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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昏君复国记_苏少微【完结】(42)


顺化,军营
已经是六月的大热天,顺化的日头毒辣地盘旋在大越国士兵头顶的天空上,攫取着这些年轻人体内珍贵的水分。然而营中依然在严格训练,每个人身上都像用汗水冲了一遍澡。
中军帐中,陆瑾坐在案前,看完手中的qíng报,不动声色地把信递给了张雄。
“怎么?魏国已经占领了布政州!这么说占城已经亡国!”张雄放下手中的信,激动地看向陆瑾,“陆先生,魏军刚攻下占城,此时定是它最疲惫之时,如果不趁现在,只怕魏国援军一到,就更难对付了,我们现在是否该先发制人?”
陆瑾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淡淡道:“我在等,一个人。”
他总是如此泰然自若,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把一切大事决策jiāo给他,让人既安心又困惑。张雄问道:“谁?”
陆瑾还未及回答,只见一人入帐匆匆禀报道:“陆先生,外面有个人带着许多兵,说要求见您。”
“他来了。”陆瑾道。
有人从来不悲不喜,不惊不惧。因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右相陈仪中

“他来了。”陆瑾起身道,“我出去相迎。”
有什么人能重要到让他亲自起身出去迎接?!看着陆瑾独自起身出了帐,坐在一旁的张雄和宋于明一脸诧异地互相对望。
“是什么大人物啊?”宋于明不禁用大越语和张雄感叹,“这么好待遇啊。”
“大概是陆先生故友吧。”张雄道,“他如此重视,定是对我们此时战局很有利。”
反正他们对人好不好,只会和利益挂钩。这个张雄也是,现在对阿瑾和自己如此客气,完全是因为现在大越国危难之中需要仰仗他和自己而已,宋于明兀自叹了口气,那充满纯粹的烦恼没有太多利害关系的学生时代,早已离自己太遥远了。
“请进。”
两人正默默坐着,只听得帐外响起了陆瑾那低沉清冷的声音。
抬头望去,陆瑾与一个人携手而入,然后互相客客气气地行了个礼,请那人坐在了一旁客位。
牵手?自己想牵个小手还要看他脸色呢!宋于明心里醋坛子打碎了一地,没好脸色地往那人位置上看去。
那人长得清秀温暖,双眉淡而平和,微微下垂的眼角,嘴角弯弯的弧度使他看起来自然地带着笑意,一看就是平易近人的xing子,大概三十岁上下,真是好一副暖暖的大叔形象。
那人看到宋于明的一刹,眼神中闪过一丝触电般的惊乱,旋即回复了原本平静温和的样子。
见到自己这样脸竟然会是这种反应,看来此人应该认识赵检,宋于明心中暗忖。
“这位是我故友陈仪中。”陆瑾介绍道。
陈仪中起身对在座的每个人都礼貌地鞠躬见了礼,在座的也都起身回了礼。
陈仪中不光是个大暖男,还是个有礼貌的大暖男啊,宋于明心中不屑,毫不qíng愿地站起来和他见礼。
“原来是当年大宋的右丞相,失敬失敬。”张雄客气地笑道。
“不敢不敢。”陈仪中笑道,“这位就是大越国兵部侍郎张雄张侍郎吧?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亲眼一见,果然仪表非凡英雄气概,陈某三生有幸。”
“嘿嘿,哪里哪里。”张雄笑道,“谬赞谬赞。”
还是个甜言蜜语左右逢源之人啊!真会装腔作势!要不是右丞相陈仪中在崖山时说带人去占城借兵,结果在国家最危难的关头一去不回,宋国的一切权力和责任就不会落在陆瑾这个一向无权管事的左丞相身上,虽然陆瑾一旦掌权便在南海摆下连环船歼灭无数魏军,可是终究国家败局已定,不是一个人一场胜仗可以挽回。那时候的宋国已经失去了千里江山,仅凭海上那十万水军根本收复无望,不过在南海中做最后抵抗,选择有尊严地亡国罢了。
可是陆瑾却因此把国破家亡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想到这里,宋于明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这个人,阿瑾会像现在活的这么累吗?宋国灭亡就是那个昏君和这个陈仪中为首的一帮蠢臣没用,关阿瑾什么事?国虽然亡于他掌权之时,可是算起来他根本半点责任都没有好么?这个陈仪中倒是把自己撇得一gān二净!
陆瑾和他不计较这些,可是宋于明计较啊!宋于明对陈仪中不怀好意地笑道:“陈仪中啊,你问占城借兵借的真是速度啊!才借了将近半年,现在刚好就借回来了!”
看赵检叫着自己的大名,笑嘻嘻地和自己说这些话,陈仪中后背不禁冷汗涔涔。然而看样子赵检还没透露自己宋国皇帝的身份,陈仪中便坐着恭恭敬敬地答道:“陈某办事不利,借兵来迟,真大罪也,还请多多宽宥。”
他确实认识赵检的身份,而且竟然还心存敬畏,宋于明趁着有这个身份,狠狠盯着他道:“不宽宥!”
陈仪中刚想答话,只听陆瑾道:“赵将军,够了。”
不能耽误了阿瑾的正事,宋于明赶紧闭了嘴,慢慢收拾这个陈仪中不晚!
暗暗为自己捏了把汗,陈仪中向宋于明微微颔首,转头对陆瑾道:“陈某此来率领占城余部两万人,愿投奔帐下为走卒。”
“陈将军有如此意愿,在下深感欣慰。”陆瑾言罢,回头看了看张雄。
“张某也为大越国感到由衷欣慰。”张雄道,“能得陈将军投奔,真是可喜的大事。岂敢屈尊为走卒?待张某奏明陛下,委任陈将军要职。”
陈仪中便在帐中客气谦让了一回,直到会议结束,除了他投奔陆瑾这一件事,其余都是些互相的官腔客套话。
待众人散去,陆瑾带他到了自己帐中。
见四下没有旁人,陈仪中在宋于明面前“砰”得一跪,膝盖直接狠狠砸在了坚硬的地面上:“臣救驾来迟,死罪!”
“呵呵。”宋于明翻了个白眼,坐在椅子上,翘了个二郎腿,“陈仪中啊,枉朕如此信赖你,你竟然给朕耍心机啊?”
“臣并非有意不回国救急。”陈仪中跪在地上,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臣当时领旨前往占城借兵,那占城国王一再推脱,臣在占城说了很久,待到终于说服占城国王时,却听说……崖山一战,宋国已亡,陛下已经殉国……”
说到此处,陈仪中眼眶里那两行热泪簌簌滚落:“臣万念俱灰,本该一死殉国!可是臣不敢相信陛下真的驾崩了!于是臣假意投靠了占城,想在占城立足稳定后,再寻找陛下踪迹。如果此生有幸再遇陛下,臣一定结糙衔环肝脑涂地报答陛下!如果臣不幸遇不到陛下,臣一定以死明志!
皇天在上,臣有幸得知陆丞相在大越国,便觉得有了寻找陛下的一线希望,于是放弃了占城的最后三州,带兵日夜不停地赶来顺化。
能在此得见陛下,臣幸之至,亦愧之极,臣死而无憾!如果陛下责怪臣救驾来迟,臣愿任凭发落!”
“陈爱卿忠诚之心,朕今天才知道啊。”宋于明叹了口气,“坐下说话。”
“谢陛下。”陈仪中起身来,见陆瑾默默坐在一旁,便坐到了他边上。
“与权。”陆瑾道,“陛下一时疑惑,并非疑心,不要放在心上。”
陈仪中,字与权。多时没有听陆瑾这样叫自己了,只是当年在建康同学时,qíng谊深重互称表字,算起来,都七八年了。陈仪中一怔,答道:“臣一去不返,陛下疑惑理所当然,臣不会对陛下怀有二心。”
看来阿瑾是信任他的?不能让他觉得自己对他起疑而让他感到不安,宋于明只能顺着陆瑾的话道:“朕怎么会怀疑你的忠心呢?随口问问你罢了,别往心里去。”
“谢陛下。”陈仪中看着陆瑾道,“其实臣与陆丞相已经联络多时。”
宋于明疑惑地看向陆瑾。陆瑾点了点头。
“里州城破之时,臣便已经联络到了陆丞相。依照陆丞相指示,占城最后的三州――布政州、地哩州、麻令州我一律没有让人顽qiáng抵抗,只是假装败退,最后带兵进入顺化,将那三州便宜让给了耶律天权。”陈仪中对宋于明解释道,“只不过我给耶律天权的这三州几乎都是空城,大军根本无法停留,顶多派人驻守而已,若要取回不消五日!当然,这些都是陆丞相早就谋算好的事,臣照做而已。”
宋于明惊讶地看着陆瑾,这家伙又背着自己安排了这么多事qíng!这件事明显发生在他和自己说偷袭魏军粮船那晚,可是他只说了那一件事,却对这件事只字不提,导致自己到现在才知道!
他是不信任自己,还是一个人习惯了?他心里有再多事,也一直只作没事人一般。不知道心里还埋藏了多少事呢?想想还真有那么点可怕。
“与权,你奔波劳累先去休息吧。”陆瑾道,“剩下的事我自会向陛下说明。”
“好。”陈仪中起身对宋于明道,“那臣先告退了。陛下有事随时传唤,臣即可就到。”
陈仪中刚出去,陆瑾看了宋于明一眼,起身在他面前跪下。
“阿瑾你gān什么!”这是陆瑾第一次给自己下跪!宋于明慌了,连忙跳起来也给跪了,扶住陆瑾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跪什么啊?”
陆瑾推开宋于明的手,仍然跪在地上:“陛下心中疑惑,可以问臣。”
“我不疑惑,我不疑惑。”宋于明道,“你看我像对你有疑惑吗?我有疑惑都是直接问出来的。不就是瞒了我点事qíng吗?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我也知道了。”
陈仪中的手段,还是那么高明啊。在人心底不留痕迹地轻轻撕开一道小口子,甚至连对方自己都没法察觉。然而他的所有表现却还是个温和敦厚之人……陆瑾知道赵检心里已经埋下了什么,甚至细微到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然而自己没有任何办法阻止。
倘若一日遇到适合的事件触发,那道口子就会深深撕裂,成为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学会独立

陈仪中虽然已经投靠,张雄只恐他拥兵生变,有意将他带来的人打散重组进入大越国原有的军队之中统一管理,然而又恐怕陈仪中不悦见怪,只是与陆瑾商议此事。
陆瑾答应张雄去与陈仪中协商,陈仪中gān脆利落地将此事答应了下来,毫无任何不满。张雄这才放下了心,认为陈仪中和陆瑾一样,也是个忠厚实诚之人。
军队重组之后,共有将近五万人。恐怕迟则生变,陆瑾命陈仪中和张雄等人立刻率众先行攻打原占城北部三州,自己与宋于明只留下左军一万人在顺化。
张雄陈仪中等人走了四五日,都是捷报连连,一切顺利。
果然是算好的,那陈仪中弃城之时,就早已做好打回去的准备。城中的一切布置甚至每一条道路都谙熟于心,还有内应可以里应外合,对付起三州那分散又极度不适应南方气候而且疲惫的魏军,四万人如入无人之境。正如陈仪中先前所言,取下三州不消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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