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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臣有本要奏_奶油馅【完结+番外】(60)

  他说完就要送客,黎焉落在后头,心里忍不住想着孙蓬方才说的那番话。

  黎焉是知道谢忱此番来西州,身边带来多少人的。但如今的官驿看起来,丝毫不见人少,应该不可能分出人,去各地抓官员。除非他们调用了附近州府的人手。

  可会是派谁去的呢……

  黎焉心里的疑问,在见到几位láng狈赶来安城的同僚后,终于得到解答。

  “那裴处简直就不是个东西!居然真的把我们丢到了关外喂láng!我们差一点就被láng吃了!”

  “他还以为他们裴家仍旧是皇后的娘家不成?皇后都换人当多少年了,他在我们面前抖什么威风!”

  “他就是个狗仗人势的东西!要不是大皇子突然来西州,他能有什么由头作威作福!”

  “呵,你还说呢,这次来的可是他两座靠山。大皇子就不消说了,还有孙家的两位娘子郎君。那娘子可不就是前太子妃么,裴处这狗东西到底只能要个破鞋!”

  黎焉一直知道,西州这个地方许多官员因地处偏远,说话不如京城来的有礼有节。可都是男人,有时说几句粗俗的话,听过就算了,可如今不同,这些人逞一时口舌只能,说的却都是皇室的秘辛。

  哪怕孙家二娘曾是太子妃又如何,大褚没有哪条律例规定了女子不可和离后再嫁。

  裴家也的确不再是皇后的娘家,可大皇子既然会想起裴处,裴家就早晚有起复的那一日。

  到那时,口舌之能换来的,不过只有死路而已。

  在黎焉还皱着眉头,听从关外“喂láng”回来的同僚逞口舌之能时。

  借用甘家在安城外的一处庄园,谢忱设下筵席,请来了屡次侵犯西州的几个蛮族首领。

  这些人大多拥有自己的族人,逐糙而居,但近年来因为西州当地官员的不敢管和放纵,有一部分人已经放弃了关外糙原上居无定所的生活,反而选择了西州境内的一些山脉,驻扎在那搭起山寨,当起了蛮匪。

  蛮首共十余人,高矮胖瘦,什么模样的都有。可每个人都凶神恶煞的,有的还在胸前脸上纹着凶恶的纹身。

  孙蓬饱读诗书,又博闻广识,早利用这些纹身和穿衣打扮等习xing上,认出了这些人都来自关外何处。

  人也是他亲自带着名帖,一座山头一座山头地请来的。

  目的为何?

  孙蓬笑笑,自然只是大家坐下一块喝喝酒吃吃ròu。

  这是一场你知我知天下皆知的鸿门宴。

  蛮人们没有鸿门宴的说法,却也知道邀请他们下山吃酒,只怕不是简单的吃ròu喝酒这么简单。

  然而,这场筵席,准备得分外jīng心。

  佳肴未至时浓酒添香,佳肴上桌时还有歌舞相伴。无论是被喊来作陪的当地官员,还是受邀的蛮族首领,酒过半巡大多人已经被搅得有些头晕。

  歌舞跳过了几轮,趁着舞姬下去休整的功夫,坐在位上的谢忱抬起手,轻轻拍了拍。

  丝竹声暂歇的筵席上,他的拍掌声听着极其清楚。

  有随行的下人躬了躬身,倒退着退下,不多会儿便又领着一行人走到筵席前。

  “这是做什么?”有喝高了的官员指着领头的少年问。当即不少人皆转望向那身穿轻甲的少年。

  少年似乎对众人的议论纷纷并不在意,双手抱拳一拱,对着众人笑了笑。

  谢忱看着席间众人,伸手在案沿轻敲:“不过是个she箭比赛,权当给诸位添个兴致。”

  “既然是比赛,那可有什么彩头?”

  说话的是个蛮首,酒喝得满脸通红,一开口就吵嚷着飞唾沫星子。谢忱脸个眼风都没给他,只对着孙蓬举了举酒盏:“赢了的人,可脱军籍。”

  孙蓬领着过来的都是一些军户。裴处就在其间,其余的人都是由他jīng挑细选出来的同伴,无论谁获胜,都能脱了军户的身份,从此往后不必世世代代吃这份苦。

  这些军户们没有说什么废话,孙蓬怎么指,他们就怎么做。

  筵席前一字排开的的箭靶,伫立在远处,从席上望过去,只能看见一排小小的的圆,至于中间的红心,隐隐绰绰的,看不大清楚。

  君子有六艺,礼乐she御书数。

  孙家世代文官,孙家子弟自幼习六艺。再加上曾在鹤禁卫cao练过,孙蓬更是仔细练过she箭。

  然此番比赛,他却只作为指挥,在一旁举旗放号。

  老话说,弧矢之利,以威天下。

  军户们平日里对she箭的cao练并不比世家子弟少,且他们的cao练目的在于保全自己的xing命,因此他们的每一箭都是要命的箭。

  十六位军户身着戎装,姿容端正地并排站成一列,依次she箭,箭箭中靶。

  这气氛倒是不错,都是男人,血气方刚,蛮首们兴致越发高涨。吆吆喝喝的就有人站起来要同军户们也比上一比。

  孙蓬察言观色的功夫不比旁人小,从军户中挑了裴处出来,促狭地笑了笑:“裴大哥,你同这位大王比比。”

  蛮匪们都称呼他们的首领为大王,孙蓬这么喊不但没错,还喊得那喝多了酒的蛮首高兴地伸手拍了拍他的屁股。

  众人下意识地就去看谢忱的脸色,后者眼皮微垂,盯着手中酒盏,似乎并没有看到自己的人被吃了豆腐。

  蛮首的参与,叫筵席的气氛升到了最高。

  那蛮首喝得烂醉,虽拉开了弓,she出去的箭却飘飘忽忽地落到了地上,压根连箭靶都没挨上。席间顿时发出哄笑,不少蛮首都跟着嘻嘻哈哈嘲笑起来。

  蛮首酒醒了大半,又捞了支箭搭上弓,可再she出去,无风无雨的,仍旧落在了箭靶前。

  他有些不信邪,又接连she了几箭,终于有箭she中箭靶,却离红心差了两指的距离。

  “裴处。”

  谢忱这时候突然开口。

  一直站在孙蓬身侧的裴处,闻声上前一步,伸手接过了孙蓬递来的箭。

  开弓如满月,那箭“嗖”地一声飞了出去,正中靶心。

  有人叫了声好,被下了脸面的蛮首腾地生出怒火来,伸手就要去动裴处。裴处却接连抽出几枚箭,依次she了出去。

  蛮首she了几次,他就she了几次,不多不少,将那小小的红心she得满满当当,再容不下多余的一枚。

  这一下,竟让满座噤声,无人开口。

  “啊,对了。”孙蓬打破了所有的静默,笑着拍了拍手,有人抬着一个红色的箱子走近筵席,“这是大殿下为几位大王准备的礼物,希望能讨大王的喜欢。”

  孙蓬转身笑着就要伸手去开箱子。裴处拦下他的手,目光扫过位上的谢忱,见人不动声色的颔首,方才伸手将那箱子一把打开。

  刺鼻的血腥味,没有丝毫防备,就这么从箱子里冲了出来。

  那里头摆着的,赫然是几颗血淋淋的人首。

  第59章 【伍玖】君可临

  人头显然是新砍下来的。

  血淋淋的,还透着新鲜的血腥味。

  这些人头,五官清晰,只用一眼,就能叫人分辨出是男是女,是汉人还是夷人。

  除了因为血淋淋的看不出脸上有没有痦子,就是丹凤眼还是杏仁眼,都能清清楚楚地被人辨认出来。

  可这都是人头,又带着一股子难闻的气味,又有谁有这么个闲qíng逸致去分辨一二。

  孙蓬是没这个兴致的,哪怕这一箱子的人头,是他亲眼看着刽子手砍下,并装填进去的。

  “这……这是什么意思?”

  蛮首们大惊失色,就连受邀一起参加筵席的官员,不少也并不知qíng,一时间看到眼前的场景,吓得都有些两股战战。

  孙蓬笑了笑,转了脚步入席。他并不打算回答。他出京时身上挂的陇右道监察御史的身份,说白了不过只是挂名,比不得在江南东道时管用。

  但他对此毫不介意。他要借势,可以不借御史台的势,不借孙家的势,单是谢忱的,便足够他挥霍。

  所以,蛮首们的问话,问他自然可以,但他不过就是个执行者,如何代替决策者回答这些事。

  谢忱抬眼,一眼就看见孙蓬满脸淡笑入席喝酒的样子,不禁在桌案上点了点手指。

  “好喝吗?”

  孙蓬饮下一口酒,醇厚的酒水混着喉管一路往下,暖到了脾胃:“好喝。”

  谢忱唇边弯起笑,道:“是挺不错的。就是可惜了总能闻到一股子死人的味道。”

  他说话时声音不轻不重。近处能听得一身寒颤,远的虽觉得轻飘飘不甚厉害,但偏生离那一箱子人头近了,血腥味臭得令人作呕。

  筵席之上,一时无人敢开口。

  孙蓬抬手又给自己倒了几杯酒,倒是喝得不快,眼角微微上挑,默不作声的打量着席间众人。

  “这几人是清早在附近一个村子里抓来的。”谢忱微敛狭眸,道,“抓到的时候什么也不肯说,嘴硬的很。孤以为做做样子威胁威胁,总能知道他们为何要在我大褚如此行事。”

  他说着话,唇角一动,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毕竟,大褚与关外诸国一向友好往来,二十多年前就签订了互不侵犯的协议。这些年不守约侵犯我大褚子民的部族,孤记得都被打得落花流水滚去了天边。”

  “几位大王,不知你们可能认认,这里头都有谁家的人?”

  就是能认出来,此时也不能认。

  孙蓬借着仰头喝酒的功夫,视线飞快地扫过席间,那原本喝得都有些糊涂的蛮首此时此刻各个jīng神百倍,神色各异,但大多战战兢兢,用着一种畏惧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场面。

  “没有人认么?”谢忱慢条斯理地喝了口酒,“孤怎么在里头看到了阿图族的脸纹?”

  阿图族只是大褚关外的一个游牧族群。这个族群加他们的王,也不过才一万余人。大部分人仍过着逐水而居的生活,与各族人通婚,孕育后代,享受天地的馈赠。少部分则进入大褚关内,成了如今的蛮匪之一。

  但无论是关内的阿图族,还是关外,辨认这个族群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看脸上的图纹。

  箱子里最顶上有颗人头,眉眼看着粗犷,脸颊处是阿图族自幼刺下的图纹。

  最是好认不过。

  “你这混账!”阿图族的蛮首喝骂一声。

  他说的是阿图族自己的语言,翘着舌头,说着寻常人听不懂的话。虽只是很简短的一句,但从语气上来听,怎么也不像是好话。

  孙蓬看了看边上被特地找来的鸿胪寺的小官员,后者面色有些难堪,低声把那人说的话翻译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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