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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_叶惜迦【完结】(36)


“那你父亲有没有跟什么人来往过?或者说见过什么人,是不是有些时候不在家?不止是出事前那段时间,在很久之前也可以。”
“……”安歌想了好久,突然想起来什么,“有,那段日子,父亲有几次不在家,好像是去见大将军了。”安歌印象中是有几次,恐怕实际次数更多。
“大将军?”
“……”
知道是去见大将军还是安歌好奇,追问着母亲好几次母亲才吞吞吐吐地告知的。明明两人都是光明磊落之人,谈不上见面了被人当做结党营私,见个面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可是回忆起这件事这并没有什么用,大将军一年前中邪了一般从自己爱马的背上摔了下来,摔坏了脑子,至今都傻傻呼呼的。甚至有传言道,大将军因为魂魄散了所以才变得痴傻,过了这么久魂魄快要散得差不多了,很快就要命不久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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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带着安歌去拜访大将军。整个大将军府也一派落败之相。
大将军一生征战沙场,最被人津津乐道的却是他几年前的一席话。曾被别人问道后代以后做什么时,他大笑着道后代儿孙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反正不要去打仗,打仗太苦。
不少人骂着大将军一个沙场莽夫,不思进取,愚不可及,先帝却点名夸赞了大将军,还说打仗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无仗可打,大将军的想法才是真正的智慧。
可惜,现如今,大将军的大儿子和小儿子都不在家,听人说是去校场练武了。
大将军一直一脸痴傻地坐在椅子上,问他什么话他都不说,只是笑嘻嘻地看着前方,眼神却不聚焦。曾经英武的身姿如今孱弱得如同枯木,瘦弱见骨,说句不好听的话,真的是将死之人了。
太子忙着在一边慰问大将军的家人。
安歌低下身子,凑近,满面愁容地看着大将军。这或许是事qíng的唯一线索,却提供不了任何重要的信息。
这时,大将军却猛地一个手抓住了安歌的手。
安歌吓得几乎要叫出来,但随即很快令自己平复下来。
大将军依旧是傻里傻气的表qíng,眼神却已经开始聚焦,张着嘴,不清不楚,声音非常低:“清……祀……道……”
说完,刚才的反应就好似微弱的星光,很快就被黑暗吞噬掉一般,变回了之前的傻样。
安歌走之前最后看了一眼大将军,大将军依旧是痴傻的模样,仿若刚才的举动只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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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出了大将军府直到东宫的途中,一路上都不敢说话,怕惹得安歌丧气伤心。
安歌神色凝重,一晚上都没有睡着觉,一直想着大将军口中的“清祀道”。
清祀道遍布天下,大将军的话是什么意思?是要去清祀道道场吗?去哪一个?
第二天天明,有人传来消息,大将军咽气了。
太子也是一愣,随即看向安歌。
安歌似是发愣一般原地绕圈走了好几步,对着太子道:“太子,咱们能去趟清祀道么?帝都最中心的那座寺庙……不要大张旗鼓,只带上两个侍卫即可。”
太子趁着出宫散心的借口,带着安歌去了清祀道。
安歌自小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但生活还算不错,从未吃过什么苦,所以一家是不信教的。有着宗教信仰的人,一般是生活困苦,没有意义,或者是执念太深难以解开心结的人。父亲在最后的那段日子里,也许是一直思考着一个问题,苦苦寻求不到答案吧。
安歌看着在清祀道寺庙大殿里朝拜的人,看着不远万里来到这里三跪九叩的人,他想问一个问题,这些人,如此虔诚而恭敬,似是用生命在供养自己的信仰,最后,他们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吗?
安歌一页页地翻着香火簿,寻找着父亲的名字。没有翻到父亲的名字,却翻到了自己的名字。对应着日期,父亲那段时间,几乎每天都来清祀道祭拜祈福。
安歌摸着自己的名字,眼泪无声地掉了下来。
这时站在旁边已久的道士突然走向安歌:“小友请跟我来。”
道士一脸慈祥,清祀道的人也必定不是坏人,安歌看向太子。
太子站在安歌面前,擦着安歌的眼泪,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道士将安歌领到了一间屋子,从屋子深处拿出来了一个丝绒的盒子。
道士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颗白玉尘珠:“这是另一位道友留给小友的。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只是那位道友的诚意,辟邪保平安之用。”
“……”安歌看着这颗珠子,眼眶瞬间蓄满了泪水,又开始流泪,“道长……他还说什么了吗?”
道士摇了摇头。
安歌长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至此,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安歌还是不知晓父亲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惹出了如此的祸端,但他却清楚地明白,无论父亲做了什么,都是对的。
或许这颗白玉尘珠就是父亲对自己最后的话语,要自己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其他的,或许也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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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站在清祀道门口的祈福大树下,抬起头看着树上挂着的红丝带。
似是百年大树,挂满了红色的丝带,却完全没有被压沉的感觉,受着清祀道的福泽,好像长得比帝都所有的树都要好。丝带上写着信众对未来的美好祝愿,或许有的人不信教,也凑热闹往树上系了红丝带。
王者,父天母地,为天之子也。明主之所cao者六:生之、杀之、富之、贫之、贵之、贱之,此六柄者,主之所cao也。天子可以决定任何人的生死荣rǔ。
太子一个个地翻看着。天子,君权神授。身为天子,这些美好的愿望是写给天的,那就是说也是写给他看的。
他从小的愿望就是当一个好皇帝,他想尽可能地满足每一个臣民的愿望。
远远地看见安歌从大殿走出来,走向他,太子也是笑着迎上去。
这时,一个人骑着马疾驰而过,太子差点儿被这个人的马匹撞到。
清祀道附近鲜少有如此急促之人。埋藏在附近的两个暗卫顷刻间围了上来。太子一看到他们冲过来,立刻摆手叫他们离开。
那人也并不是跋扈之人,看到自己差点儿撞了人,立刻下马,朝着太子恭敬道:“对不住了,公子,差点儿撞着您,我家夫人就快要生了,我着急……唉……”
太子摆了摆手:“我没事,你赶快去吧!祝夫人母子平安!”
好像太子的话有安定的作用,那人的眉头立刻舒展了不少:“呦!公子!谢谢了!借您吉言!”
太子觉得没事儿,却把安歌吓得不轻。
安歌握着太子的手,颤抖的反而是自己。
太子笑着反手握住安歌的手,轻拍着:“没事儿,孤有天命护着,岂是那种福浅命薄之人。”
“啊……”这句话又吓得安歌伸手堵住了太子的嘴,还随口“呸呸呸”了几句。安歌看着太子,似是有些埋怨太子怎么不看路,说话也不吉利。
太子笑着把安歌领到树下,指着那一条条飘扬着的红丝带:“有人说父皇不懂人心,父皇说人心里所想的事qíng是无形的,他当然看不到。――不对,你看,孤现在不就看到了么。”
“……”
“你看,这就是民意。民意,即是天意。”
“……”
安歌又是热泪盈眶,多年来的追随并不是白费。他觉得太子日后,一定会是个好皇帝,并且一定会统一天下,结束这飘零破碎的时代,让天底下的所有人都过上安定美好的日子。那个时候,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容,每个人都不会被冤枉,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这是那个时候世间一定该有的、会有的模样。
安歌拿出来盛放白玉尘珠的盒子,又是看了好久,想起了刚才太子差点儿被撞伤的画面,又想到了坊间传言,薄伽王朝的帝王受到了诅咒,不到四十岁,三十几岁的时候就会早逝。随后,安歌扭捏着,似是不舍,把丝绒盒子递给了太子。
太子接过盒子,也不说话,看着低着头实际上早已面红耳赤的安歌,笑了出来。
待打开盒子,太子还是有些惊喜,他这么尊贵的一个人见过不少珍宝,但从未见过像眼前这颗珠子一般的珍宝,又白又润,反正怎么看都好看,让他心生欢喜。
太子凑到安歌耳边,声音低沉:“就凭这么一颗珠子,就想得到孤?”
“……”安歌羞得差点儿要逃出去。
太子看着安歌,认真却深qíng道:“这颗珠子,孤会珍藏一辈子的。”
安歌心里觉得暖,但还是正色道:“不行,不能藏起来,这颗珠子是保平安的,你得一直带着。”
“好好好,孤走哪儿都带着它,也带着你。”
“讨厌……”
风轻轻chuī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漏下一片光晕,在这光晕下的太子,是安歌此生唯一而又最暖的光。
+
那天晚上,太子被叫去见陛下最后一面,太子彻夜未归,天亮的时候,大殿传来消息,陛下驾崩了。
太子虽悲痛,但也并未忘却先帝的嘱托而变得颓废。侍奉太子的宫人们,一如往常,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安歌却觉得,太子变了。太子今年才十七岁,却突然变得老成了许多。
是不是因为陛下仙逝的缘故使得太子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
――不对的,老成得像是另一个人。脸还是那张脸,身也还是那具身,却令人觉得,内里的灵魂,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太子自小被先帝疼爱有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前还在抱怨上朝听政时,许多臣子的官职、姓名、脸都分不清。
现在,太子不但连所有臣子的官职、姓名、脸知道得清清楚楚,就连其父辈、祖父辈、姻亲都知晓得明明白白。
后来,太子又做了什么梦,说是也同先帝一样,梦到了误入魔道的仙子。由此先帝在位时,本来就不应该打的跟魔界的战争,被推着进行到了最后一步,直至全军覆没。这支军队对于薄伽王朝很是重要,但太子似是觉得没什么一般。
这样的太子,令安歌感到陌生,也令安歌觉得冷。


☆、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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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瞒天】
《818薄政这个死变态的血腥黑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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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明,薄政没有上朝。
他把昏睡不醒的木一禾抱到轮椅上,令安歌随行,推着并照看着木一禾,三人来到了庙堂。
薄伽王朝的庙堂无论何时都挂着垂着白色的布条,最东方的那面墙摆放着历代帝王的牌位,像是多米诺骨牌一般,看得叫人发晕,深棕发黑的木牌,上面用红色的颜料刻着历代帝王的名号庙号,没有多么神圣的感觉,只是单单看着就叫人觉得惊悚。
圆形的正殿很是宽广,中央是祭祀的天台,最上方漏着光,每当正午的时候会有一束光直穿殿堂,照耀到祭台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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