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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奸_月神的野鬼【完结】(110)

  “先生,昨天晚上……”

  “行了,闭嘴。”

  “先生。”胡亥小声委屈地喊了声余子式,伸手又去拽余子式的袖子。

  “松手。”

  “先生,我困了。”胡亥说着揉了下眼睛,拽着余子式的袖子不仅没松手还紧了紧。

  余子式走在洛阳街头,听着耳边少年拽着他的袖子自顾自地与他说话,听着听着觉得满脑子都是嗡嗡声。余子式就想不通了,胡亥最近话怎么这么多?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他这么能自言自语?

  那一路走来,在洛阳人的注目下,余子式全程都面无表qíng,时不时拽两下自己的袖子,拽半天拽不回来,然后在路上行人的凝视下决绝地放弃。过了一会儿不甘心继续拽,然后继续放弃,周而复始,他就这么走了一路。

  终于,到歇脚地方的时候,忍无可忍的余子式利落地将外衫脱了甩到胡亥手里,头也不回地回房间了。余子式快被胡亥bī疯了,脑子就一个念头,给你给你都给你,不就是件衣服吗?妈的,老子不要了。

  胡亥站在原地捏着那件衣服看余子式的背影半晌,忍不住又轻轻笑起来。他觉得,这样子的先生很可爱。

  是的,很可爱。可爱得让人不想转开眼睛。

  约莫半个时辰后,余子式轻轻推开胡亥的房间,走到chuáng边看着躺在chuáng上熟睡的少年,脸色yīn沉。他手里拿着药与gān净的纱布。

  一夜没睡,看起来倒是真困了。困了还能这么折腾?余子式也是想不通。他在chuáng沿边上坐下,从被子里将胡亥的手拿出来,小心翼翼拆他手腕上的纱布,一直到将所有沾血的纱布全部拆下来。余子式看了眼,伤口的确有些轻微的撕裂出血,不严重。

  皱着眉,极轻地叹了口气,余子式简单将伤口清洗了一下,重新上了药,又换了gān净纱布。等一切都弄好后,他将胡亥的手重新塞到被窝。

  少年似乎是睡得极沉,一张脸微微侧着枕着枕头,余子式不知不觉看了好一会儿,终于伸手将他的被子往上拉了下。

  有的时候吧,觉得胡亥还就是个孩子,还是挺无理取闹的那种,但是有的时候……余子式捏着被子的手猛地紧了紧,脸色有些难看。他忽然起身,收拾了一下药与换下的纱布,回身走出了胡亥的房间。

  他刚一走出房间,胡亥就睁开了眼睛,他抬起手看了眼手腕上的伤处,眼神一瞬间很温柔。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皱了下眉。

  他记得,余子式之前几天找他没几乎怎么睡过,昨天晚上陪他一起折腾,一大清早又去看了牢狱里那男人,先生他好像很久都没有好好睡过了。想着,胡亥缓缓撑着chuáng坐起来。

  余子式回房间整理这些天与咸阳的来往信件,收拾好后他坐火炉边将信件一张张全烧了。盯着那翻腾的火焰,他想到许多事,想到死在放鹿山一带山匪手上的无辜百姓,想到那群迫于战乱与苛税重赋而落糙的山匪,想到无数战死在疆场的大秦将士,想到这数百年乱世中煎熬的百姓。

  人不是一瞬间顿悟的,见得多了,漠然了,忽然有一天就懂了自己该做什么。在那一天之前,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人是鬼。

  84.醉酒

  数百年间,放鹿山一带的山匪之患在战乱中愈演愈烈,而今终于有了片刻的安宁。洛阳太守陈汜筹谋隐忍多年,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短短五日内携兵在放鹿山一带扫dàng了八趟,彻底扬眉吐气。

  陈汜上门的时候,余子式正在给胡亥拆手腕上的纱布。

  余子式站在院中与这位温和寡言的洛阳太守聊了一会儿。陈汜略显局促羞涩地向余子式说明了来意,说是想请余子式吃顿饭聊表感激。望了眼陈汜的腼腆的神qíng,余子式心中差不多有数了。据他所知,这位洛阳太守家中并不富裕,xing子偏软糯,多年来政绩上也是一直无功无过平平淡淡,可也就是这么一个人,拒山匪qiáng寇于洛阳城外数十年,默默将洛阳城数十万子民纳入他的羽翼保护之下,十年如一日。

  没有陈汜,就没有这个荒唐如梦的洛阳。

  余子式觉得陈汜不算是个英雄,他没有张良的运筹帷幄,没有王贲的所向披靡,文武才华均是平常,史书中永远不会有他这一类人的位置。可是余子式觉得陈汜远胜过许多国士,远胜过朝堂上那些野心勃勃要吞并天下的政治家。

  他是真正的百姓父母官。

  余子式应下了陈汜的邀约,不过委婉地表示不需要太多人,两三个人随便找个地方聚一聚就是了,毕竟余子式的身份也不怎么方便。陈汜忙点点头应下了。

  等到陈汜走后,余子式一回头,视线正好对上胡亥黑漆漆的眼睛。余子式缓缓摇头,眯眼道:“不行,你不能去。”

  胡亥立刻颤了下肩膀,“先生。”

  三日后酒席之上,觥筹jiāo错间,虞姬端着酒盈盈走上前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面无表qíng抬手喝水的余子式与一旁乖巧过分的胡亥,她眼中生出层层笑意,攀着余子式的肩在他身旁坐下,轻声戏谑道:“赵大人,好久没见了,想我没?”

  余子式没抬头,几乎是在同时他猛地伸手将胡亥的肩压住了,慢慢地将人摁回了原位置坐下,手上动作警告意味十足。接着他回头将虞姬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扒拉了下去,“行了。”他看向笑得一脸无辜的虞姬,“你也别闹了。”

  虞姬却是不依,笑道:“我可是陈大人请来劝酒的,怎么能说是闹呢?”说着她伸手将余子式手中的盛着水的杯子夺下来,随手就给倒空了斟上满满一杯酒,“大人,尝尝。”

  “不了。”余子式摇头道,别人不知道他酒量,他自己还能不知道吗?王平不在,夜里又凉,他不想一个人睡大街,何况还是在洛阳这种风气奇诡的地方。

  虞姬不解道:“不喝酒赵大人你来赴什么酒宴?”她慵懒地抬手撑着桌案,手扶着下巴,侧躺着悠悠看向余子式。

  “谁说酒宴上一定要喝酒?不是说尽兴就好了。”余子式不为所动地看了眼虞姬,从袖中掏出一枚青玉轻轻抛到她怀里。

  虞姬拾起来看了眼,忽然笑道:“我前两天还在想丢哪里去了?还找了一阵子呢。”说着她抬眸幽幽望向余子式,笑意深深。

  “那就以后自己留心收好了。”余子式一如寻常淡定道:“别再到处丢了。”

  “是吗?”虞姬伸手搭上余子式的肩,慵懒地笑着,抬起头凑近了些,“大人你说我怎么总是丢东西啊,每次都麻烦大人替我找回来,真是……”

  虞姬的话还没说完,余子式忽然低喝道:“坐下。”

  虞姬一顿,缓缓偏过头看向余子式身旁脸色yīn沉扶着桌案的黑衣少年,忽然一下子反应过来似的,竟是忍不住轻轻笑出声。她在烟火坊里混的日子久了,什么神鬼她没见过,何况好男风也不是什么特别奇特的事儿,这世道哪个高官权贵家里没养上几个漂亮点的娈童?想起那一日与余子式初次重逢的场景,她心中顿时一片敞亮。

  想着她又看了眼胡亥,一见少年的脸色她忽然忍俊不禁,当着余子式的面抬手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赵大人,你替我将玉找回来,我感激不尽啊。”她笑着抬手又给余子式倒了杯酒,“一杯酒而已,我都喝了,大人就不必推辞了吧?助兴而已。”说着虞姬就把酒杯直接往余子式唇边凑,一副要给他直接灌下去的架势,余子式下意识皱着眉侧头避开,于此同时,耳边骤起一道不小的声响。

  胡亥拂袖站起来,伸手gān脆利落地截下了虞姬手中的酒杯,仰头直接gān了,将空杯盏嗒一声猛地压在桌案上,他平静地看着虞姬道:“我家先生的确不胜酒力,这一杯酒,我替他喝了。”

  虞姬托着下巴望着胡亥,迎着少年漆黑的眸子毫不畏惧,她眉眼里均是笑意,半晌她回过头对凑在余子式耳边轻声道:“这挺好的孩子怎么就糟蹋在你手上了。”

  余子式闻言嘴角狠狠一抽,伸手将整个人都快挂在自己身上的虞姬给扯了下来,他刷一下猛地起身,留下这两不可理喻的人,头也不回地去找陈汜了。

  “先生。”胡亥见余子式转身yù走,下意识开口喊了他一声。

  “别跟着我。”余子式轻声警告道,没回头也没停下脚步。

  胡亥动作一顿,袖中的手一时间攥紧了。良久,他站在原地缓缓松开手,垂眸看了眼虞姬,后者正慵懒地半躺在席子上,一双桃花眼细细长长正打量着自己。

  虞姬回头看了眼走远的余子式,又转头看向被勒令不许跟着的胡亥,忽然就轻轻笑起来,她抬起霜雪颜色的手腕给自己倒了杯酒,低头抿了一口后她问道:“怎么不跟上去了?”

  胡亥没说话,望着虞姬的视线一片清冷。

  虞姬像是套近乎般寒暄道:“我们在你小时候见过,你还记得吗?那时候你才到我腰那么高。”说着她抬手比了一下,仰头对着胡亥温和地笑。见胡亥半天不说话,她自己接着感慨,“日子过真快,转眼你都这么大了。”

  将滑落在肩头的衣裳往上拉了拉,她望着胡亥那副淡漠的模样半晌,终于伸手将杯子放下了,她慵懒一笑朝胡亥招了下手,“小公子殿下啊,过来,听阿姊一句话,赵大人这事不该是这么来的。”

  胡亥眼中终于有一丝qíng绪起伏,却依旧没动。

  虞姬见他不动,忍不住摇头轻笑了一下,这不是还记恨上她了吧?她轻声劝道:“殿下啊,这人啊不能bī得太狠,凡事该有个分寸,到了该示弱的时候就示弱,让他松口气,转念他自己就该想通了。他如今那样子,不是防范着你,而是防范着他自己呢。”

  虞姬见胡亥皱着眉半天没反应,幽幽叹了口气,在胡亥的注视下,她缓缓抬手从桌上拿起酒杯低头抿了一口,再抬头时她眼中已经染上了星星点点的醉意,似有桃花清波回转,又如脉脉不得语。

  胡亥若有所思,抬眸望向不远处,余子式正卷着袖子勾着陈汜的肩,笑得极为自然绚烂,两人也不知说些什么,陈汜似乎也很激动,一张脸涨得通红。两人面前几位水袖的歌姬正在翩翩起舞,丝竹弦声正热闹,忽然余子式一扬手招呼那领舞的歌姬过来,三人围着桌案聊了起来,那歌姬盯着余子式直笑,忽然她倾身伸出手极为放肆地去扯余子式头上青色的发带。

  余子式往后避了一下,随意地一偏头恰好对上胡亥的视线,他猛地一愣。若不是陈汜抬手拦了一下,那歌姬已经趁着他失神间将他的发带给扯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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