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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婢_沐非【完结】(26)

  小古到了厨房套间,看到小圆桌上坐了三女一男,那小厮年纪才十二三,平时扫地挑水很是老实,这时候陪坐着这么多妙龄姐姐,脸色跟红布一样。

  她们吃饭的时候,那位huáng二小姐已经回去了——她静坐喝着茶水,跟秦妈妈东扯西拉的却总是不走,眼看到了用饭的时辰还不见广晟从演武场回来,只得泱泱而去。

  她们一gān下人,一时倒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默默用饭。

  小古的饭量倒真把那个叫月初的丫鬟给吓着了——她动作斯文不见粗鲁,一筷一勺却是指点江山挥洒自如,一个人就吃掉了两碗,月初看着自己浅浅的半碗饭,嘴角不露痕迹的撇了撇,细声细气道:“小古姐姐的胃口可真好,你家里以前是做什么的?”

  以前是做什么的?

  小古的手一顿,眸子陷入回忆的深邃,几瞬之后,她笑了,“是杀猪的!”

  父亲曾经说过,直臣应以笔为刀文作剑,诛天下jian佞匡扶社稷,这才是我辈十年寒窗的目的。

  他做到了,有多少人因他的一纸直谏而丢去官丢命,他的笔刀上染了多少人的血,才成就他那一顶乌纱一条凌云之路。

  对于那些无辜和不无辜的人来说,所谓刚直不阿的天下名臣,也只是一个凶恶残忍的屠夫而已。

  “哦~~~”

  月初的嗓音拖得有点长,玩味的神qíng带着些不屑与优越,“我爹以前是秀才,有功名的。”

  初兰觉得有些敬畏:竟然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她为什么会被卖到这里?

  一旁的秦妈妈看不得她那轻狂样,冷冷道:“秀才虽然是读书人,未通过举业仍是无权无势,只能每年一次分些孔子跟前贡着的猪头ròu,若是没有谋生的本领又惹了乡间豪绅,也只得卖儿卖女了。”

  她的口角何等老辣,只看月初的眼圈红了筷子都在发抖,就能明白她说得很准。

  大家刚吃了两口,却听广晟在唤月初的名字。

  “少爷您回来了?我马上就来!”

  月初立刻破涕为笑,放下晚饭,扭着腰肢离开了。

  秦妈妈冷笑一声:又是一个想要攀高枝的。

  没一会儿,月初就回来了,脸色有些发青,神思恍惚间险些把小古的汤勺塞自己嘴里——幸好初兰眼明手快夺了下来。

  月初的嗓音有些发抖,负气般从腰间拿出一枚钥匙,“秦妈妈,少爷让我把家中的银钱jiāo给你来管。”

  广晟身为总旗官,俸禄并不算多,但他是个单身汉没几个家眷,这月俸连带长官的赏赐便暂且由月初保管,这次却居然叫她转给秦妈妈来管。

  秦妈妈心中妥帖——她一直担心因为自己是济宁侯府来的人,广晟少爷根本不会信任,但如今看来,他还是眼明如炬的。话说回来,侯府那群主子没一个是善茬,她是先头张夫人的亲信,又怎么会替她们卖命?

  月初抹了把眼泪,哽咽着跑去房里拖来一个存银钱的木匣,又拿来一本帐册,幽怨的瞥了小古一眼,“少爷还说,这帐本jiāo给小古你来管。”

  秦妈妈暗暗点头:一人管钱一人管帐,这才会杜绝私弊,帐目清明,这个少爷从小荒诞,但做起事来居然很是jīnggān。

  小古皱起眉头很是诧异,月初偷瞟着她,不死心的小声问道:“小古姐姐你懂得看帐吗?你刚才说你爹是屠夫,你认得字吗?”

  面对质疑,小古拿起帐册来看,眉头皱得更深。

  月初暗自得意,假作好心道:“你要是看不懂也没关系,实在不行,我替你去向少爷说……总不能让你一个大字不识的勉qiáng来做吧!”

  小古翻着帐册,幽幽的来了一句,“这是谁写的字?难看得跟狗啃一样。”

  “呃……”

  不顾月初面红耳赤的模样,她继续毒舌打击道:“这个酒钱的酒字少了一横,成洒水的洒了……还有这里十六加二十五是为四十一,而不是五十一……算术乱七八糟,这帐简直跟乱麻一样!”

  现场寂静一片,尴尬的气氛连端着碗喝汤的初兰都感觉到了。

  下一刻,月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她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跑什么?”

  面对小古的疑惑,秦妈妈和初兰对视一眼,只得苦笑而已。

  夜深三更,万籁俱静。

  小古听着初兰细微而安稳的呼吸声,悄无声息的下chuáng,走到院中。

  清幽的月华铺撒在黑瓦白墙之间,树枝的深影在寒夜中摇曳不定,檐角园圃都凝霜成冻,露出一层晶莹浅白。

  小古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平宁坊并非是寻常城镇,因为军令优先,所以并未有宵禁这一说。但此地住着的都是军官家属,为安全计甚少半夜出门,也不流行夜饮消遣,所以街上空无一人。

  小古走向坊中唯一的驿馆——这是为皮毛商人们准备的,因为军户的职责包括了农耕和畜牧,所以也有朝廷指定的商人会来把富余的稻谷和皮货收去。

  驿馆之中灯火通明,重重叠叠的院落门户,有半开的门扉之中有人在叼着烟袋摸骨牌作赌,另一间房里算盘珠子声响彻院落。

  小古走到一间偏院前,目光凝住了——

  有人在半开的窗边放了一盆小巧清雅的君子兰,严寒料峭,君子兰略见憔悴枯凋,却仍顽qiáng的存活着。

  这就是金兰会接头联络的暗号!

  小古的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周围,随后毫不犹豫地走进去,敲响了门。

  “是哪位?”

  是一位中年男人的嗓音,隔着门板轻声回答道。

  小古站在门前,娴熟而镇定的问道:“是金老板吗?我手里有一白一红三斤七两的皮货要卖。”

  “不,鄙人姓蓝。”

  “那也许是我那亲戚说错了吧——先生可是来收皮货的?”

  “我需要三条银狐皮,四条无瑕疵的火貂皮。”

  “我有两条,是老祖母传下的,您觉得多少?”

  “千金难换。”

  对上所有的接头暗语,大门终于打开了,一个白净富态的中年商人把小古让了进去,一关上门,便是一揖及地。

  “十二娘见谅,沿途勘合查得紧,我来迟了。”

  “无妨,这毕竟是京营附属的眷坊,虽然不是军事要地,也是检查严密。”

  小古盯着他的包裹,见其中白狐掖裘的样品和硝制罐粉一样不缺,看起来毫无破绽,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次召你来,是我要办一件大事。”

  小古清秀的唇边露出一丝冷笑,双眸晶莹慑人,“我要救出所有的随军罪妇!”

  “这……!”

  即使早知这位十二娘手段非凡,那高姓商人也吓了一大跳,“京营之中,建文旧臣家眷被贬为军jì和奴婢,任人取乐——我绝不能再坐视这种惨事!若是连这种事都不能解决,我们金兰会凭什么得到大家的信赖?!”

  小古的嗓音不大,却满是坚决不回之意!

  “你在这里做熟了生意,上上下下的关系都能打通,这次行动需要你的配合。事成之后,你就会从富商变为逃犯,再不能享受富贵安逸,你舍得吗?”

  那高老板惨笑了一声,声音凄厉诡异,“因为牵涉进建文旧臣的案子,我的亲兄弟和侄子都被腰斩,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只剩半截身子在土里打滚,伸出手好象在向我求救……这么多年来,我每夜每夜都梦见这一幕。我入赘成了富户之婿,我这么多来赚了数万家财——但这有什么用呢,我全家都死了!”

  小古默然的点了点头,要把计划正式说出,却听门外有人敲门,在寂静暗夜里分外清晰——“是金老板吗?我手里有一白一红三斤七两的皮货要卖。”

  竟是一模一样的接头暗语!

  这怎么可能!

  小古震惊得楞在当场。

  第三十五章 任务

  夜深霜浓,毫无心事的人们都已经入睡,驿馆里的热闹却不止这一场。

  靠近正门的一间宽阔跨院里仍是灯火通明,正房里隐约有莺声笑语传来,空气中隐约有脂粉香传来,在夜色中显得分外妖魅惑人。

  京营中自有军jì随行,单纯为安置眷属的平宁坊中绝不容许有娼jì之流,但对客商带在身边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有钱便是大爷这一点到哪里都行得通。

  另一侧不起眼的厢房里灯火荧荧如豆,广晟一身小兵的军袄简陋无华,正默然端着大瓷杯,坐姿随意而慵懒。一边恭身陪坐的那客商胡髯粗豪,脸上皮肤黝黑开裂,腰间佩一把镶嵌绿松石的华丽短匕,瞧着倒象是大马士革jīng工。

  他虽然姿势谦恭的呵着腰,眼中却没有商人该有的谄媚圆滑,而是沉静的聆听着广晟说话,眼角一闪即逝的jīng光似在打量又似揣测。

  “你的上级派你来,没有说明任务为何吗?”

  广晟漫不经心的喝着那粗涩带苦的劣茶,好似大口饮下的是琼浆玉液,而不是口外几钱银子一大块的大路货。

  “奉指挥使纪大人紧急秘令,卑职风雨兼程,跟随商队赶来,听凭沈大人您驱使。”

  那唤作老罗的客商斩钉截铁的答道,说起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他面带冷肃之色,连腰板也挺直凛然起来,眼中神光也转为犀利。

  “这一次的任务非同小可。”

  广晟放下茶杯,唇边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微渺烛光下更显得眉目如画,宛如池中盛开的睡莲艳色,“我们要在京营之中——杀官谋反。”

  老罗也算是刀头舔血的老江湖了,听到这一句顿时吓得寒毛直竖,整个人险些从凳子上摔下。

  他的脸猛然抽搐一下,脸上的皱纹显得深而狰狞,但随即收敛住了——眼中的jīng光爆燃之后归为平静,“锦衣卫军令如山,卑职这条xing命就jiāo给沈大人您了。”

  广晟的目光锐利,好似要看透他内心最深的角落:这老罗袖中之手虽有轻颤,语调却充满着一往无前的平静决然——锦衣卫的秘谍果然名不虚传!

  “既然如此,我们的目的和计划就是这样……”

  广晟当下压低了嗓音,几乎只是以唇形告知详细qíng形——驿馆之中龙蛇混杂,谨慎小心乃为上策。

  虽然有心理准备,听完广晟的计划,老罗脊背上的里衣已经被冷汗湿透,他不禁换了惊畏jiāo加的目光,看向这位年轻异常的临时上司——这么狠辣又新奇的主意他都想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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