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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_月下箫声【完结】(37)

  “刀是凶器,你不觉得不吉利的话,我也没有意见,这本来就是要送你的礼物。”莫西北一笑,“好了,小花猫,去睡觉吧。”

  翌日,慕容连云在府后门上了花轿,浩浩dàngdàng的迎亲队伍敲锣打鼓的走过大街小巷,虽然是一早,也引来不少人的围观。

  成为新娘,穿着最昂贵美丽的嫁衣,嫁给一个自己爱也爱自己的人,是每个女人从年少时起就有的梦想。慕容连云坐在花轿中,想努力的让自己笑笑,外面围观的人群应该有不少是和自己一样年轻的女孩吧,她们都正在羡慕着自己,可是,笑又有多么难,只有她自己知道。所有这一刻的风光无限,都是镜花水月一般的虚幻到无法捕捉,今天之后,她的人生又该何去何从呢?

  终于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揭开轿帘的一角,透过眼前的丝丝密密的红,她看到了久违的街市,久违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也听到了久违的叫卖声声,这就是自由,今天之后,是不是她就可以重新得回这种自由?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人群中,几双鹰一样的眼睛,在这瞬间已经注意到了自己小小的举动,即便隔着这样喜庆火热的红,也让她觉得心惊ròu跳。她并不是自由的,她一直在别人的监视下,那怕这一刻,她不能再忍受这样的生活了,所以,她别无选择,活着,她要活着,为了自己。

  “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拐进chūn风如意楼的街口,很多人开始七嘴八舌的喊起来,大多是十来岁的孩子,跟着花轿跑来跑去,欢喜得什么似的,一时有人跑急了,一头撞到媒婆身上,直撞得一直乐颠颠跟着花轿的女人“哎呦”了一声,娇嗔道:“谁家的小猴,要娶媳妇还早呢,这会子撞上来gān什么。”四五十岁的女人了,穿红戴绿不说,这一声也娇媚得紧,一句话倒说得半条街的人都笑成了一片,因而,没有人注意到,小孩撞到媒婆的瞬间,一个小纸团“嗖”的飞进了花轿大红的轿帘内。

  “落轿!”花轿终于还是落地了,踢轿门、过火盆,司仪在旁拖着长音提示着下一步新人要做什么,慕容连云却觉得自己一概听不到,她垂着头,红盖头下经过的地方竟然也是红的,鲜艳如血的颜色,是她亲自订购的大红地毯,只是此时看,红得未免刺眼,她惟一能做的,就是用手死死的捏着手中被塞进来的红绸,掌心冷汗直冒,红绸贴近掌心的地方,最后都湿了一块。

  从大门到正厅,这一段路她没来没有走过,莫西北不喜欢她到前面来,她也明白,前面鱼龙混杂,所以从来不来,想不到,第一走,是在此qíng此景之下。

  正厅里站了很多人,按理说他们都是客居京城,并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只是,此时,这里却来了不少左右街坊,拖儿带女,热热闹闹的站着,说着凑趣的吉利话,仿佛他们早就熟识一般。

  如果这些人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今天来喝这顿免费的喜酒?慕容连云在一片这样的喧嚣中,反而安静下来,她怕什么呢?她从小生于江湖长于江湖,刀口舔血的日子她并不陌生,反正这里谁也不认识谁,大家生死,不过各安天命,她要做的,就那么简单,做到了,从今之后,也就自由了。

  “jiāo拜天地!”这时,司仪的声音压倒喧嚣,“新人上前,一拜天地——跪——拜——”

  慕容连云被人牵扯着走到大红的蒲团前,跪下,叩首,她能感觉到,莫西北就在自己的身边,距离近到跪拜时,两个人的衣袖相互不停的摩擦。

  “二拜高堂——跪——拜——”慕容连云站起身又跪在地上,低头,叩首,这回,受礼的,是那把被盛在锦盒中的斑驳古旧的短刀,慕容连云方才进到大厅,已经趁着某个机会,悄悄在盖头下确认过。

  “夫妻jiāo拜——跪——”,司仪再开口,却迟迟没有发出拜字,慕容连云听见观礼的人群中有人已经忍不住窃窃私语了,接着,有人走过去,然后,惊叫声最先在司仪所处的角落传出,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其中。

  她放开了手里的红绸,一把掀开盖头,司仪仍旧站在那里,嘴里汩汩的冒出红得浓稠发紫的血,很多人在四下惊叫,想要逃走,却不知道该逃向何处。

  莫西北也在看向那个方向,脸上有惊讶有不解,慕容连云知道,今天的客人中,不少人是东厂的人,因为他们时刻被监视着,这么多人这么多眼睛,都对着他们,因而,却忽略了更多。

  这是个好机会,慕容连云告诉自己,这个机会就是完成爹嘱咐她做的事qíng最好的机会,想着的时候,右手已经伸入左袖中。

  “连云,小心!”莫西北却猝然惊醒一般,一把拉起她,身子仍旧维持跪的姿势,人却飞了出去。

  她回头,一枚月牙刀几乎连风都没有带起,就从她刚刚跪着的地方低低飞过,深深的扎进了一个慌乱的丫鬟的大腿上,那个高度,正好是跪在地上的她的心脏。

  十七年的养育之恩,十七年的父女恩qíng,原来,就是这样,慕容连云笑了,已经握紧匕首的右手退回到袖中。

  与此同时,大厅里四处同时出现了几十个黑衣蒙面人,手执长刀,见人就砍,渐渐围拢过来。

  场面有一刹那的失控,宾客仓皇四下逃窜躲藏,而蒙面人的长刀胡乱纷飞,一时险象环生。慕容连云偷眼去看莫西北,却发现,莫西北的脸上毫无惊讶之色,身形未动,只是手指连弹,一连串小小的暗器破空飞出,抢在蒙面人长刀下落之际,撞在刀锋上。长刀的去势稍缓,虽然不过是个瞬间,但是用于逃命,也足够了。

  “搭台唱戏,也要有个曲终人散的时候,诸位这么辛苦的来一趟,不如坐下来,大家喝喝酒、聊聊天,莫某这里别的没有,好酒好菜是不少,若是诸位缺少盘缠,那说出来,千八百两银子,莫某也拿得出,何必喊打喊杀。”莫西北也看了连云一眼,待到宾客逃到大厅四角,这才从容的闪身走到喜堂正中,挡在了那里站着一群已经围成一圈,全力戒备只待最后一击的黑衣蒙面人之前,而她说话的对象,就是其中一个看似很普通的人。

  “人都说莫老板富可敌国,怎么,说话这么小家子气,千八百两银子,我们也还不放在眼里,既然莫老板这样不慡快,少不得,咱们要什么就自己动手拿了。”黑衣人嘿嘿冷笑,声音尖锐、吐字却含混,好像故意捏着脖子又在嘴里含了什么东西才说话的。

  “贪心的人往往要栽大跟头,莫某的钱也不是这么好拿到手的,照我说,诸位还是放下兵器,在我这里喝杯敬酒,大家和气生财的好。”莫西北也冷笑,“何况诸位今天来了,怕是想走也不容易。”

  “就凭你一个人,想拦住我们?”黑衣人冷哼,长刀一指,“小子,回去找你师傅再练二十年才chuī大话吧。”

  “哦,我一个人当然是不行的,”莫西北点点头,随手把手边一只酒杯往地上一掷,清脆的一声响后,无数缇骑的弓箭手在屋顶和四周商铺的楼上应声出现,白森森的箭尖,对向大厅。

  “这掷杯为号的方法不好,可惜了我一只官窑的青瓷杯,摔碎了一只,不成套就不值钱了。”莫西北的眼睛却盯着酒杯的碎片,满脸的心痛。

  “勾结东厂,莫西北,你不怕你将来无法在武林立足吗?”黑衣人倒似乎对这阵仗并不留意,问得很轻松。

  “我不是江湖人,我是生意人,生意人生命财产安全受到威胁,自然应该请官府保护,这很正常。”莫西北耸耸肩,“对了,忘了问了,你们这些人,是不是都是犯案累累?”

  “什么?”黑衣人一愣。

  “哦,我确定一下,一会抓到你们,也好看看能不能领到赏钱。”莫西北说。

  “臭小子,不跟你废话。”黑衣人终于烦了,长刀一挥,揉身急进,刀锋携着滚滚寒气,扑面袭来,这一式凌厉非常,莫西北并不硬接,只是飘身闪到一边。奇怪的是黑衣人也并不像他说的那样,想和莫西北争一时高低,反而趁莫西北闪身的机会,直扑向喜堂正中主座上摆放的那把短刀。

  莫西北也不拦他,只是眼见他的手几乎已经触摸到了短刀,才大喝一声:“慕容松涛!”

  “你是怎么认出老夫的?”黑衣人一愣,然而也只这么一愣神的功夫,短刀所在的主座忽然裂开,短刀滑入裂fèng,居然不见了。

  “我也就是随便猜猜,没想到你还真是,慕容前辈,久违了。”莫西北笑得狡黠,一边认真的拱了拱手。

  “你既然认得出老夫,那就该知道你不是老夫的对手,痛快的把东西jiāo出来,老夫给你个痛快。”慕容松涛行迹被道破,也就一把接下了面纱,脸上也挂着笑容,目光却锋利如刀,狠狠的看向莫西北。

  “jiāo出什么?”莫西北诧异的道,“慕容前辈,咱们好歹也是一场翁婿,你要什么直说就好,何必要刀剑相向,让外人看笑话呢。”

  “少跟老夫来这一套,别说你是个女人根本娶不了连云,你就是娶了,也和我没关系,什么一场翁婿,你也不用在这里装糊涂,老夫要什么,你心知肚明。”慕容松涛也qíng知光靠说话,是不可能让莫西北乖乖jiāo出短刀的,此时手更不停,刀光霍霍,刀锋并不离莫西北要害。

  “我从来不装糊涂,我是真糊涂,”莫西北的剑也没有片刻迟疑,刷刷的还了数剑,身形转换,挣脱了刀光的控制。“慕容前辈要的是宝藏,宝藏地图并不在晚辈这里,这个,您应该最清楚呀。”

  “哼!”慕容松涛冷哼一声,刀身抖动,复又bī了过去。

  “让我猜猜,我这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如斯吸引慕容前辈,”莫西北一个翻身,躲过了慕容松涛拦腰斩过的一刀,身子腾空,单足踩在刀锋上,身子借势前倾,剑尖直刺慕容松涛眉心。“莫不是那把短刀,难道,这么多年来江湖人厮杀抢夺,之所以始终无人得到宝藏的原因是,他们都找错了方向?真正的宝藏秘密根本不在地图中,而在短刀中?”

  “臭丫头,人太聪明,难免折寿。”慕容松涛缩颈藏头,避开这一剑,左手接连劈出两掌。

  “我也就是猜猜,慕容前辈,您太诚实了。”莫西北呵呵一笑,翻身落地,一剑挡在身前,架住了慕容松涛的长刀。

  “莫西北,你这么聪明,老夫也有爱才之心,不如,你拿出短刀,我们一起找寻宝藏,然后大家平分,岂不胜过在这里殊死一搏?”莫西北与慕容松涛缠斗时,早有黑衣人冲到主座前,能砍能劈的都做了,主座被毁得面目全非,只是短刀却不见了,此时,慕容松涛只得话锋一转,放柔了身段和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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