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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长生_谢亦【完结】(35)



这位史学夫子年事已高,对于入土为安有着年轻人难以理解的执拗。

“这……那就让人送他的尸体回去不就可以了吗?”

“那么远,尸体肯定都臭了,还爬满虫子,呕,谁要送啊。”

“那怎么办?”

“不能送。一旦有尸体被送回去,那肯定没有人愿意再留了。”

“夫子之前所说的徙民我也曾听说过。前朝有一次开荒徙民,将百姓一村一村地往那里赶,就像赶牲畜一样。路上死了就一把火烧了,病了也不给治病,熬不住的就会被半路丢下。简直令人发指!”

“竟有此等畜生行径?我大靖可要以此为戒。徙民也是百姓,他们背井离乡已经够可怜的了,是为我大靖做牺牲,至少该得到善待。”

“妇人之仁!迁徙路上若死了,难道还为他一人专门派人送葬吗?若不烧掉,将尸身丢弃,让豺láng虎豹啃咬不更加残忍?要我说,这种事qíng总会有牺牲,那就不该婆婆妈妈,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呵,说得轻巧,那你自愿投身徙民去吧,反正是为我大靖宏图大业。”

学子们各执一词,不一会儿课堂上边吵嚷起来。

夫子摸了摸白胡子也未阻止,只在一旁听着。

良善心软者有之,心智不坚跟风者有之,舍身大义者有之,自然也不乏一些果决狠辣的言辞。

这些争论正是最能看出学子们心xing的时候,吵到兴头上,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没有几个有城府掩盖自己的真xingqíng。

当然,学堂上自然也有异类。

楼安宁和秦奚听着激烈的争吵,还时不时按捺不住cha嘴说几句。

宁衡和朱定北两个人却不动如山,一个捧着厚厚的医书,一个闲闲地翻阅地方志,仿佛没有听见这些吵嚷一般。贾家铭则与楼安康小声地说着什么,并不参与学子们的争论。

还有一人,同样置身事外。

那便是马超。

他是个意志坚定且自我的人,既然已经说出自己的观念便不会被别人左右,也无需听别人的意见。

暗地里,他留意着朱定北。这个让他连续在同一个坑里摔了两次的人,前些日子抽不出手来教训他,自己再等上一等,等他完全放松警惕时候……

呵呵。

那便是他一击即中的时候了。

第35章 滕家兄弟

第三十五章

徙民之辩一直到四月末都没有定论。

陆续迁徙民众劳民伤财,因此朝廷上下都认为应该一次xing从某一处迁徙。

那么大一个鲜卑府,迁徙几万人也只是杯水车薪,鲜卑州牧的奏折中写的便是百万人数。

且不说这一百万人浩浩dàngdàng而去路上有太多无法预料的祸事,只这人数便要挖空好几座城池,对于一州的损伤不容小视。

鲜卑府之外的十九州州牧都在洛京述职,但凡有朝臣提出某一地方迁徙,切身相关的本州州牧便会将后果往大里说,仿佛一旦朝廷一意孤行就会引来民愤和bào动,怎么也不同意从本州徙民。

与鲜卑相邻的五州原本是徙民的首选,但他们本身就人口偏少,这一徙民可谓是伤筋动骨,得不偿失。

如此这般,又是一个从长计议。

贞元皇帝在早朝上摔了几次奏本甩袖退朝,还是无济于事。

万一出了岔子,这个千古罪人谁来当?皇帝都不敢,更别说其他人。

四月末,长信侯府的马场正值糙长莺飞之际,正是一个跑马的好时节。月末休沐这天,宁衡便邀请几人去侯府马场跑马,秦奚还将他两位表兄带来。

秦灭胡与其夫共同孕育有二子一女,滕秦平和滕秦凉两兄弟自幼跟着家母在军营里长大,马术相当了得。

这可称了朱定北的意,有这二人作陪,一整天泡在马场上连宁大叔的大餐都没能让他离开。

楼安宁气喘吁吁,到底认输地从马背上滑下来,有气无力道:“长生这马从哪儿来的,怎么,咳咳,怎么这么厉害。”

他迫不及待地往嘴里灌水,冷不防还呛了一口。

楼安康心疼,他自己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还在长吁短叹:“是不是阿衡又偷藏宝贝给他吃独食啊?”

场上还有宁衡和秦奚跟在朱定北和滕家兄弟身后,楼安康和贾家铭都不是逞qiáng的人,早早就退场了,楼安宁能撑到这一刻已经十分不容易。

听他抱怨,贾家铭笑话他:“那是镇北侯府的战马,长生说怕它们在京城养废了,早两个月就送到这里放风呢。”

战马!

那就怪不得了。

楼安康见胞弟还不服气的模样,无奈道:“长生府上几匹母马在这里配种成功了,你和长生说说好话,让他给你留一匹小马,养上三年到时候你要骑战马我都不拦着你。”

楼安宁眼睛腾地一亮,也不管喝水了。他忙不迭将水囊丢给他兄长,跑上前去给朱定北呐喊助威,不一会儿就吃了好几口飞尘糙沫,满脸苦相灰头土脸地回来,让楼安康和贾家铭好一顿笑。

午饭是在马场上随便用的,几个孩子没形没状地坐在地上,饿死鬼投胎似得往碗里夹菜挖饭,这劲头还真别说——抢来的饭就是格外香!

吃了个肚子圆滚才罢休。

宁衡拉着朱定北起来消食,几人紧随其后,牵着马漫步走着,有说有笑,别提多快活。

滕秦凉忍不住道:“漫道洛京公子吃喝玩乐是一绝,今天看来,还真不是胡说的。我和阿兄在平州想要吃口ròu也要自己打野食,哎,今天这一顿真痛快。”

看他一副心满意足的笑脸,几人都知道他不是拿话取笑他们,而是实话实说。

楼安宁怪道:“平州虽然不富裕,但滕叔叔怎么说也是一州州牧,府上怎么可能连顿ròu都吃不上?难道平州比凉州还苦?”

他家里有从凉州来投靠的远亲,因此听说过凉州兵马之乱的苦难。在他看来,大靖没有比凉州还苦寒的地方了。

秦奚cha嘴道:“我表兄三岁起就被姑姑带去军营里抚养,那地方能有什么好吃的。”

“听闻秦姑姑是水师都尉,那你们上过大船和海寇打过仗吗?”

楼安康和楼安宁异口同声,双胞胎的默契非同小可。

滕秦凉见他们亮澄澄的眼睛,脸上臊得发红,拉着脸硬邦邦道:“阿娘说要满十五岁才能上战场,我还差两年呢。不过,我大哥去年已经参加过战事了,还宰了两个海寇的脑袋领过功呢!”

说到后来他完全丢开了自己的郁闷,语气里都是对兄长的赞佩和崇拜。

几人的目光刷刷地看向滕秦平。

滕秦平比他们年长几岁,时年十六,皮肤黝黑但稳重老成,气度颇有乃父之风,完全看不出来手上沾过血。

见他们目光灼灼,滕秦平有些窘迫道:“这不算什么。我大靖平州海师与广州海师并称南北双雄,实力很qiáng,那些海寇犯在我们手上大多有来无回。我也不过是跟在后面捡漏占了便宜,现在只是一个伍长,与我同龄的同袍都比我厉害得多。”

滕秦凉比他兄长则要活泼得多,大声道:“才不是!阿娘说你有儒将之风,胆子大做事果敢还谨慎机敏,她从没这么夸过别人呢。阿兄不要气馁,迟早你会成为大将军的!”

几人都快羡慕死了,盯着未来的大将军直看,就想看看杀过敌的人与他们有什么不同。

尤其是秦奚,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我就和我阿爹说了,等我十五岁就要去投奔姑姑从军,可是阿爷阿爹都不同意!要是让我一辈子在洛京待着,有什么意思?bī急了,我就学明和师兄,一不做二不休投军去!”

这话可把贾家铭吓了一跳,不等他劝说,就听朱定北不屑道:“你是有明和师兄的身手还是有他的脑子?快别丢人了,到时候出师未捷身先死,可别说是我兄弟,否则我都没脸出门。”

“长生,你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

秦奚浑身不痛快,自从董明和那件轰动洛京的事qíng后,他不是第一天有这个想法了。

楼安宁刚要附和,楼安康拉住他,劝道:“明和师兄与你不同。董家世代文儒无一人从军,你不一样,你看你阿爹和阿叔哪一个不是从军营里退回来的?等你岁数到了,就是你不想去,你阿爹也会拿鞭子抽着你去的,别瞎担心了。”

秦奚一听正是这个道理,乐开怀道:“我就说呢。不去平州就不去吧,我也不用姑姑照应,到时候去凉州还是宁州,靠我自己闯dàng出一番事业——你们几个,尤其是你,死长生,你就等着看我秦大将军的威风吧!哈哈!”

说着,他自己高兴坏了。

朱定北摇了摇头,酸里酸气地道:“嘴皮子碰碰就能成大将军,你也不害臊。”

秦奚哼了一声,不理他,自己追着大表兄询问他出战的事迹。滕秦平的讲述平淡无奇,但还是让几人听得一惊一乍,连连惊叹。

朱定北叹了一口气,有些羡慕这些孩子的鲜活。

战场啊……那久违之地已经许久不曾入梦了。

宁衡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近了些。

朱定北回头看他,见他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腕,低声道:“你想回去,我可以……帮你。”

朱定北愣了下,宁衡说的太认真,一时间让他有些失神。

半晌,他笑起来:“回个屁,小爷在洛京混得逍遥自在,先把我阿爹阿兄没享的福好好过把瘾再说吧。”

他笑得吊儿郎当的,甩开宁衡的手翻身上马,低头对他道:“走,咱们去溜溜。”

宁衡上马,不忘叮嘱道:“不要骑太快,颠着脾胃不利养生。”

听他说的老气横秋的,朱定北叱了声,一夹马肚子先行一步。

楼安宁在后面大叫道:“长生!你太不仗义了,我有话跟你说,你等等我呀!”

几人连忙上马,追随而去。

刚吃了十分饱,都不敢快马疾行。

马儿闲步,时不时低头吃糙,艳阳高照,初夏的风清新柔和,chuī得人舒服得犯困。

楼安宁把定小马崽的事qíng说了,立刻得到秦奚的大肆赞同。

朱定北对自己人一向大方,故作迟疑逗得他们着急得脖子都红了,才松了口,许诺给他们每人一匹。

滕秦凉可惜道:“咱们过几天就要回平州了,不然等马崽儿长大些,我厚着脸皮也能抱一头回去呢。”

“僧多粥少,千万别来凑热闹了。二表兄你在军营里混的战马想要多少没有,别占我们便宜啊。”

秦奚大叫。

楼安康奇怪:“不是说要道五月末吗,怎么这么快就要走,是不是平州……”

滕秦平摇了摇头,“平州还算太平。只是阿爹的奏请批复不下来,朝廷正忙着鲜卑徙民的事qíng,在洛京也是耗时间,只能先回去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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