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跞方闻言将剑竖立在地，仔细观察影子。
“进来后我一直按夏日的影子判断时辰。听师兄一言才发觉……”
“咳，其实我是因为天凉了才发现端倪的。”庄银被夸得有点害羞。
“天凉？”席跞方浑然不觉天变凉了，筑基修为的他确确实实不畏寒暑。
卧槽？
庄银惊恐。抓住席跞方手臂猛摇晃“你不觉得风很凉？不觉得秋天到了吗！四季气候变化不也是幻境吗所以修仙者不能自行驱寒避暑？！”
席跞方被摇晃得有点懵。庄银所言，他闻所未闻。
松开席跞方，庄银一屁股坐地上抱手沉思。
“师兄？”
“……”
“师兄可有头绪？”
“……”
“……”席跞方举目望日，刺目日光扎得他眼前阵阵发白。与庄银这个陷入数据误区的普通人不同，他浅读过阵法书籍，猜测这处布置了极其玄妙的幻境阵法。
以日为轮，乾坤运转，日移则时移。一日一年，一年百年。阵内时间变化，天地无常又有序。倘若不能尽快破阵离去，只怕他们会老死于此。
“我明白了，改变价电子运动速度就等于改变时间。都是相对概念，相对的！”庄银突然跳起来，状若癫狂拍着脑门叹自己蠢。
并非幻境。
cao纵不同对象的时间而已。
多个时间线jiāo杂，太阳是中心，因为他们以太阳为参照物。真正的阵眼绝对不是太阳。
“日升月落四序变化，糙木荣枯风雨晴雪。唯有亘古不变的那个就是阵眼！”庄银神qíng激动，他第一次直面如此玄妙的世界，比被主角一剑戳死时还激动。
能够cao纵时间的是神，是天道！
“亘古不变的……辰星吗？”席跞方没听懂前面的，反倒赞同最后一句。
庄银露出孺子可教的赞许目光，照他一番推论，先前那压一根huáng瓜的赌博却输了。
他们二人对温度的感知度不同。
甫进入这里都差不多，觉得阳光暖暖的舒服。入秋时庄银开始觉得风凉，席跞方无所觉。
若非气候变化当真是幻境所致，变化由他心生，因此没有这种念头的席跞方没有感觉。那便是根源问题。
庄银的魂魄是穿越来的。规则的限制对两人不同。
“亘古不变的不是星辰。我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是永远不变的。”就在席跞方准备休息休息等待夜幕降临看星星的时候，庄银忽然否定了他的话。
不是辰星刚才那赞许的表qíng是什么……
“师兄也不知道吗，那我们岂不是得困到死去。”
“怎么会？”本来打算公布答案的庄银起了逗弄的兴致，忍不住道：“你可以修炼飞升，成仙后寿与天齐，死不掉啦。”
“师兄说笑。若永生被困，不如早早转世。”
“……”哥们好凶残。槽看着才十几岁怎么就厌世呢。“逗你呢。我有一法。万物变化，唯有人心。你要有那颗恒心，阵眼就在那里。然后……大概就出去了？”
“待我一试。”席跞方说着便闭目凝神，宁心静气。
“咻——”
席跞方不见了。
庄银小眼睛眨啊眨。捶胸顿足气贯长虹。
“妈蛋方砾你他M给老子回来啊！你破阵怎么带老子一起走！”
余光瞥见被主人遗留下的长剑，庄银怒气冲冲抓住剑柄挥砍，身边那块糙地被戳出一个个窟窿，泥土碎糙散乱。
什么是永恒？他这么耐不住寂寞的心怎么可能有恒心。他唯一能想到的是……
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没有高温高压，他拿什么造钻石？
宇寰诀没有灵根不分属xing，万法由心生说的好听，他将自己容貌改变的法术到底还是障眼法。
不能改变事物本质，那就不是永恒。
或许他又陷入了什么误区？
蓦然抬头，仰望天空，碧空骄阳，无边糙原。日光透she空气，晕迷漾开涟漪，如同海市蜃楼。以太阳为中心，世界在扭曲。庄银握紧长剑避也不避，任由扭曲的漩涡将他吸走。
席跞方心念微动，睁眼人已在一片密林中。
毫无预兆出现在树林里，周遭无任何人为痕迹，压抑在虫鸣鸟叫中的是妖shòu的气息。席跞方忙要祭剑在手，剑诀掐了又掐，贴身携带的晋端云内门弟子时配发的剑不在身边。
是了，他破阵出来了，剑和人都遗留在那里。
席跞方照方才的法子，摸索出阵的道路逆行而上。闭眼想了许久，除却四周此起彼伏的虫鸟叫声什么也感觉不到。他略作思考，从另一个储物袋里取出属于子凌的剑。暗地潜伏的妖shòu悄然挪动，对闯入它们领地的人类虎视眈眈。
席跞方瞳孔骤缩，手势连变长剑当空，剑身一分二，二分四，四生八。八把剑排出一三二二阵型，四柄护他身周，四柄直击灌木后掩藏的妖shòu。
筑基初期对上二阶妖shòu伏林炎虎，席跞方的把握并不大。筑基期可以对付二阶以下妖shòu，除了伏林炎虎。
品阶上仅是二阶，实力却堪比三阶巅峰四阶末尾的妖shòu。虎乃shòu中之王，迅疾力猛，王者之怒，声震慑万物。炎虎皮毛橙红，能口吐炎火。单凭凡虎在动物里山林之王的威压，炎虎就能越级。
面对气势bī人的猛虎，席跞方不能畏惧，左手擦过子凌的储物袋，祭出两张火符。
火对火。席跞方是单火天灵根，他只能全力一搏。
大火燎原，席跞方御剑凌空，林中妖shòu惊惶逃窜，shòu鸣四起。
火符不是用来对付炎虎，竟是为燃树林挣得逃亡先机。
☆、7.huáng粱一梦
昏暗的房间没有开灯，厚重窗帘拉得死死的，透不出一丝屋外的光。液晶屏发出幽幽的光，音响里放着令人激dàng的乐曲。
如此熟悉的一幕，庄银激动得落了泪。
他看见自己坐在电脑前，他看见！自己！坐在！电脑前！
上天何其恩泽，有生之年他居然有幸亲眼见到自己的背影。
据说修炼大成者，可有破碎虚空之力。元婴期便能开辟空间缩地成寸。
他……有希望吗？
电脑前的庄银1.0运指如飞，键盘噼啪作响。啪啦啪啦的声音让庄银头皮发麻。
“Fin！这个月不用怕老妈催我jiāo生活费了。”庄银1.0喜滋滋关掉电脑，与庄银擦肩而过。
失去屏幕光芒照she的房间黑黢黢的，客厅灯光从dòng开的房门照入，身在黑暗角落里的庄银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妖魔口中。诡谲yīn森，令他脊背发寒。
客厅里传来笑闹声，庄银侧耳去听，穿越前的他与父母一面吃晚饭一面抢电视。
庄银默默在原地站着，不知道站了多久。庄银1.0帮着老妈洗完碗回房，就着客厅的灯光翻出换洗的内裤睡衣去洗澡。
过去和现在的庄银再次擦身而过。
空间震dàng扭曲起来，庄银淡定地走向漩涡中心。
常听人某件事qíng遇到多了就习惯了。庄银认为自己穿着穿着也该习惯了。
他眼睁睁看着一个似曾相识的孩子在万仞峰悬崖边采花——百年得开的灵露月华。
此花入药可愈外伤，内护心脉。心脉不断，尚有一线生机。
夕阳下的花朵端的是娇艳妍丽，那孩子似乎还不会御剑御器，徒手攀在崖壁上伸手去采花，然后顺应天理，掉下悬崖……
可怜的家伙临死前瞪着大眼，浑身骨头都碎成渣了还不忘去瞅死也捏在手里的花。
庄银以为故事要结束了，不料那孩子指尖微颤，灵气催动，无师自通了隔空御物，把漂亮的花朵喂进自己嘴里，嚼烂吞了。
咽下花的孩子同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水润的眼望着天空，终于失去神光。
无法抗拒的力道拉扯魂魄，庄银不敢置信他的魂魄被扯进了孩子的身体里，原主的魂魄却飘出身体浑浑噩噩被勾魂锁带走。
嘴里甜甜涩涩的味道冲击神魂，身上如万蚁噬咬，每一寸骨骼皮肤皆在说痛。
灵露月华功效神奇，在崖底躺了一晚上，庄银身上的外伤痊愈，碎骨断筋重生。低头便见胸口妖冶绽放的花朵，如同生在心脏上。
百年的灵露月华相当于中品护心丹，千年灵露月华入药能重塑经脉。放眼六界，百年灵露月华只有端云派万仞峰顶一株、不见城灵露谷一簇、无量山死海三株。千年的灵露月华，现今没有。
灵露月华无法在此三处外存活，百年株的功效又仅和护心丹差不多，因此几乎没哪个修士稀罕它。不过庄银记得书里主角某一次被坑得经脉损毁，就是靠一株千年灵露月华恢复的。
窸窸窣窣声由远及近，有人穿越树林灌木向庄银走来。
万仞峰下大片谷地属于外门，崖底附近鲜少有人迹。庄银躺着装死，大有破罐破摔的意味。
摘花摘到摔下悬崖，他没脸顶着子凌的皮见人怎么办。
“你是内门的师兄？”介于变声与未变声之间的嗓音贴耳响起，见庄银闭眼不动，来人快步上来探查脉搏。
灼热体温从皮肤相触的地方传递而来，庄银只能睁开眼。
小方？
庄银瞠目，霎时忘了自己身在何方，身处何时。
“师兄为何躺在此处？”席跞方将手穿过庄银后颈，扶住肩膀把人捞在怀里扶坐起来。“师兄身上哪里不适？”
席跞方语气温和，神qíng温柔，庄银注视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心口阵阵发紧，眼睛泛酸，脑仁刺痛，像是有什么要破土而出。接着他失去了意识。
一个恍惚后庄银猛地清醒，端云弟子和妖shòu的尸体遍地，血腥味充斥空气，他的眼前站着白衣青束腰的少年。
“师兄，为什么这么做？”
小方？庄银不太明白现在的状况，不知如何回答。这个小方比刚才看见的大了些，嗓音已带上了男人的低沉，容貌蜕变，硬朗英气。
“师兄，若是你想，玉简赠你何妨！只要告诉我……告诉我……”席跞方垂眼，哽咽。庄银以为他要哭。
“只为一部洗jīng伐髓的功法便背叛……”席跞方顿了顿抬头，双目血红，表qíng狰狞。“背叛者，死！”
庄银吓得退后半步，剑却比他行得快些，脚下未稳，长剑穿胸。千般痛苦由胸口席卷全身，望着那入魔的人，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心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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