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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如许_林笛儿【完结】(165)

  刘煊宸正全心全意陷在往事中,听到问话,一抬头,“什么画像?”

  罗公公小心翼翼地把手中一叠画轴一一展开,“这是内务府昨儿送过来的。”刘煊宸一看,面色突变。

  罗公公吓得面以土色。

  “皇后只是还没回宫,谁又急不可耐想取代皇后了,安南公主的例子,还不够吸收教训吗?”

  “皇上……”罗公公扁扁嘴,眼中闪烁着泪花,江侍卫率领的士兵们在临山城呆了一个多月,搬离了一座山,找到了齐王与众多侍卫的尸身,还有许多被砸得血ròu模糊的

  ròu身,个个心中明白,皇后娘娘生存的希望微乎其微,只怕那些ròu身中就有皇后。现在都一百多天了,谁能在山里不吃不晚活下来呢?

  但皇上自始至终不愿相信。

  江侍卫回来的那一晚,在寝殿外跪了足足一夜,寝殿的灯也亮了一夜,皇上在烛光下看着俊容一圈圈的瘦削。

  后来,秦氏药庄的少东家让人用担架抬着虚弱的身子去了临山城,在塌陷的山边搭了个竹棚住下,发动了许多山民,把那座山又搬了个个,仍然没发现皇后娘娘的踪迹。几天前,

  秦公子从临山城回来了。

  那夜,皇上亲自微服出宫,去了秦府。刘煊宸还是在伶云阁与秦论见过一面,那

  时,他还顶是云映绿的未婚夫。刘煊宸知道秦论对云映绿的爱并没有因为她成亲而有一丝消褪。

  两个男人在灯下对坐,刘煊宸不动声色细细观察秦论的语气、神态。秦论虚弱得直喘,但眉宇间非常安宁。

  “皇上,你怀疑我把皇后藏起来了吗?呵,皇上,不要自欺欺人了,皇上,你绝

  望吧,皇后她一定不在人世了。但是,皇后她不会孤单的,我已经让人在那山边建了一座木屋,我回来jiāo待下,便会搬过去住。我会一直在那边陪着她的。”

  这句话一时让刘煊宸承受不住,他心如刀绞般疼痛,“朕的皇后,她没有死,她没有翅膀,飞不出东阳的。”

  他愤怒地起身,甩袖而去。

  刘煊宸长叹一声,低头看着那几幅展开的画轴,画轴上,个个女子身形窈窕,美艳如花。宛白走了一个月后,每次早朝,虞右相和一帮老臣就有意无意提起立后一事,就连曼菱和

  虞夫人都一次次进宫相劝,万太后也不止一次地暗示着。

  逝者已斯,活着的人还要好好地活下去,为了魏朝的江山千秋万代,皇上应该早早生下皇位继承人。

  是呀,二十六岁的盛年男子,膝下至今无一儿半女,真让人惊愕。

  但是除了宛白,谁有资格生下他的儿女呢?宛白说过,上天让她来到他的身边,就是为了给他生儿育女的。

  黑眸深如子夜,在画轴正怔怔地停了很久。“罗公公,研磨。”刘煊宸说道。

  罗公公点点头,把画轴移开,取过新纸,细心地磨墨着。他看看皇上眼眉清明,不象隐含怒气,但是面容实在是苍白得有点过了。

  “怎么了?”刘煊宸听到罗公公在压抑着抽泣,挑挑眉。

  “皇上,奴才也想念着娘娘,但……皇上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有一日,奴才在yīn间与娘娘不期而遇,娘娘问奴才有没照顾好皇上,奴才怎么回答娘娘呀?”

  刘煊宸温声而笑,“娘娘不会那样问你的,娘娘是位神医,照顾不好朕,是她的失责。”

  罗公公偷偷抹去泪,轻轻摇头,看着皇上提笔轻挥,不到一刻,他瞄了一眼纸上的人物,一怔,再也不敢说话。

  “像么?”刘煊宸头也不抬。

  “像极了。”罗公公哽咽,简直这太出彩了,那淡淡的眉宇,浅浅的微笑,温和的清眸,活脱脱象皇后娘娘立在面前。

  “其实娘娘的真身比这样子还要灵秀,淡雅出尘,让朕见了,怦然心动。”刘煊宸弯起凤目,嘴角轻dàng着温柔。

  “真身?”罗公公直眨眼,心头一咯,皇上在说糊话吗?

  “皇上,杜尚书请求晋见!”门外,侍卫头领恭敬地禀道。刘煊宸皱皱眉,搁下笔,“让他到画厅候着。”

  宛白的书房他不容外人窥视,这是他和宛白二人的天地。

  他阔步走进画厅,杜子彬冻得嘴唇发紫,官袍上落满了雪花。从官门到寝殿可是一段不短的距离。

  “到炉子边烤烤吧!”刘煊宸指指火炉,让罗公公赶快给杜子彬送上热茶。“杜爱卿,刑部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杜子彬抿下几口热茶,身体里的血液方才回暖,他摇摇头,“皇上,臣深夜进宫,不是为公事,是为下皇后娘娘……”

  “娘娘回来了吗?”刘煊宸狂喜得一下子跳起来,身子直颤。

  杜子彬迟疑了一会,轻声说道:“是回来了,只不过……”“只不过什么,快说!”

  “皇上,”杜子彬叹了一口气,“回来的这位女子是娘娘,也不全是娘娘。”“呃,怎讲?”

  “她是云员外的女儿云映绿,但是她现在叫姬宛白。”

  第一百五十七章,话说生死两茫茫(五)

  雪,悄悄地飘着,天地间,一片沉寂。

  一辆四驾马车缓缓停在云府的大门外,刘煊宸步下马车,张望四周,万家深眠,唯云府还灯火通明。

  门馆吓得都不敢仰视,恭敬地把云府这位尊贵的姑爷迎进府中,骑马在后的杜子彬也赶到了,相随着一同走向客厅。

  客厅里,云员外夫妇惊慌不安地看着坐在桌边大口喝着热茶的陌生女子,齐膝的大衣,窄窄的长裤,脚上一双短皮靴,发丝只及肩,眼上还架着个亮晶晶的东西。这女子是下午时

  分来到云府的,认得门倌,认得竹青,唤他们爹娘,对府中所有的一切都很熟悉,讲话的口气和表qíng与自尽前的映绿是一模一样,可是她怎么是这个样子呢?

  难道是映绿转世投胎了?可映绿也才走了三个多月,有这么快吗?刘煊宸解开斗蓬,jiāo给身后的侍卫,抬脚跨进厅内。

  云员外夫妇拘谨地起身施礼,他摇摇手,示意他们不要吱声。他拧着眉,深究地打量着桌边的女子。

  不错,是宛白,和在水晶珠中看到的那个身影是同一个人,但又不是真正的宛白。刘煊宸失望地叹了口气,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宛白不会有这种娇憨的神qíng,宛白不是这样噘嘴,

  宛白吃东西很文气,宛白笑得很浅,宛白眼中的神彩是淡淡的、自信的。这女子处处透着一股任xing和娇气。

  “她是真正的云映绿。”刘煊宸笃定地说道。

  姬宛白听到有人说话,讶异地抬起头,发觉厅内多了两个男人,她首先看到的是杜子彬,悄脸一僵,尔后胀得通红,“杜……大哥!”她不太自然地起身招呼。

  杜子彬一愣,他也在这陌生女子举手投足间看出了似曾相识的痕迹,“映绿?”姬宛白羞窘地一笑,“很久不见,你似乎疲了点,刑部的事qíng很忙吗?”

  怪了,映绿也会体贴人了,也会这么客气地讲话?”杜子彬一时反应不过来,诧异地直眨眼。“嗯,你……”杜子彬询问地看向刘煊宸。

  姬宛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拧拧秀眉,“爹爹,这位公子是?”

  “我是云映绿的夫君!”刘煊宸抢在云员外开口前说道。他不想在真正的云映绿面前透露自已真实的身份,特意把“朕”改成了“我”。

  “哦,她这么快就嫁人了。”姬宛白到是接受得很坦然,一点都不讶异。“你在那边过得不好吗?”刘煊宸冷冷地问道,撩开袍摆坐下。

  姬宛白扶扶眼镜,“你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在哪边?”刘煊宸点点头,“我妻子所有的事,我都清楚。”

  “你不感到奇怪?”“不,在我的眼中,我的妻子就是让我倾心的小女子,她来自哪里不重要。”姬宛白嘟起嘴,嘀咕道:“你的口气和于不凡一模一样。”

  “你不喜欢?”

  姬宛白忧郁地叹了口气,“喜欢,可是……可是……算了,我不想提他了,他好讨厌,我以后再也不要理他了。”

  杜子彬轻叹,这就是十足的云映绿的口气,很任xing,xing子一上来,不问后果,就往前冲。

  “你回来是想和我妻子换回身子吗?”刘煊宸扬扬眉尾。云员外夫妇对视一眼,皇上是在打哑谜吗?

  姬宛白摇头,“身子不重要,我回来只是想看看爹娘。对于我来讲,这身子就象我真正的身子一样,我喜欢,我习惯,不想换回去了。”而且也不知道怎么换呀,换了后,于不凡

  还会喜欢她吗?

  唉,不要想那个坏人了,头好痛。姬宛白小脸痛楚地扭成一团。

  “那你的意思是你还准备回去么?”刘煊宸声音略带慌乱。“我不知道。”姬宛白无助地低下眼帘。

  “如果你想回去,你有办法吗?”姬宛白轻轻点了点头。

  “杜尚书,”刘煊宸突地转过身,脸色凝重,“即刻起,封锁云府,不允许任何人透露姬小姐回来的任何消息。”一旦皇后回来,听说能够回到她原来的地方,那等于就是为她cha

  上了双翅。

  不,不,他不要冒这样的危险。

  杜子彬不懂皇上葫声里卖的什么药,只是点点头。

  说起来好怪,是因为映绿的面容变了,还是什么,当他在意了十多年的映绿,真真实实站在他面前,他一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了,倒是想起皇后,心一阵阵的隐痛。感qíng,原来是

  可以改变的。

  “你是什么人,透露了又怎么了?对了,她呢?”姬宛白发觉说了好一会,一直没看到与她易身的真正的姬宛白。

  厅里面突然安静了下来。

  好一会,刘煊宸才哑声说道:“她出去替人看诊了。”

  姬宛白点点头,“她可是妇产科医院里最优秀的医生,医术特别特别的棒,我生病那会,她医治过的许多病人都能看望我,花把病房都堆满了。”

  “当然,她是我的骄傲。”刘煊宸微微一笑。凌晨时分,云府一行人送刘煊宸出门。

  瞅瞅云员外夫妇眉宇紧蹙,刘煊宸没有多讲,相信真正的云映绿会把事qíng的原原本本说给他们听的。

  雪,小了些,一片,一片,悠悠扬扬地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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