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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婢_沐非【完结】(106)

  李盛还没开口,只听那人嘶声喊道:“大人,下官乃是东宫詹事府的白苇!”

  这话一出,顿时四周哗然:此人竟然是太子身边的属官!

  在场的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庶民百姓,多是七窍玲珑心之人,对朝政局势颇为了解,此时看向锦衣卫之人的目光却是有些微妙了:

  而李盛本人也已经被这意外惊呆了——他要追捕的是那几个犯人,这个姓白的是从哪凭空出现的!

  ——“他们就算是神仙,也只有上天落地这两种招数——他们还没逃远,来得及追上!”

  广晟当时斩钉截铁的对李盛说道,于是他就这么率军追出,只觉得满街马车都有可疑。锦衣卫的原则一向是宁可错抓,不可轻放,天然直觉让他锁定了这辆,满眼看去更是疑点重重:车辕上的水痕和泥浆便是明证。

  然而无论如何,他也不曾想到,在这些装水的粗瓷大缸里。竟然藏着这位白苇白翰林!

  白苇这个名字李盛很是熟悉,虽然素未谋面,但却是与石巡检的死大有牵连,甚至那本蹊跷染毒的账册都要着落在他身上——身为詹事府的官员,却与金兰会那帮逆贼脱不开gān系,李盛早就请缨去逮他回来,却被广晟严令制止了。

  这样一个可疑又敏感的人物,此时居然藏身在这口粗糙简陋的装水大缸里!

  就算李盛率直粗犷,此时也知道事qíng不妙!

  “竟然是东宫属官……”

  此时那位弋御史神色之间颇多踌躇,捻着胡须直皱眉头。

  御史虽然喜欢标榜刚直不阿,但也不是凭着热血一味蛮gān的蠢货,他见此时涉及太子和锦衣卫,心下只觉得棘手无比,暗暗后悔沾惹了这事!

  眼看着白苇这个烫手山芋,他正在踌躇,那白翰林却担心他怕了锦衣卫的权势和恶名,嘶声大喊道:“这位是都察院的弋谦大人吧?下官的同门师弟薛语与你乃是乡试同年……”

  “你说的是致知贤弟?

  弋谦gān咳一声,听说是同年的师兄,心中暗忖这也算是自己人了。若是等闲的gān系,他早就大包大揽担下来了,但眼前锦衣卫如láng似虎,摆明了车马要抓人,这可怎么是好?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叩阍

  仿佛看出他纠结犹豫的所在,白苇急忙道:“戈大人的清正耿直我早有耳闻,求你看在儒门连枝同气的份上,救下官这一回吧——下官以项上人头作保,绝没有作jian犯科之事,若是让我落入这些鹰犬之手,我宁可现在就撞死在大人马前!”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若是忽略白苇那两条发软颤抖的腿,简直是无比坚定堂皇——危急时刻,他倒也算有急智,既有动之以qíng,更有以大义威胁,弋谦听完心间一沉,qíng知不能把人jiāo给锦衣卫,否则自己立刻就要成为文官和儒生们眼中趋炎附势的小人,在都察院也要存身不住。

  “本官奉圣命巡查京师缉捕不法,既然你们撞到本官面前吵闹不休,gān脆就提jiāo刑部大理寺问案吧。”

  弋谦看向面带怒容,喘着粗气的李盛,虽然毫不退让,却也添了一句劝慰,“这位小旗你也辛苦了,白某既然在逃涉案,无论个中内qíng为何,本官都会勿枉勿纵,亲身把他押送到刑部去,你也不用担心他会被轻易私放。”

  他自恃御史清名,这种场面话对一个区区小旗来说已经是纡尊降贵了,满以为对方会顺着台阶下地,谁知李盛断然拒绝道:“不成!”

  半条街里都惊住了,只见这个壮实粗豪的汉子梗着脖子看向马上的弋御史,虽然施了一礼以示恭敬,但眼角眉梢却透着桀骜不驯,“标下等奉命追捕人犯,若是他从我手里被放走。我家千户断不能饶我!”

  被当众这么硬邦邦的拒绝碰了钉子,那御史弋谦顿时脸色一沉,冷笑道:“本官乃是代天子巡查四方,你是要顽抗圣命吗?”

  这话一出口,他自己也觉得重了——实在是被这眼前局势一激气得心血上涌,再加上文人的傲气和耿介,对这些鹰犬本就心存芥蒂,所以这话才冲口而出。

  但既然cha手管了闲事。就必须横下一条心硬挺着,不能让这些锦衣卫带走此人,巡城毕竟是自己分内职责,秉公执法也并不算逾越。

  “别拿着jī毛当令箭!圣上可没让你这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李盛骂得粗野酣畅,却是站住了正理,弋谦气得眼前发黑,喃喃道:“简直是猖狂之极!”

  两人对答之间已是动了真火。现场的锦衣卫都是虎láng之辈,冷笑着齐齐拔出刀剑弓弩指着对方,而萧越手下受到这种挑衅却是面面相觑,有些面露怒色,有些却是犹豫不定。

  锦衣卫毕竟是天子亲军,近年来又四处搜捕残杀文武百官,创下滔天凶名。五城兵马司却只负有巡查街道清理沟渠之责,实在也没这个底气跟人对着gān。

  谁知李盛本来就是嘴贱,此时气盛勃发之下却是斜着眼扫了萧越一眼,“萧大人若是无事,可以去就近的街上抓几个粉头小偷回去jiāo差了事,这里的事你就不必管了,你也管不了!”

  这话一出,萧越神qíng未变,只是眼中冰霜之色更重,冷然眼眸一闪。沉声道:“我等职司在此,岂容你胡言乱语!”

  剑眉一轩,一双眸子宛如冷电,瞪向李盛,后者只觉得眼光jiāo触一阵威压,心思恍惚之间竟然打了个冷战,愕然之后却是愤怒:小白脸竟然敢装腔作势。

  他一个眼风,锦衣卫的缇骑默然围上。刀枪明晃晃的指着弋御史和萧越的鼻尖。

  萧越微微一笑,眼中的冷意化为炽芒,默不作声的,他也拔出了佩刀——他在手下面前威信深重。见他都出冰刃了,那些人一反方才的犹豫不定,也禁不住怒火上眼,七嘴八舌的嚷道:“好啊,把咱爷们当做是鱼腩是吧?”

  “锦衣卫了不起啊,我们五成兵马司的也不是软蛋!”

  只听兵刃撞击之声连起,街上顿成剑拔弩张之势!

  那白苇看到这一幕,脸色已是白得不能再白,他一咬牙,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嘶声喊道:“几位不必为了我这区区一个书生动刀动枪!”

  两边都是恶狠狠的看着对方,连一个眼神也懒得给他——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为了区区一个疑犯,而是锦衣卫与巡城御史、兵马司之间的意气之争了!

  白苇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却是下定了决定,嘶声喊道:“弋大人风骨刚烈,深明大义,下官无以为报,却也不能再拖累您了——请您送我到天子皇城之下,我要叩阍击鼓自告!”

  最后一句说得文绉绉的,锦衣卫那边都是底层校尉力士,一时没听懂,弋谦身为正牌子的御史却是瞬间明白利害,他的脸色因为极度震惊而发红,眼神发直,连嗓音都变得口吃颤抖——

  “你、你说什么?你要去敲登闻鼓?”

  这话一出,顿时满街陷入死寂!

  就连李盛这种粗胚都知道,圣上皇宫午门左侧有一面大鼓叫做“登闻鼓”,天下官民若有极大冤屈,可以上前击鼓鸣曲申冤,甚至可以向朝廷提出建议。

  根据引经据典的翰林学士们所言,宫们前的登闻鼓从周天子起就设立,一直到元蒙鞑子夺了天下,也仍然保留此项制度,国朝当然也不会例外,巍峨壮观的太和大殿之下,有锦衣卫和内廷宦官看守,每日甚至有专门的监察御史值班。

  如此郑重其事,却毕竟已流于形式,谁也不会吃饱了撑着去敲这鼓——毕竟,按大明律,敲响登闻鼓必须由天子亲自陛见,若是一些细小事件,必定会触怒龙颜——“敢沮告者,死。”这一条就足够让人胆战心惊了!而今上又是bào戾易怒的xing子,敢去捋虎须的实在没几个。

  “对,下官不才,有惊天内qíng要自首告发……”

  白苇声音颤抖,眼神却是血丝初绽,整张脸上都是难以抑制的激动,“此事涉及大逆案,下官必须亲自向圣上禀报!”

  “住口!”

  这一声断喝却是出自弋御史之口,他脸色更加苍白,整个人哆嗦着几乎要从马上掉落,连一部美髯也随之晃动不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此人连“大逆案”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显然是横下一条心且有猛料要爆,再加上今上好杀bàonüè,如今年事渐高又越发猜忌,只怕真要出惊天大事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缱绻

  但弋谦毕竟是老谋深算,此时勉qiáng保持镇定,喝斥道:“御前叩阍非同小可,无论是否诬告,进殿前就要承受廷杖三十,你可想清楚了,不要自误!”

  “大人,下官心意已定,您也不必再劝。”

  彻底豁出去的白苇看向锦衣卫那边,脸上露出嘲讽的微笑,“这位小旗官,我要到圣上那里去击鼓告状,你若是执意要抓我,也请跟我一起去御前说个分明吧。”

  李盛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但仍qiáng撑着哼了一声,“谁知道你是不是托词要逃?”

  “你再三纠缠,是要阻止下官击鼓面圣吗?莫非是锦衣卫做贼心虚?”

  这话一出,就算是李盛气得满脸凶光,也不敢再行阻拦——他也不是笨蛋,跟这种大逆案沾惹上绝对是九死一生,就算咬断钢牙,也不敢再提什么抓人了!只得眼睁睁的看白苇步履蹒跚的站起,骑上兵马司那边匀来的马,随着得得马蹄之声逐渐远去。

  小古从缸边沿看着这一场对峙,只觉得眼前这一幕无比惊心动魄,虽然没有动上刀枪,却是比什么样的杀局更加凶险,也更为扑朔迷离——

  锦衣卫的人明明是追赶自己几人,却为何瓷缸被打破后,出现的竟然是这个白苇!

  他怎会被装进缸里,为何又要大喊什么“大逆案”去敲登闻鼓?

  他此去究竟是何人指使,又会达成什么样的目的?

  所有这一切疑问,在她脑海里形成了一团迷雾,而这团迷雾背后,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正在翻云覆雨的拨弄……

  她正在出神,突然发觉身后有动静——警觉的侧脸去看,却发觉马车后厢的暗门竟然被人打开了,有人一步步踏了进来,到了自己几人藏身的瓷缸边。

  她握紧手中短刀正要出手,却见对方匆匆而压低了嗓门道:“金兰十三脉,梦里山河在。”

  这一句暗语切口证明是自己人,小古松了口气。却听对方低声继续道:“请十二娘忍耐片刻不要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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