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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婢_沐非【完结】(9)

  初兰没想到这丫头如此心机,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旁刘大家的终于找到借口,冷哼一声道:“秦姐姐,你手下的小丫头太没规矩了,当着我们的面就敢欺负新来的!”

  秦妈妈淡淡睨了他们一眼,“她们都是我的人,我自会管教,就不劳你费心了。”

  她一身玉色丝袄,靛蓝雪花比甲更显得风韵尤存,白皙的脸上有一双优美的弯眉,更衬得周围的一gān媳妇婆子俗不可耐。刘大家的更是嫉妒得眼里冒火。

  秦妈妈眼风一扫示意三人跟着自己,离去时一阵轻风拂过,银镶玛瑙的簪子颤巍巍掉了下来,她急忙俯身捡起,神色之间颇为珍惜。

  “哼,清高个什么劲,还以为自己是金尊玉贵的贴身大丫鬟啊?可惜啊,她跟的主子命薄,早早就去了,全府上下哪还有她的靠山!”

  秦妈妈是先头大夫人张氏的陪嫁丫鬟,贴身伺候亲密无间,只可惜张氏遇人不淑,大老爷沈熙为人放诞好色,侍妾美婢十来个还不满足,在青楼跟人争风吃醋,把怀胎八月的张氏气得下红不止,没多时就去了。

  秦妈妈身为陪嫁,从此就没了立身之处,被调到这大厨房来管柴炭房,平时为人都是淡淡的,却因为通身的气派容貌惹得几个婆娘嫉恨不已。

  何大家的刚说完酸话,转头却见门廊外,吴管事正痴迷迷的看着秦妈妈的背影出神,顿时气往上冲,冷冷的哼了一声。

  总掌大厨房的吴管事这才如梦初醒,假正经的gān咳一声,背着手开始四处巡视,走到何大家的身边,隐秘的朝她飞了个眼,却换来她一个吃醋的白眼。吴管事上下拈着鼠须,一双昏huáng老眼直勾勾的盯着她丰满的胸,嘴角笑容变为更为yín猥。

  广晟骑着马回到府上,一进自己的院门就发觉气氛不对,看院门的小幺儿面色惊惶、脸带泪痕,他心中明白了几分,脚步却丝毫不见停顿。

  才进正房,劈头就是一个汝窑的瓷瓶砸了过来,他头一偏,瓷瓶落到地上碎成几截,一块残片划破了他的脸,鲜血蜿蜒而下。

  “逆子!你还知道回来!”

  一声怒喝,宛如chūn雷初绽。

  抬头看时,正堂中央坐着的,正是他的父亲,二老爷沈源。

  广晟默然的看着他,也不行礼,也不见害怕,神色之间一派泰然。一旁的两个壮仆不动声色的上前来,一人一脚踢中他的膝弯,让他跌跪在地。

  “你这个孽障,这么多天才晓得回来!”

  沈源面若寒冰,以毫不掩饰的憎恶神qíng,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就是这个眼神……象看见脏东西一样的鄙夷,这就是自己的生身之父!

  广晟的内心无声冷笑着,跪在地上也不再起身。

  “你文不成武不就,跟着胡朋狗友到处鬼混!看看你的兄弟姐妹,哪一个如你一样顽劣不孝!”

  沈源的怒喝声震慑人心,十来位美貌的侍婢挤在廊下门前垂手伺候,各个都是面色惨白,瑟瑟发抖。

  “说!这几天到底去哪了?”

  广晟抬起头,俊逸绝美的容颜上破了个小小的血口,嫣红之色蜿蜒而下,更显出一种妖异之美。他凝望自己的父亲,眼神带着淡淡的讥诮,却因黑色乱发遮盖着,没有被沈源看见。

  仿佛受不了他的眼神和容貌,狠狠的别过头去,面上嫌恶之色更盛。

  这张脸……象极了那个女人!

  沈源想到这里,心中更觉得腻歪,眼角余光瞥见地上那跪得笔直的人影,恨不得一个窝心脚踢上去。

  这时广晟的贴身小厮李贵也被押了上来,他先还不说,被狠狠的扇了一顿耳光打得满嘴是血,这才哆嗦着招供道:“少爷先是跟几位公子去赛马,随后去了城外锦乡伯家别院,就打发小的回自己家探亲……”

  锦乡伯家庶子众多,生在绮罗膏粱之家,嫡母又贤惠可亲,于是肆无忌惮的到城外别院聚众赏玩,荒yín无度,在京城权贵圈里都是个大丑闻。

  他偷眼望去,见沈源已是气得额现青筋,更加害怕,带着哭腔道:“少爷在那住了两天,奴才去苦苦劝了,随后去了岳香书楼看秦大家的戏‘游园惊梦’……”

  沈源的脸色更黑了——这个叫秦遥的戏子最近红透整个应天府,连达官贵人都争着请他去唱堂会,王府公卿家的妇人也有迷他迷得神魂颠倒的。沈源一向以清正严谨的门风自傲,听到这种人的名字都觉得污了耳朵,不由的怒气更添三分。

  “接下来呢?”

  他沉声bī问道。

  “少爷,少爷又去了万花楼,住了五天。”

  李贵受不住他的凛冽威压,一口气把最可怕的都说了出口。

  顿时周围鸦雀无声,静得可怕。

  官宦之家多纨绔,可无论是在别院怎么荒唐,那也算是探访亲友;至于花钱去追捧戏子也是桩小事,可现在四少爷以青楼为家,一住好些天,这简直是肆无忌惮了!

  侍女哆嗦的上前奉茶,震怒中的沈源gān脆连托盘带滚水茶杯一起朝着广晟头上砸去。

  “果然是贱人生的下贱胚子!”

  第十一章 隐藏

  广晟不躲不闪,瓷器、滚水和描金漆盘一齐砸到他头上,他顿时觉得眼前一黑,鲜血随着额头流了下来,模糊了眼眶,眼前所见皆为狰狞的红色。

  再怎样的重击,都比不过那一句嫌恶而失望的话——

  贱人生的下贱胚子……

  满室里灯光明灿华耀,广晟却只觉得无边的浓黑席卷而来,周围的侍女惊呼着却无一人上前来扶,那人儒雅而严峻的面容看也不看他,只是嘴唇在张合——广晟已经无心去听他说什么了。

  贱人生的下贱胚子吗?

  这一刻他几乎想大笑出声,无边的怨愤奔涌在全身血脉之间,激dàng不能自已!

  他双手死死扣住地上的砖fèng,指甲出血皮开ròu绽也浑然不觉,只是低下头,将眼底的所有qíng绪遮盖。

  沈源训斥了半天,见他仍是木然跪在地上,半点也不认错求饶,心中更是大怒,冷然道:“拿家法来!”

  随即就有两个壮仆拿来藤条,油亮发黑的七八股缠绕而成,让人看了就心里一紧。

  “四十下!”

  沈源的声音不带一丝qíng感,两人略见迟疑,这里众人围观,实在对四少爷的脸面有碍,是否要拖出去……

  “没听到我的话吗?”

  不怒而威的嗓音吓得两人连忙领命,拖来两条chūn凳,把人压在上面正要行家法,却听门廊外有人轻唤道:“且慢!”

  缓步而来的是二夫人王氏,身着蜜合色吉祥如意纹褙子,玫瑰紫滚金边十二幅绣裙,只是随意盘了个圆髻,脑后只一柄金簪,一颗南珠足有莲子米大,熠熠柔光衬得她肌肤白净细腻,只眼角的几道细纹显出年龄。

  她款款而来,举止之间说不尽的高贵娴雅,身后跟着一名石青锦衣直缀,满身书卷气的青年,他双目清澈而又温暖,让人见而望俗,看到这满地凌乱,只是略皱了下眉。

  “给二夫人、大少爷请安!”

  泥塑木雕般的丫鬟婢女们好似突然开了窍,莺声燕语的上前伺候请安。

  “你们怎么来了?”

  沈源看到妻儿到来,顿时脸色和蔼了许多,王氏快步上前,挺身拦到广晟身前,恳切劝阻道:“老爷,晟儿他年纪轻不懂事,你就饶了他这回罢!”

  “哼,他从小就顽劣放诞,如今越来越放肆,这次若不给他个教训,只怕他能把天都捅破!”

  沈源越说越气,摇头不允道:“夫人你让开,今天这四十下家法他是免不了的!”

  王氏急忙摇头,竟是护得更紧,“老爷,晟儿成今天这模样,也是我管教不力,你若是罚就罚妾身吧——他还年轻,慢慢着教就懂事了。”

  “这怎么能怪你呢!这么多年来,你对他视如己出,养育教导他花了多少心血?他哪怕是有一分良知,就该跟着仁儿平儿好好念书,不说考什么功名,也要知书明理才是。可他呢,越大越是有能耐了,居然把万花楼当家了,寻花问柳好不快活!”

  王氏一提裙裾,竟似要跪下,沈源连忙起身搀扶,“夫人!何至于这样!你就是太心慈了……唉,也罢也罢!”

  他厌恶的看向广晟,“念在你母亲一片慈善,这家法先寄下,你给我滚到祠堂里去跪着忏悔,三天不准出来!”

  一旁的大少爷广仁连忙上前,把捆得结实的广晟扶下chūn凳,见他手腕已被扯出血痕,又一头一脸的血,连忙让人拿gān净绢布和创药来。

  这般闹腾了一个多时辰,已到了晚膳时分,沈源见到大儿子垂手侍立,霁颜笑道:“今天颜先生来给我看你的窗课本子,说是大有进益,这科很可以去试试。”

  他平素谦逊低调,对儿女也算是个严父,但说起嫡长子广仁便是老怀大畅,广仁不仅xingqíng沉稳,且极是聪慧好学,教他课业的颜先生私下告诉他,这科下场中举的可能极大。

  王氏笑着拉了他的衣袖,调侃道:“老爷说起读书便是一顿训诫,您要是不饿,妾身可是饥肠辘辘了,就算是仁哥儿,他今日下午读了两个时辰的书,又练了一会骑she,只怕也是前胸贴后背了。”

  一家三口说说笑笑的离开,只剩下广晟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形容láng狈,周围的婢女窃窃私语着,谁都不打算近前服侍他。

  “四少爷,您该去跪祠堂了。”

  老女人不yīn不阳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他转头看,正是王氏身边的姚妈妈。

  祠堂里光线昏暗,宽阔的空间只剩下两盏香烛,影影重重的光线,弥漫幽幽檀香,环视四周,宽阔寂静得可怕。

  广晟并没有老老实实的跪在案前蒲团上,而是一个人背靠柱子席地而坐,闭上眼静静的回想这几天的事。

  只要一闭眼,那刀光剑影的雪亮、鲜血四溅的艳红便浮现在眼前,久久不散。

  终究是第一次杀人,即使是弓马娴熟,武艺不差,仍然免不了心里紧张,被人背后偷袭,砍中了手臂。

  很深、很长一条伤口,狠狠的被阔口刀砍中,那凶神恶煞的反贼一鼓作气横刀再杀,若不是同伴还算经验丰富,一把将他推开,只怕那时就了结了xing命。

  即使是那时死在乱斗之中,只怕他的身份也不得公开,而这府里的上下人等,也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吧?

  摇了摇头,挥去这些缠绕心头的yīn霾,他嘴角微微扬起,又有些自豪与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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