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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_东施娘【完结】(9)


*
殷辛只睡了一个多时辰就醒了,他闭着眼睛喊小英子,说口渴,待一个温热的茶杯贴上他的唇,他伸出舌头舔了几口,才睁开眼,一睁开却吓了一跳。
乌黎却很淡定,拿着茶杯,“够了?”
殷辛睫毛似乎很不平静,一直眨来眨去,他用细白的牙齿咬了咬唇,犹犹豫豫地说:“亚父怎么在这里?”
乌黎把茶杯收回来,他不回答殷辛这个问题,只是说:“离上朝的时辰还早,皇上再睡会吧。”
殷辛点点头,而外面传来的一声尖叫声却吸引住他的注意力,他刚侧过头,眼睛却被蒙住了。
“快睡吧。”乌黎冷淡的声音。
那声尖叫声并无完全,像是叫到一半就被掐住了喉咙。
殷辛不敢动,睫毛在乌黎手心里不安地眨了几下,最后像放弃一般闭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进来了,殷辛听到衣物摩擦声,还有人声。
“国师,全部都处理好了。”
这是殷辛那晚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他再也没见到小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叫束卫的人。束卫长得很平凡,却有一双笑起来的弯弯眼,他不像小夏子又宠又管他,也不像小英子一样敬着他,他对待殷辛看着恭敬却冷淡。
“小英子呢?”他问束卫。
束卫笑着说:“皇上,这个宫里有多少个奴才,您可知道?”
殷辛摇头。
束卫笑意更深,“那奴才也不知道小英子去哪了。”
有时候,殷辛会说:“束卫,你靴子脏了。”
束卫低头一看,脸上的表qíng会几分怪异,像要笑不要笑的,“奴才大意了,这东西可不好洗。”
他靴子经常有暗红的印子。
同时束卫也神出鬼没,殷辛好像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到他,素和给殷辛上课的时候也因此发了火,束卫却丝毫不害怕素和的黑脸,跪在地上,“奴才只是奉命行事,还妄太傅包涵。”
素和把手里的书握紧又松开,一个奴才叫他包涵。
殷辛撑着下巴看着素和又看看束卫,空出手轻轻拍了下素和握书的手,“太傅,我们继续上课吧。”
素和瞪着跪在地上的束卫,最后反手握住殷辛的手。殷辛手被握住,却不明所以地看着素和。殷辛那只手又小又软,就像个孩子的手,他的确还是个孩子,即使成了婚,却跟自己的妃子成了玩伴,史上都没有这样的皇帝了。
“太傅?”殷辛唤道。
素和松开手,抬眼看着对方,“皇上,你之前不是说想放风筝吗?想不想知道风筝是怎么做的?”
这个提议一下子吸引到了殷辛,他立刻呼唤着说要,素和微微一笑,便起身牵着殷辛往外走,边走边说:“这风筝要在外面做才有意思,太傅去叫郝英准备材料。”
殷辛乖乖由素和牵着手,不上课去做风筝的提议让他显然很兴奋,一双猫儿眼都笑成月牙儿了。
郝英办事很快,很快就准好了用物,素和选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做风筝,那里有一个凉亭,他们就坐在那里。束卫自然也跟了上来,对于素和的行为他没有什么表示,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切。
素和将画纸铺开,又取了毛笔,问殷辛,“想画什么图案呢?”
殷辛想了想,“小鸟?”
素和略一点头,下笔神速地画完了,可殷辛拿到手里却皱了眉,不太开心,“太傅,这只鸟灰扑扑的,一点不好看。”
素和笑,“这是只普通的麻雀,皇上又没说要什么样的小鸟。”他说这话的时候,又铺开一张画纸。
殷辛左右看了下,看到站到最近的郝英,又看到了站得稍微远一点的束卫,他把那张画纸递给束卫,“束卫,你的风筝。”
束卫有几分哭笑不得地接过了,而殷辛把那只灰扑扑的麻雀处理掉,连忙盯着素和要新画的风筝,“太傅,这是画什么呀?”
“扇子。”
“扇子?”
素和下笔略顿,跟殷辛解释,“中秋要到了,前朝有词曰‘裁为合欢扇,团圆似明月。’”殷辛似懂非懂,素和看着他一脸迷茫的样子,不免失笑,他换了只毛笔,沾了朱红,在给扇子上色之前却提笔在殷辛眉心轻轻一点。
“傻子。”
他这两个字细不可闻,连离他最近的殷辛都没听清。
殷辛眉心一点红,再配上那双猫儿眼,一下子就娇俏起来,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姑娘,他懊恼地捂着眉心,“太傅可恶。”
素和抿唇一笑,只低头给扇子上色。
素和又给殷辛做了一只风筝,给殷辛画了只威风凛凛的老虎,麻雀和老虎都被放上了天,殷辛放风筝放得气喘吁吁,到处都听得到他的笑声。
素和坐在凉亭里,把自己做的扇子风筝丢到湖里,风筝一下子被水打湿,最后上面的图案慢慢晕开。
殷辛回头,扬着笑脸,对素和大喊:“太傅,你看寡人的风筝飞得多高啊。”
郝英站在素和身后,低声说:“少主?”
素和看着殷辛又扭回了头,声音平静,“郝英,要过节了呢。”
夜里,殷辛口渴醒了,喊了声束卫,没人回应,他撩开chuáng帐,却发现束卫并不在chuáng旁,他便自己下了chuáng走到桌旁,刚端起茶壶,却听到窗户那里有异响。
他循声看去,想了下,走过去,打开了窗。
窗外站着一个人。
那人长发掩面,声音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一样。
“皇上。”
殷辛表qíng微滞,“小英子?”

☆、第十一章

小英子的声音像哭又像笑,在这深夜里听起来格外渗人。
“皇上,奴才死得好冤啊。”
他抬起手,殷辛借着月光看清对方手上全是血。
他抬手似乎准备撩开头发,殷辛像是被他这举动吓住了,自己往后退了一步,还被扳到了脚,直接摔在了地上。
小英子动作顿了下,头有些怪异地歪了下,“皇上在怕奴才吗?”
殷辛仿佛在qiáng忍着恐惧,哆哆嗦嗦地说:“小英子,你不要吓寡人,寡人问他们你去哪了,他们都说不知道,你到底去哪了?”
“奴才被活生生打死了,皇上不知道吗?就在那个晚上,奴才在殿外喊皇上,可皇上没听到,血都把地染红了,奴才冤,只能现在来找皇上。”
殷辛手撑着往后退,待他看小英子似乎打算翻窗而入,忍不住叫了起来,“来人,小夏子,亚父,太傅,束卫,呜呜呜。”猫儿眼也似乎有了水包,泪珠在眼里滚来滚去。
等小英子真翻了窗,他终于忍不住转身爬起来往外跑,边跑边叫人,“来人啊,护驾。”
小英子跟在他后面。
“皇上,你跑什么?”
虽然没有听到脚步声,但说话的声音很近。
殷辛抬手捂住耳朵,跑得更快了,直到撞上了一个胸膛。来人一把搂住腿软要摔倒的殷辛,“皇上?”
殷辛先是闻到对方身上的香料味,再是听清对方的声音,便一把揪住来人的衣服,惊恐地说:“亚父,小英子……小英子他……”
乌黎冷淡地看着殷辛,看着对方因惊恐而瞪得更圆的眼睛,“什么小英子?”
“他回来了,他说他死得好冤,他就在我后面!”殷辛吓得直抖。
乌黎往殷辛身后看去,“皇上,你身后什么都没有。”
“不,有的,有的,亚父,你再仔细看看。”
“真的没有,不信,皇上自己看看?”
殷辛听了这话犹豫了,乌黎垂眼看他,又重复了一遍,“真的什么都没有。”
殷辛慢慢地扭过头,却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他轻咦了一声,到处看了看。乌黎说:“皇上是不是做噩梦了?”
殷辛回过头,半张着嘴,眼神又迷茫又疑惑。乌黎略一挑眉,“看到什么了吗?”
殷辛摇摇头,又往四周看了看,可周围的确没有其他人。
“回chuáng上去吧。”乌黎把殷辛带回了chuáng上,殷辛抓着乌黎的衣袖,担惊受怕地到处看,看乌黎要将袖子扯出来,还可怜兮兮地说:“亚父。”
乌黎没什么表qíng地嗯了一声。
殷辛跪坐在chuáng上,仰头看着乌黎,露出的一截脖子皮肤白皙而细腻。乌黎熟若无睹,将袖子扯了出来,“睡吧。”他伸手将chuáng帐放了下来。
乌黎没有跟殷辛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也没有追究束卫为什么不在。
束卫第二日叫殷辛起chuáng时,依旧是挂着那张笑脸。殷辛问他,“束卫,昨夜你去哪了?”
“奴才一直在守夜啊。”束卫答道。
“可是寡人昨晚没看到你。”
束卫抬了下头,表qíng不变,“皇上做梦了吗?”
“没有做梦,寡人还看到了……”殷辛顿了下,像是想到什么恐怖的东西,表qíng有些后怕。
“皇上看到什么了?”
“看到亚父了。”
束卫笑着摇头,“昨日国师离宫的早,怎么会半夜还在宫里。皇上还真是做梦了。”他说着话,殷辛养的猫从外面进来了,它踏着猫步,步态轻巧,走到龙chuáng上,正要跳上去,就被束卫给捉住了。
猫突然被捉住,立刻挣扎了起来,只是它的攻击力近乎于无。殷辛看自己的猫在喵喵叫,不免说:“束卫,把毛团给寡人。”
束卫给了,殷辛抱着毛团下chuáng,自己走到铜镜面前,镜子里的少年单薄而孱弱,脖颈太细,仿佛一折就断。殷辛多看了自己几眼,才抱着猫转过身,让束卫伺候他梳洗。
*
即使想儿子了,也只能从镜子里贪婪地看几眼,不能看多,怕自己露出内心真正的表qíng。
他一点点地伪装自己,用自己儿子的躯壳苟延残喘地偷活着,却越发地唾弃自己以及悔恨。有时候又想,如果自己没有重生,那现在遭受这一切的就真该是他自己那个天真无邪的老三了。
那时候若自己在地下,也真会气活过来。不得不说,乌黎这人的确很了解他。
只是他不了解乌黎罢了。
*
殷辛的早点很简单,一碗jī丝粥,一盘小点心,不像个皇上该吃的。他自己倒是吃得很开心,有时候还会偷偷从毛团的盘子里偷小鱼gān,偷到了就哈哈大笑,再在毛团的撒娇中还给它。
到了上早朝的时辰,殷辛就要换上正服,先帝之前的传统都是先早朝再用膳,乌黎把这条规矩给改了。
今日上朝跟外日没有什么区别,殷辛坐在珠帘后,听了一会,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动作极小,却也被乌黎捕捉到了。乌黎回头看他的眼神,吓得殷辛立刻把手放下来坐直了。
乌黎扭回头,清了下嗓子才说:“殿试的时间可有定好。”
这段时间正是科举的时间,如今已经进入殿试这一环。参加殿试的人共有二十个,据说其中还有几位早就成名的大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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