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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敌总是在精分_两袖临风【完结】(24)


莫盏竟似回光返照般激动地喊道,“祸害我甄国的jian臣佞幸就是石瑛!凡人又怎么可能长生不死!”
甄王的声音冷下来,“朕不是凡人,朕是九五之尊!”
莫盏冷笑,恨恨地瞪着他,“九五之尊难道就可以逆天而行,以他人的生命为自己续命吗?!”
甄王一字一顿缓声道,“身体发肤,之父母,你只是把命还给朕而已,哪里是他人的生命?”
莫盏绝望了,半年前甄王亲自前去谢家向他谢罪。这高傲至尊的男人竟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忏悔着自己的罪行,企图换回他们之间那一星半点的父子之qíng。
莫盏初时不信,可每每总会想起年幼时母妃最受宠的时候,父皇对他嘘寒问暖,教他写字作画的温柔模样,便又有些信了。他偷偷给宫里的母亲寄了信,连母妃也说父皇有了悔改之心,夜夜为自己做过的事自责。莫盏挨不住甄王的苦苦哀求,终于和他回了宫。
莫盏在袖子里藏了一把短刃,是临走前谢灵jiāo给他的。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只要父皇又起了将他炼化成丹的心思,他就立刻自刎。一行人是连夜偷偷赶回宫的,甄王解释是不想太多人知道莫盏回宫,以免给他造成麻烦。
莫盏虽有怀疑,可甄王一路上都没有对他做什么。但当他进了宫门看见好生生站在他面前的石天鹰时才终于知道害怕,他怕的浑身发抖,几乎克制不住地就想划破自己的手腕。但甄王立刻遣走了石天鹰,亲自送他回到宫殿,还许他百般恩宠,让他又渐渐安下心来。
可那都是假的,这场戏连年关都没有熬过。
莫盏只恨自己太傻,竟然还会相信什么父子至亲、血浓于水,竟然还会相信本xing能改、回头是岸。他只是离开亲人太久太久了,久到竟会被那虚假的qíng谊糊住眼睛,心甘qíng愿地把命送到对方手上。
莫盏冷笑一声,不再说话,他闭上眼,似乎只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再享受一次安宁。甄王皱起眉,“国师,人还没抓到吗?”
他已经不想再看见莫盏这张脸了,这只会让他想到如自己这般尊贵的人竟然向他人道过歉。纯yīn之体不过是修士们竞相争抢的炉鼎,生来就是让人采补的东西,若不是为了长生不死,他怎会向这种贱人低头?
石天鹰微微俯下身,“皇上不要cao之过急,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罢了,他已被我打成重伤,绝对逃不出皇城。”
甄王烦躁不已,“那你怎么会让一个毛头小子抢走我珍贵的药材?若是他坏了药材的灵气,或是耽误了炼丹的吉时该怎么办?”
“不会的,”石天鹰yīn森地道,“我在他身上放了鱼饵,可还要等大鱼上钩。”
就在此时,一个侍卫慌忙跑进宫殿,“禀告圣上,属下已经找到了贼人的藏身之所,只是那贼人太过厉害,御林军不是对手,还请国师出动!”
甄王顿时站起身,“国师快去!”
说完跟在石天鹰的后面,也急匆匆地出了大殿。
一时之间,殿内只剩下被烧得滚烫的铜鼎和被铁链拴住四肢的莫盏。莫盏早已泪流满面,他死期将至,但还有太多东西放不下,他还没有见到母妃和兄长一面,谢家的养育之恩也还未报。他还记得自己临走前,谢蕴几次三番劝他三思而后行,可那时的他却天真地想着,便是赔上一条命,能看清父皇的真心也算值了。
此时濒死之际,才开始后悔,一条命只为看清一个人的心,这赌注未免太大了些。
承景和云容正躲在大殿的屋顶上,眼看着甄王和石天鹰离开了,承景便yù跟上去,云容一把拉住了他。
“以师兄的水平或许可以和石天鹰一搏,但若出现什么意外难免措手不及,我们不如趁现在把石天鹰那炼丹的药鼎毁掉,免得过后手忙脚乱。”
云容想的是到时万一打不过,也可以先行撤退,左右没了药鼎还能再拖几日,只是不便与承景直说。承景也觉得有道理,只是他想的是,那尸体若真被毁了,他便没有证据证明云容还活着了。
尽管想法不同,但目标却很一致,两人跳下屋顶,摸进了太和殿。
一进殿门两人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停住了脚步,空气中蔓延着浓重的血腥味,铜鼎上方的人显然是在被取血炼药,而那人正是之前在谢家西苑见过的公子莫盏!
云容,“师兄!”
承景一剑劈开铁链,将莫盏放在地上,云容连忙上前检查他的伤势。莫盏身上乍看之下没有伤口,仔细看去却发现他的胸前遍布着一个个针眼大小的口子,他的血就这么一点点从心房中流出来,根本止不住。
莫盏已经十分虚弱了,在云容没来之前,他就在这里被吊了三个时辰。那石天鹰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他的血流的很慢,每一滴都是鲜艳纯净的红色,毫无杂质。
“是天芒针。”云容道。
天芒针是专门用来取血的,有些妖shòu的血异常珍贵但却有毒,便用这天芒针扎进心口,只取心房血,因为便是再剧毒无比的妖shòu,他的心血也绝对是纯净的。
天芒针若打中其他地方倒还有救,可若刺入胸口就回天无术了。
“谢赐,”莫盏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声音虚弱无力,“我是不是没救了?”
云容没有答话,“你为什么会回来?”
莫盏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已不想再提。他对站在一旁的承景说道,“有一个神剑宗的弟子过来带走了云尊主的尸体,石瑛和甄王刚刚去抓他了。”
承景应了一声,但没有动。
莫盏也没心思再管其他,他很清楚自己恐怕马上就要死了,此生能偷活到十九岁已算上天恩赐,只盼来世能投做普通人,简简单单度完余生。
他把手伸进衣领中抓住胸前的玉,一把从脖子上扯下来,“我熬不过今晚了,但求你带着这玉去谢家知会一声,就说‘养育之恩,莫盏来世再报’。”
承景猛地抬起头,看到了莫盏手中那块刻着“盏”字的玉。那块玉是如此熟悉,上一世莫盏一直带在身上,承景也是因为无意间看见这块玉才知道对方的名字中有一个“盏”字,莫盏,他心心念念的爱人的名字。
然后承景便撞进了云容的眸中,四目相对,承景站在一旁,云容半跪在地上,眼中似有千言万语。但他很快便低下头,接过莫盏手中的玉,道了声,“好。”
这一瞬间,一切过往都在承景的脑中穿成了线,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疑问。
如果,没有遇到自己,谢赐也是为寻找云容的尸首来到皇宫,同样想到应该第一时间毁掉药鼎,同样进入这太和殿,同样碰到了将死之际把随身之玉jiāo给他,只求能报一声死讯的莫盏……
承景猛地攥起拳,被封印在心口的魂回镜跟着战栗不止。
然后,谢赐便收下了那枚玉,谎称自己身上的伤是拜石天鹰所赐,顺理成章地冒充莫盏,骗了自己二十年。

☆、第二十七章

莫盏闭上了眼,他的心血已经流尽了,带着悔恨永远地离开了。
太和殿只剩下两道截然不同的呼吸声,一道急促,一道微弱。
云容将莫盏的尸体搬到一边,低声道,“师兄想说什么,都等和孟师兄汇合后再说吧!”
他就好像什么都知道,但他分明不可能知道上辈子的自己做了什么,除了带着记忆重回二十年前的承景,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承景慢慢攥紧拳,他不喜欢谢赐现在这副自以为是的态度,就好像他知道上辈子骗了自己,就好像只有他知道以大局为重。可其实,在承景的心中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无论是孟游还是云容的“尸首”都比不上他爱人的一星半点。
感觉到身体内的bào动的魂回镜,承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
“不,我什么都不想说。”
云容愕然,他无法从承景的表qíng上看出任何喜怒,就像自己从未预料到的此刻的心qíng。他本以为承景会问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莫盏的事,或者会告诉自己他认错了人,可承景似乎真的没什么想说、没什么想问的。
这反倒让云容的心提了起来,似bào风雨前的宁静,“师兄若有何不满,恳请直言。”
承景转头深深地看了云容一眼,他微微启唇,云容知道,接下来这句话一定是承景思量过后最想说的真心话。
“不关你的事,”承景说的很平静,“但我很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愿意跟着我,我想与你携手白头,你呢?”
无论多么不肯接受这个事实,但承景不得不承认,上辈子的莫盏骗他也好,耍他也好,都与今生的谢赐毫无关系。谢赐或许是他本来的名字,或许仍旧只是用来骗他的名字,但骗就骗吧,他许是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但唯独关乎“真心”这一点,他无法接受一丝一毫的欺骗。
这本是极为简单的一个问题,换作往常,答案几乎不用细想。可在刚刚发生过这样的事之后,云容很难再去单纯地考虑答案,他难免想到了更深一层的问题。
他和承景是不可能有未来的,因为他是云容。也更不可能携手白头,因为凡人的生命不过五十年。云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多留下更多的回忆,他已经活了很久了,不会觉得遗憾。
所以,他让自己不去在乎承景口中的莫盏,不去在乎承景一次比一次狂躁的心魔。因为他终有一天是会离开的,或许是分别,或许是永别。
云容沉默了。
承景见他犹豫的时候,只觉心被抽空了,他忽然开始不明白自己为何回到过去,两世为人又究竟都是为了谁。
云容苦笑一声,“若真能与师兄携手白头,我自然甘之若饴,只是师兄还有千年万年的寿命,我余下的时间或许还不够师兄闭一次关。”
承景紧张得心跳如擂鼓,急道,“我会帮你!”
“谢谢。”云容笑着拉住他的手,虽然是在笑的,可承景却觉得他完全不信。
“我一定会让你活下来,活的比我还长。”
云容怔住,便是明知道不该相信,他也忽然就信了,因为承景的目光是那么坚定,那么,可靠。
*
此时,孟游正抱着尸体躲藏在下人的柴房中,那尸体缺了一只手臂,身上的ròu也少了好几块,一张脸上没了半个眼珠,嘴也不自然地张合着。唯一奇怪的是,人死了近两年,尸体却丝毫没有腐烂,他就好像只是受了重伤,撑过这一阵便还能睁开眼睛。
孟游的身上也挂了彩,他根本不是石天鹰的对手,胸口被留下五道黑印,衣服也抓破了。他身上的灵力所剩不多,但还是勉力维持着尸体的原型,水灵根催生的冰属xing冻得他瑟瑟发抖,但他只是将怀中的尸体抱得更紧了些。
十三年前,他尚是少年,第一次于魔宗见到云容便深深地被他所吸引。无与伦比的美貌,非凡卓越的气度,艺压群雄的胆魄,斯文淡雅的xing子,就像是致命的香料,让他沉沦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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