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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奸_月神的野鬼【完结】(131)

  片刻后,余子式问道:“写完了吗?”

  胡亥点点头,将墨迹未gān的书信递给余子式,余子式扫了一眼,的确是一字一句都按照他所说的写的,点点头,他将竹简递给胡亥,轻声道:“大致就这样吧,你封好了就寄出去吧。”

  徐福啊,本官也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请你务必坚qiáng的活下去啊。余子式心里幽幽叹了口气,忍不住又扫了眼那书信。他看向胡亥,“天也亮了,早上你想吃点什么?”

  “都可以。”

  “我去厨房看看。”余子式说着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处,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胡亥,“喝粥成吗?”

  胡亥笑了笑,对着余子式轻轻点了下头。

  目送余子式消失在门口,胡亥这才敛了笑意,伸手从桌案上轻轻捏起咸阳寄来的那封书信,眼中一片清冷淡漠,他就这么扫完了全篇书信。

  端正清隽的小篆,字如其人,温文尔雅。

  满篇均是在转述他人的话,唯有最后两个字,落笔极稳,道尽平淡。

  “祝顺。”

  胡亥望着那两个字,视线微凝。良久他抽出一旁的回信,提笔一蘸墨,落笔如刀添了两字。

  “勿念。”

  一贯的藏锋字体。胡亥看了一眼,放下了手中的笔,将书信封好了。

  ……

  余子式刚迈进厨房,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厨房里打转的张良,余子式扭头就想走,不曾想听见动静的张良刷一下回头,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在空中对上了。

  现场一片死寂。

  饿了一晚上的张良忽然觉得自己不饿了也不晕了,他一看见余子式的,他整个人都清醒了,他不怕别的,他就怕赵大人索xing一不做二不休杀他灭口。对,就是余子式现在那眼神!

  杀人抛尸,斩糙除根!赵大人,你眼中就差写了这八个字了!

  张良整个人都不好了。

  余子式看了张良很久,张良不说话,他也继续保持沉默。官场十年的摸爬滚打告诉余子式,要沉住气,哪怕他现在心里北风横扫过境。他能说什么?他难道要告诉张良,他与胡亥一个大秦重臣一个大秦公子,他们俩是两qíng相悦吗?一刀杀了他算了。

  终于,还是张良先饿得没撑住,他从昨天被魏筹拉下山喝酒,快一天没吃东西了,他饿的两眼发昏啊!低咳了一声,张良平静道了一句,“赵大人,早啊。”

  余子式看着张良许久,点了下头,“早。”

  然后又是一阵死一样的沉默。

  张良饿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望着余子式淡漠的神色,手饿得直抖。他其实很想告诉余子式,赵大人啊,我对你们秽乱大秦宫闱的事儿真的没啥看法,我昨晚真的就只是路过而已。别说赵大人你玩秦王的儿子,你就是玩秦王嬴政,我也真的一点意见都没有啊!

  余子式看着目光闪烁的张良,他自然不知道张良那是饿的,只是觉得张良挺沉的住气。半晌,他淡漠地问道:“你在厨房做什么?”

  “饿了。”张良这两个字说得真心诚意,他问余子式道:“你来厨房做什么?”

  “熬粥。”余子式话一说完,就看见张良的眼睛刷一下亮了。

  余子式看了眼张良,若无其事地走到一旁生火熬粥,张良也不出声,一动不动极为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余子式。

  两人都极为自觉地没去提昨晚的事儿。整个熬粥的过程只听得见柴火燃烧的细碎声响。余子式全程保持了一贯的镇定水准,淡漠的表qíng就没变过。

  等粥终于熬得差不多了,余子式去掀盖子,也没看向张良,平淡地问道:“要不要来一点?”

  话没说完,一只碗就伸到了余子式面前。余子式一顿,抬头看向张良,沉默片刻伸手接了那碗。

  张良握着碗喝着温热的粥,心中一阵老泪纵横,他终于吃上东西了!他刚都开始怀念当年放鹿山做山匪的日子了!喝得异常感动的张良随意地看了眼余子式,后者正在盛粥,他下意识就脱口问了一句,“给胡亥的?”

  余子式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粥全倒在了手上。他像是失去了知觉一样,抬头淡淡扫了眼张良。

  第104章 留下

  余子式盛了碗粥,熬了点醒酒汤端到了魏筹的房间,老头一身的酒气横躺在chuáng上,一只脚随意垂在chuáng外。余子式看了他一会儿,回身拿了块gān净的布,接了盆水在chuáng边坐下。

  屋子里静悄悄的,余子式卷着袖子一点点替魏筹擦着脸,动作很轻。

  不知过了多久,魏筹的手动了动,抬手就摸自己的眼睛,余子式伸手将绸带塞到他手里,问道:“醒了?”

  魏筹捏紧了绸带,翻个身又睡了回去,一场大醉之后,他除却梦死别无他念。

  余子式看着魏筹哼哼哧哧的装死模样,推了把他,“起来,我给你弄了点粥。”

  “不喝。”魏筹动都没动一下。

  余子式心道这酒劲儿还挺大,一夜都过去了,还跟这儿和他撒酒疯呢。他甩手轻轻拍了下魏筹的脸,“不起我拿凉水浇你了,还是说你喜欢沸水?”见魏筹不为所动,余子式皱眉道:“行了,看你一把年纪了,我也想给你留点面子,起来!”

  魏筹不qíng不愿起了,恨恨地龇着牙,束发的木簪子也不见了,一头花白头发乱七八糟。宿醉让他看上去就山沟里刚蹿出来的野鬼似的,青面獠牙一脸狰狞,哪里有一丝剑道宗师的风度。余子式不由得摇了下头,伸手摸着他的头发顺了顺毛,由衷感慨道:“瞎子,你到底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魏筹这模样,就像是千辛万苦淌过三途河、走过鬼门关,却在阎罗殿前被黑白无常一脚踹出来的吊睛孤魂。

  老头嗤笑了一声,不去理会余子式,伸手嚷嚷道:“粥呢?”

  余子式将粥放在他手上,看着饿了快一天的老头仰头就囫囵地往嘴里灌,不由得心中暗道,魏筹要是真死了,估计还是个饿死鬼。

  这混得实在是太惨了些。

  吃饱喝足之后,魏筹睡意也没了,揪着绸带躺在chuáng上,晃dàng着腿。余子式在一旁收拾碗筷,刚准备走出屋子,却忽然被魏筹喊住了,“对了,子式你过来。”

  余子式望了眼魏筹,刚走到chuáng边,忽然手就被魏筹抓住了。

  魏筹顺着手臂捏了两下,忽然笑道:“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头发呢?头发也没长过?”

  余子式眼神一锐,他穿越而来的这事儿,除了坟头糙高两丈的吕相之外,天下也就只剩下魏筹一个人知晓了。他当下将碗筷一甩,紧贴着魏筹在chuáng边坐下,问道:“瞎子,我这样会不会出什么事?”话一出口,他竟是有些紧张。

  魏筹听出余子式话中的踌躇,心道这小子也有发慌的这一天?奇了。

  “能出什么事?”魏筹问道,“我看你不是好好的吗?好像还重了些,看来在秦国当官油水还挺多。”

  余子式沉默了一会儿,每次他不知道怎么将对话进行下去的时候,他就选择沉默。

  魏筹却是颇为淡定,问道:“怎么了?你想什么呢?”

  余子式拧起了眉,望着魏筹犹豫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沉默良久,他终于沉住气开口道:“吕不韦说过,我回不去了,魏筹,今天你给我句实话,你与吕不韦是不是瞒了我一些东西?”

  魏筹一顿,“你怎么这么问?”

  “几年前受了些伤,忽然想到,若是我死了,到底会发生些什么。”当“死”字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余子式忽然就镇定了许多,他平静道:“这些年一直在想,想了十年,也猜了十年,吕不韦已经死了,瞎子,不如你今天给我个痛快?”

  魏筹似乎没料到余子式会这么直接,微微一怔,问道:“你……你想回去了?”

  余子式深吸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与胡亥待在一块儿,他总是在想这事儿,许多年的困惑忽然就成了一道他不得不立刻解出来的迷局,他必须得先弄清楚这事儿,这也是他必须亲自来剑冢找魏筹的原因。

  这世上若是还有人知道真相,那个人也只剩下了魏筹。

  余子式伸手握住魏筹的手,一点点握紧了,他沉声平静道:“魏筹,这世上我该去做的事,我一定会去做,既然应下了,我就绝不会食言。我如今只是想听一句实话,与能不能回去无关。”

  魏筹听着余子式话里的意思,更诧异了,“你不想回去了?”

  余子式手一下子攥紧了,沉默良久,他一字一句道:

  “是,我不想回去了。”

  望着魏筹瞬间怔住的脸,他平静地接下去道:“你能给我句实话吗?魏筹你知道,我不会老,我不可能就这样子在秦国生活一辈子,我到底不是这个地方的人。”

  魏筹愣了许久,终于伸手轻轻揉了下余子式的头发,“你是怎么了?”

  “我习惯了,我在这儿待了十年,我习惯了在这儿的生活,回不回去已经无所谓了。”余子式平静道,“我所有的朋友都在这儿,我的家国也在这儿,十年热血,大半生心血,我的人生在这儿扎根了,魏筹,吕不韦说的对,我已经回不去了。”

  huáng粱一梦,留住了他。

  魏筹闻言却是难得皱了下眉,他摸着余子式的头发,不知是劝还是叹,他幽幽道:“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知道。”余子式似乎笑了一下,“这事我比你清楚。”

  魏筹沉默了,他从不认为自己多懂人心,他只是活得久了,下意识比人多想了一些,他问道:“你真这么想?一辈子的事啊,你可想清楚了。”他悠悠道:“你如今是荣华加身,可世上之事变得快着呢,吕不韦不也曾城门悬书,可转眼谁还记得他的风光?即便是不谈荣华权势,单说人事,乱世人心有几分可信?今天还杯酒谈笑,兴许明天就是他亲手送你上路,所谓志同道合,所谓同心同德,他敢说你敢信?”说着魏筹轻轻拍了下余子式的肩,“你仔细想想,别太冲动。”

  “可人活一世,不都是这样吗?”余子式轻轻一笑,“在哪儿又有什么区别?”

  “我只是提醒你,荣华这事太虚,乱世人心多诡,你所心系的,兴许只是一场大醉一场空,你别瞎折腾自己一辈子,犯不上。”

  余子式低头望了眼自己的手,自嘲般笑道:“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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