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喜轻松许多,“冷笑话一点不好笑。”
客晋炎心里叹气,伸手揉她发顶,“人活一世,重要是开心,小脑袋不用装太多。”
贺喜两手抱脑,佯怒瞪他,“客生,天灵盖不能乱摸的。”
“是是是,贺大师的天灵盖不能乱摸。”客晋炎及时认错,两手上举,做投降状。
又低头,“我的给你摸回去?”
眼前就是客晋炎毛绒绒脑袋,他头发乌黑,因为常梳大背头被发胶定住,鬼使神差,贺喜伸手摸摸,随即略有嫌弃,“染我一手发胶。”
客晋炎没讲话,竟窘迫。
前面白手套司机瞪大眼,深觉他该向客家家主报备了。
日日来客氏实业大楼,贺喜从未碰见客良镛,今日总算遇到,还是在客晋炎办公室中。
客良镛双目如鹰,看到贺喜之后,脸上笑容不减半分,还开小玩笑,“小友,藏在椅后,要跟我玩捉迷藏?”
又笑,“我年纪大啦,不适合玩。”
不是贺喜惧怕见他,而是背对他,不知是他。
毕竟客晋炎办公室平时总有人进来,贺喜从不转身,自顾干自己事。
“客伯父,近来睡眠安好?”贺喜笑问候。
“好许多,安神符我日日压在枕下。”
贺喜犹有自觉,“伯父,我出去转,您和客生谈事。”
客良镛摆手,“不是要紧事,小友你坐,不必见外。”
“爹哋,什么事?”客晋炎为他沏茶。
“詹大师罹难。”客良镛叹息,转头问贺喜,“小友知不知詹大师?”
贺喜木然点头,不是不震惊,“我知道詹大师,和他一起为港大化怨煞。”
第26章
港仔华人坟场,位于港仔与田湾之间,是港地华人永远坟场管理委员会辖下的一处坟地。
几十年前,港地有名大户向港英政府争取拨地,专门用来埋葬华人,港英政府拨地之后,华人自己出资建立,设置露天灵灰位和露天灵灰阁。
港地大多豪门望族先人皆埋葬于此,詹大师本人更是华人坟场风水顾问。
前日台风暴雨,詹大师冒雨去华人坟场为高家相阴宅风水,不幸遭遇山泥倾泻,詹大师和高家人走避不及,被山泥活埋,等医院白车赶到,已经有四人咽气,其中一人便是詹大师。
“半世名声尽毁一旦。”客良镛为詹大师可惜,“现在旁人提及他,都要笑话上一句,人算不如天算。”
谁能想到经常为高门大户看阳宅、阴宅的大师,最后竟死于相风水。
可以成为本埠最讥刺新闻。
寻常人或许听不出端倪,贺喜却怎么也想不通。
大凡有点修为的术士心里该明白,冒雨相风水是忌讳,詹大师纵横名利场数年,不可能不知这点。
还是他年纪大,真的老懵懂了?
这几日新闻台循环播报詹大师活埋事件,街头巷尾阿叔阿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梁美凤一时想到贺喜契爷,心有戚戚,旁人笑话时,耐不住出言维护詹大师几句。
“你契爷在的时候,詹大师时常过来坐客,那时你刚出生不久,小小一团,见到人害羞,襁褓里捻兰花指遮眼,詹大师喜欢逗你,只是你契爷去世后,渐少往来。”
人老爱作古,提及往事,梁美凤不觉多讲。
贺喜十岁那年,她才进入这具小身体,早前的事她知道并不多。
“阿妈,詹大师有个师弟你知不知?他跟契爷有无往来?”
梁美凤神色几变,终是摇头,“自从生你,阿妈爱忘事,好些事记不清,可能见,也可能没见过。”
“阿妈!”贺喜晃她胳膊,“契爷到底怎么去世的,你告诉我。”
梁美凤不耐,伸手戳她面珠,“小孩家家,少打听。都讲几百遍,是生病去世,你偏不信,阿妈还能骗你?”
私下里,贺喜算过詹大师罹难当天日课,当天的日子克年柱,地支子午冲,有血光之灾,是真正的岁破日,懂内行的术士不会挑选这种日子为福主相阴宅。
不管外界众说纷纭,贺喜始终不信詹大师有意选在岁破日寻死。
与詹大师到底相识一场,思来想去,贺喜打了电话给客晋炎。
“客生,能不能带我一起去詹大师家,为他吊唁。”
……
詹大师深水湾有大屋,他是俗家弟子,有家眷徒弟,灵堂就设在家宅中。
去前,客晋炎先来接贺喜。
她穿黑裙黑鞋站路口,脸颊圆润,露出一截白嫩胳膊腿。
客晋炎想到赖斯的话,讲她已长成小大人,蓦地心情轻松起来。
到明年,她就能在监护人的同意下结婚生子。
听见汽车鸣笛声,贺喜忙挥手,朝停在街边宾利小跑去。
以往詹大师是豪门大户座上客,现在他罹难,来吊唁的人不少,詹家人忙着待客,客晋炎带她进来,并未引起多大注意。
至多会认为他带家中远房侄女。
客丁安妮却示意客良镛看。身为女人,身为母亲,她敏感度总是比旁人高许多。
客良镛低声道,“老婆仔,我忘告诉你,晋炎为小囡补习英文。”
又补充一句,“整个暑期。”
良好的教养让客丁安妮未当场变色,却仍止不住瞪大了眼,低呼,“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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