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大梦。

  卷三 第一百零七章

  什么是梦,什么又是现实,最近我发觉,自己经常会恍惚,为了一件事qíng或是一句话,恍惚到分不清什么是梦境,什么又是现实。

  胤禛出现在我眼前的几率依旧不高,不过每一次都足以在我的如今看起来很平静的生活里,掀起一股暗流,应该说大多的时候,我们jī同鸭讲,因为他不懂我,我亦不懂他,然而,有些时候,无心的一句话,甚至是一个无意碰撞的眼神,又会让人觉得,其实,他是懂得的,就如同我也是懂得一样。

  经常碰到他的原因是养心殿始终没有合适的人打点,自然经常遇到他的地点也是养心殿。

  我不大明白这个宫廷里,殿宇重重,为什么康熙如此看重这里。其实也不能说他看重,如果看重的话,就应该常来,甚至gān脆住过来,然而,康熙却从来不涉足此处,说他不看重吧,为什么每次只叫我和少数几个御前服侍多年的人来整理打扫,而每次来之前,李谙达又总要嘱咐我们,殿里的陈设,不能有一丝改变呢?

  我想,原因李谙达肯定是知道的,不过想来,没有任何人能从他的嘴里,问出原因究竟是什么,海蓝曾经说过,要想长命百岁的活下去,最好就是什么都不要知道。糊涂的活着,总好过明白的死去,大概这就是皇宫中,如同我一般的人的生存之道吧。

  养心殿里其实需要做的事qíng并不多,打扫整理后,乾清宫的宫人们便散去了,难得可以偷闲休息的时光,何必在这空屋子里虚耗呢。只是这却合了我的心意,每每待他们走后,我总会独自流连一阵,架上的书多得好象永远也看不完一样,随手抽一本,拿一个厚厚的垫子,坐在靠近窗口的地方,就足以打发一个午后的时光。

  我喜欢书,不过太繁复的文字照旧会在我身上起到良好的催眠效果,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当阳光暖暖的照在我身上时,手中的四书集注便不知何时落在了怀里,背靠着书架,应周公的热qíng邀请,下棋去了。

  这一天睡得异常的熟,大概是昨天晚上康熙连夜批阅奏折,我始终处在jīng神高度集中的状态下,以至于夜里睡得不好吧。

  最近夜里总是梦境缠绵,一时是古代,一时是现代,场景jiāo替变化,周遭的人也在变化,不变的是,无论我在梦中遇到了什么困难,身边总会有一个人出现……可惜的是,梦中,我从来看不清他的面容,甚至记不住他的声音,只是很盲目的信赖他,甚至是依赖他。

  不自觉的翻了个身,却没有悬空的感觉,我当然不认为坐着睡觉也可以这么安稳,于是,下一秒钟,我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是明huáng的幔帐,这在紫禁城中,本来就是最常见的色彩,不过我却从未如此的恐惧这个色彩,几乎是心里一惊,人便已经跳到了地面上。

  “怎么,做噩梦了吗?”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赶紧回头,看见探进屋子的阳光此时又退回到了窗口,这意味着我睡了恐怕有一个多时辰了,而此时说话的人,正好整以暇的歪在窗口的踏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和我说话的时候,却是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你……你怎么在这?我……我又怎么在那?”还是第一次,说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舌头打结,额头虚汗直冒。

  “我来看书,瞧见你睡在地上,就好心把你抱起来放在chuáng上,不过你也睡得真香,这么折腾竟然也没醒,夜里去作贼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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