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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婢_沐非【完结】(91)

  纪纲听了广晟大胆近乎叛逆话,却并未斥责,只是睁大了眼,将他重打量一回,好似从没见过这个人似,低叹一声,“我果然还是小看了你!”

  他随即问道:“那你觉得,应该举发谁作为幕后主使呢?”

  “恕属直言,其实查不到幕后主使……对我们有利。”

  广晟话加让人难以理解,而纪纲却是屏息凝神,听他仔细解释。

  “我把半幅帕巾给圣上看了,他自然看出是宗室藩王或是属国国主之类大人物所用,但因为被烧毁,看不出其他线索,他心里必定也猜忌:究竟是谁暗中收藏兵器甲胄,私通外敌,yīn谋作乱?这个人一步目标是什么?是要弑君,还是要夺位?”

  “越是英明之主,他猜忌心越盛,何况皇爷他年事已高,近年来xing越发严酷。他会反复猜想每一个可能人选:各位藩王、王叔,甚至是亲生儿……”

  广晟嗓音宽广房里回dàng,油灯光芒闪烁不定,却照映出他眼中熠熠光芒——那是自信混合着野心火焰!

  “查不到幕后主使,圣上感受到威胁才是大!未知危险能让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这样,他才会加需要我们锦衣卫。”

  广晟话终于说,他朝着纪纲深深躬身,再次请罪道:“这就是我一点浅见,但无论如何,不听号令肆意妄为总是我不是,一切惩戒都愿领受。”

  纪纲摇了摇头,淡漠嗓音带笑,却似是自我调侃,“我之前就说过,你是藏土láng群里一只虎,虽然还小,但是有勇有谋——这一次,你同样让我感到惊奇。这世上能反手一局,把我也算计进去人不多,你也算是一个。”

  他一边说着,唇边笑意也略微加深,“以你来看,真正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广晟闻言心中一凛,视线对上纪纲,竭力想看出些什么,但后者却是含笑听着,连瞳孔深处光芒也未曾变化一丝。

  “请恕属大胆——罗战身后那个人,大人早已是心如明镜,属却是到后才猜了出来。”

  “哦?”

  纪纲笑容,此刻增加了三分惊讶,“你已经知道了真是后生可畏啊!”

  广晟不卑不亢回以神秘一笑,“只可惜,大人心中所猜测,并非是我真正答案。”

  什么?

  纪纲到此时,彻底陷入了惊讶,不禁用目光催促广晟说去。

  广晟笑容仍是那般自信,却多了几分凝重,他斟酌一,继续道:“我大明藩王不少,很多手中掌握着骁勇jīng锐亲军,其中qiáng大乃是燕王,后来他率领大军发动靖难之变,这才成了如今永乐皇帝。”

  这等于是公开说今上篡位谋反得来皇位——大逆不道话只是让纪纲神qíng冷,却是静静听着没有反驳。

  “今上是靠领军打仗才夺得了天,相对文弱而臃肿太,勇猛善战汉王得他喜欢。然而群臣压力之,汉王先是被封云南,后又改封青州,他素来骄横不法,麾又有天策卫jīng锐——所以您认为,这是他指使人gān?”

  “罗战靖难之役时跟他走得很近,汉王甚至战场上救过他,只有他才能指使得动这些骄兵悍将。”

  纪纲嗓音有些gān涩,“即使知道是汉王所为,但我们锦衣卫却不能如此上报——因为今上对汉王很是偏爱,对他种种恣意横行都袒护不问。”

  他声音冰冷,甚至带着讥诮,“身为鹰犬,主人要你咬谁,你就得冲上去——但主人真正心爱,你若是伤了他一丝一毫,必定会被狠狠踢一脚,死了伤了都是活该。世人都艳羡我们锦衣卫手握大权可以随意逮捕侦缉,但谁又知道其中无奈?”

  他回看广晟,目光仍带上了几分疑惑,“你说我猜错了,那你认为是谁?”

  广晟目光闪动,答道:“看上去不可能那个人。”

  “你意思是……?”

  纪纲心中念头飞转,顿时一个名字跃入脑海,他惊愕不已,仍是有些不敢相信——

  “难道真是——不可能!”

  他断然否认,手中茶杯也滑落来,发出清脆响声。

  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不放心低声问道:“大人可有事召唤?”

  “所有人滚出一百步开外,不许靠近!”

  纪纲突然冷声斥道,目光中满含yīn冷煞意——这一瞬,他身上长久浸润鲜血与黑暗气质显露无疑!

  他看向广晟,低声道:“你可知道自己说什么?”

  “我相信自己判断,相信大人不会把这话传出去。”

  广晟目光凝重而严肃,却含着对自身判断自信,“罗战此案真正幕后主使,正是我们那位看似文弱宽厚太殿!”

  不等纪纲问他证据,他从怀里拿出一块盔甲铁片,“这是被金兰会劫持后又神秘出现那二十多套明光甲上。由于被丢弃坟场泥灰里被弄脏了,我命人擦拭gān净,却看到了这个……”

  第一百十八章 宝座

  虽然从铠甲上拆下,但铁片切口平整,锻面纹路呈细密圆圈状,在灯光下流淌着水一般的光芒,显然是质量jīng良。

  “这有什么可疑之处?”

  纪纲接过仔细打量,却始终不得要领。

  “看那里面一点粉色污痕。”

  纪纲这才发现半弯的铠甲碎片内侧,有米粒大的一块污痕,好像是铁锈一般,却又呈现淡粉色泽。

  “这铠甲定然是长期在宫苑内的某处墙角堆放,天长日久之下,墙壁上的花椒粉末让铠甲内壁生锈,就结成了这么一块锈渍。”

  “世人喜欢称后宫为椒房,就是因为墙壁上用花椒树的粉末进行粉刷。颜色呈粉色,不仅气味芬芳有防蛀虫的效果——皇宫之中,用花椒涂墙的除了是后妃们的住处,还有一处就是太子东宫。”

  广晟说到这,意思不言而喻——汉王早就出宫开府,就算他要陷害太子,也会做的比较明显,这么米粒大的一块又凹在里面,若不是广晟识破,普通人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

  纪纲把锈痕放到眼前,那么小的一点,比针尖大不了多少。他面色yīn晴不定,半晌,他才长叹了一口气,“是纪某小看了天下英雄——以为你是毛头小子,更以为太子是懦弱书生,看来,真正有眼无珠的人是我!”

  他看向广晟,神色凝重冰冷,“本来又该记你一功,但是兹事体大,我只能当做没发生过,今夜过后,就把它完全忘记。”

  太子和汉王的争斗,目前已是从暗中搬到了台面上,朱棣虽然偏爱汉王,平时对太子多有斥责,甚至还几次将他亲近的师长和詹事府官员下狱问罪。但接到要求易储的奏折,却都是勃然大怒严惩不贷,众人谁也猜不出他的心思。

  站队这种事简直是一场豪赌,弄不好就要把身价xing命都丢进去,位卑官小的可以去尝试一下,皇帝的真正股肱之臣却是万万不能沾惹这种事的。

  广晟明白纪纲的选择。但他却更加明白:若是两头不靠,新君上位之后,同样会觉得锦衣卫不是自己信得过的鹰犬,到时候只会更加糟糕。

  纪纲的选择,只能说是中庸守成。难道多年的高官厚禄,已经让他满身的锐气和煞气消散,成了个得过且过之人?

  广晟的心中升起疑问。纪纲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觉得我这么做是和稀泥?”

  “大人苦心造诣,不想让皇室再生阋墙之乱,但东宫与汉王只要一日并存,只怕这场大位之争就不会停止。”

  毕竟皇帝的宝座只有一个。

  纪纲的笑容加深,在暗夜灯光之下,广晟却觉得带了几分苍凉孤渺。“对于我来说,和稀泥拖日子,是再合适不过了——我还能剩下多少时间呢?”

  广晟闻言大惊。“大人何出此言,您正是青chūn鼎盛……”

  纪纲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惊讶。他低沉的嗓音甚至是轻松带笑的,“我虽然只能和稀泥,但你却不一样——你是我们锦衣卫年轻一辈的翘楚,这样一份天大的功劳,你若是要选择一方送出的话,你会选太子,汉王,还是今上?”

  这似乎只是一句问话考究,广晟却从中感到了不一样的意味,他沉思片刻道:“我选择太子。”

  面对纪纲,他解释道:“若是把此物送给今上,虽然是显示了我们锦衣卫的忠心,但也等于是告发太子有不轨企图,任何一个父亲都不让人看到自己被儿子玩弄于鼓掌之上。”

  更何况,今上从来不是以宽仁著称的,他觉得你看了他的笑话,略微迁怒之下,只怕你就要前途尽毁了……广晟心中暗暗加了一句。

  “至于送给汉王,等于是给了他一个绝好的把柄,他一定会欣喜若狂。可是汉王此人残忍跋扈,看着一举一动的做派都学着圣上,却偏偏少了圣上的沉稳大气。就我个人而言,是不会把赌注下在他身上的。”

  “至于太子……”

  广晟也禁不住微微苦笑,“太子素来以宽仁文雅的形象出现,朝臣们对他的评价都是大好人一个——但他这一次偶现峥嵘,却把我们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我不想跟这样可怕的对手为敌,更何况他有嫡长子的大义名分,朝野闹腾着要换太子这么多年了,他却是巍然不动,他才是最好的投注对象。”

  他看了纪纲一眼,叹道:“更何况,大人你把此事隐下,已经是间接帮助太子了,又何必再来问我?”

  纪纲一愣,随即大笑出声,广晟以为他被自己揭穿后必定会发怒,纪纲却似乎越笑越是欢悦。

  “哈哈哈哈,这话是反将我一军啊!”

  他一边笑着咳嗽,一边从书架后的暗格上取出一只藤木匣子,打开之后,又拿出一个冰裂纹的青白瓷瓮,拍开封泥,顿时一阵清冷梅香伴随着酒气扑面而来,被房内炭火的热意一熏,简直是让人垂涎yù滴。

  “这是五年前无根雪水加上温泉煮沸后的白梅酿造,我藏了多年也舍不得喝,今日倒是便宜你了。”

  见他如此慷慨,广晟也不矫qíng,分宾主坐下,先替纪纲执壶,自己也斟满一口饮尽,顿时满口梅香混合着一股冰冷甘意直冲脑门,打了个激灵之后浑身变得暖融融的,整个人都神清气慡起来。

  “果然好酒……”

  广晟叹了一声,纪纲又替自己连斟三杯,鲸吞豪饮之下文雅不再,这才显出让天下闻风丧胆的枭雄豪气,“好酒,可惜今后再不能喝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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