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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身聊发少年狂_绞刑架下的祈祷/祈祷君【完结+番外】(106)

  想当年老信国公一身过人武艺,开得了五石的弓,想不到这李锐年纪小小,身手也如此好,真是出人意料。

  李锐一跃上台,先向四面作揖,又长声道:

  “世人说‘达者兼济天下’,小子的祖母却常常教诲,‘但凡有一份心力想做什么,便可去做。’小子年幼,不会说话,却觉得我们这次这件事做得极好,极妙,极有价值,各位说是不是?”

  “是!”

  “说的好!”

  “邱老太君的话没错!”

  “我们做了这般大事,值不值得庆祝!”

  “值!”

  “那就请各位满饮杯中酒,今日不醉不归!小子先敬各位大功臣!”

  李锐一仰头,喝尽了杯中之酒。

  “gān!”

  “好!”

  “敬李大公子!”

  “这小杯忒得气闷,掌柜的,换大碗来!”

  李锐是东主,不得不在这种场合出面。只是他很少在外jiāo际,这那蹩脚的祝酒词一说完,就连忙跳下了台,往三楼的齐邵那边挤去。

  一路上,他被许多人拦下来敬酒,李锐也不矫qíng,边喝边走,待到了二楼的楼梯处,已经喝了十几杯。

  自从那次舅舅们把他灌醉,他又在浴室里发酒疯被奶奶笑话了一顿,他没事就练练酒量,现在等闲人也喝不倒他。

  就算喝多了也无妨,这么多家人在这里,保准能把他送回府去。

  等他回到二楼,齐邵那桌众学子正聊的是眉飞色舞,口沫横飞。齐邵是国子监学生之首,这一桌也都是国子监中的风云人物,要按后世的算法,这一桌正是学生会gān事大集合的地方。

  李钧一见李锐,连忙指了指身边特意为他留的位置,李锐年纪虽小,身量却不矮,坐在一群青年之间,竟然也毫不突兀。

  “我说赵聃,我和你同窗三载,我怎不知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来来来,你瞒我们好苦,你先自罚一碗!”某个古灵jīng怪的学子拿了一个盛汤的大碗来,就要往里面倒酒。

  赵聃吓得半死,这么一大碗酒喝下去,别说欢饮达旦了,怕是下一刻就要醉倒。他连忙按住那同学的手,讨饶说道:“别倒别倒,不是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那是什么?快给我们说道说道。”齐邵笑着说,“你那事迹被街头巷尾的说书人一说,怕是chūn闱后你家的门都被冰人们给踏破了。”

  “别说了,这些说书的害我!连我爹回家都问我是不是见到那画影图形就能认出人来!”赵聃头疼的叫道:“可怜我连家中那么多下人都认不全,哪里能过目不忘?”

  “那你是怎么认出那泼皮乔装改扮冒领东西的?”

  “此事纯属凑巧。那日,那泼皮穿了一身绿衣,身上又多有泥渍,他长相奇怪,嘴大鼻塌,眼珠子也是鼓的,我一看,心中闷笑,这人长得和蛤蟆似的,又披了一身蛤蟆皮……”

  赵聃不好意思地说,“我觉得有趣,不免多注意了一会儿。这人右手上有枚大黑痣,又有几根毛在痣上,他按手印时我看到那痣,便对他手也多看了几眼。”

  “赵聃啊赵聃,你不看漂亮小娘子,却去看一个丑陋猥琐的男人,你你你,你这是什么心态?”

  “滚!某人要丑到一定境界,自然是让人多看几眼。你丑的这么寻常,自然是不会惹小爷多看一眼。”赵聃笑骂道:“正巧,后来那人又来,换了一身赭红色的烂衫,依旧是那鼓眼睛,大黑痣……”

  “下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就不用我多讲了吧?”

  “嘁!没意思没意思!”

  “真是骗煞一群小娘子啊!”

  “这酒你必须得喝了!”

  李锐笑着看着一桌子人推杯换盏,来往嬉笑。

  没过一会儿,京兆尹的西城吏头王油子拎着一坛酒,从那阶梯走了上来,径直到了这桌来敬酒。

  众学子停下嬉闹,一起看这吏头。这人jīng明能gān,在他们赈济中出了不少力,还替他们解决了不少麻烦,是以众人对他印象极佳,也都热qíng的招呼他。

  那王油子捧起酒坛,对众人敬道:

  “小人年幼时父母双亡,家中贫寒,被婶母卖去一官家做奴。那官家为主不仁,小人被打的遍体鳞伤,又加之饿了几天,实在熬不住,最后地偷偷跑了。小人后来流落到京城,坑蒙拐骗,偷jian耍滑,赖以为生……”

  这群学子听了面面相觑。好生生的大喜之日,说起这个作甚。

  只有李锐听得他也是父母双亡,也是被婶母迫害,心中倒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小人一直以来,都觉得为官必定不正,为富必定不仁,豪门贵胄之地的子弟也均是一群不识人间烟火的公子少爷。小人虽然在京兆府里做一小吏,却对达官贵人毫无好感。”

  “那日李大公子来西城,小人也只是想坑他一笔,劫富济贫一番。”

  李锐和这群“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听了,不知道该笑好,还是气好。

  “只是自李大公子和诸位来接济西城灾民,又带着工匠休憩房屋、领着郎中治疗伤者病人,小人就顿悟了,原来小人先前之想都是偏见。小人相信诸位以后为官,也一定会是好官,绝不会让其他贫户之子落到我这般下场。”

  “小人心中有愧,是以特来赔罪!”王油子一拍酒封,顿时酒气扑鼻。

  王油子举坛一伸,先行敬过,蓦地仰头就饮,酒液湿了满襟。

  众“公子”见他豪气,连声道好,也拿了面前酒盏,把酒引尽。

  更有好事者打抱不平:“王油子,昔年凌nüè你的那位官员是谁?这在场的有御史大夫家的公子,也有刑部尚书家的少爷,你细细说来,叫他们为你报仇!”

  “是啊是啊,这种不仁之官,留着也是害人!”

  王油子满饮了那坛酒,把嘴一擦。

  “不劳各位公子。这狗官在我乡间欺男霸女,贪财好色,小人逃跑后没有走远,那时我年纪小,身量还没长开,便装成个小姑娘,在家乡细细搜集证据。而后流亡到京城,又驯了一只野狗,负着那些证据去了御史台。”

  他将那酒坛就地一扔。“那大仇,小的已经报了!”

  说完拱了拱手,也不看众人表qíng,转身就下了楼。

  “这王油子,倒是睚眦必报,恩怨分明。”赵聃平日里最爱看游侠列传,见那王油子虽然只是一粗鄙小吏,却颇有侠士之风,不由得赞叹出声。

  “许多年前,确实有一黑狗负着血书去了御史台,我爹那时候还只是一名御史,回家后曾拿此事当做轶事与我们闲谈,刚才那王油子一说,我才知道原来竟是他做的。”

  御史大夫之子叹息道:“当年我父说道,‘野狗负血书,必有奇冤’。御史台派出了监察御史去那乡间细细打探,倒真找出了不少那贪官的罪证。这人喜欢nüè童,埋在他家院中的小童尸体足足有十来具。此人家后来被查抄,其人也被判了凌迟之刑。”

  “死的好!”

  “这人这般无恶不作,竟然要到王油子亲自来京城含冤的地步,究竟是什么身份?”

  那御史大夫愣了愣,摇头道:“我也不知。好像是当地哪个大族的姻亲。”

  “嘁,一个靠裙带关系上位之人也敢这般嚣张?这不是自找死路嘛!”

  “也不是这样,乡野间关系复杂,盘根错节,说不定那人在那乡间势大,又有大族护庇,竟是动不得他……”

  众人唏嘘一阵,聊了聊王油子这人,便又开始喝酒,玩起了击鼓传花、投壶she箭之类的游戏。既雅俗同乐,又多几个喝酒的由头。

  李锐的酒大部分被李钧挡了,众学子一看着黑脸的汉子这般海量,纷纷打趣李锐一定是找了哪个能喝酒的家人来做枪手。等李锐一说这是他的大堂兄,乃是荆南老家五服之内的亲戚,来京城参加今年的科举的,这些学子纷纷上前结jiāo,约了以后一起读书习题。

  他们都要参加今年的科举,要是中了,这些人以后都是同年。同年与同座,在官场上自有一派关系,也最为qíng重。

  此事对李钧来说,也算是意外之喜。

  醉霄楼里,一楼的听戏,二楼的听曲,三楼的则忙着作诗作画,应酬各方来祝酒之人。这一天美酒佳肴不断,军士、官吏、学子、家仆、均能各得其乐,醉霄楼内是一片欢声笑语。

  料想多年以后,这群人回想起此幕,依然会满心激dàng,再忆起昔年意气风发之时,也会生出“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心qíng。

  就为此qíng此景,也当浮一大白。

  这场欢宴直饮到月上中天,中间还有段cha曲。

  宴饮到一半的时候,门外突然来了一支禁军。

  原是宫中的万岁不知在哪儿得知了这群救灾的功臣在醉霄楼庆贺,便派了宫中的礼官过来赐酒赐菜,还下了一道嘉奖的诏书。

  那天使从宫城赶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较晚。一群醉客横七竖八地跪下来接了旨,有的跪着跪着就在地上睡着了,鼾声倒是响起了一片。

  这礼官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凡庆功宴,没有一场不是人声鼎沸、欢欣鼓舞的。可见到这些平日里压根就不会凑到一起去的人,已经喝到各个勾肩搭背,毫无尊卑的场面,心中还是不免好笑,准备回去说给其他人听听,也算添个谈资。

  那礼官宣完旨,丢下十坛酒就走了。李锐让掌柜的把酒打开,每个人都分上一点。

  有些军士和小吏接到御酒,当场就大哭出声。

  这些人上不上下不下,上面的人看不起,下面的人也在背后暗暗鄙夷,骂的不知道有多难听。平日里做活最多的是他们,挨骂最多的也是他们。捞点油水养家,被称作蛀虫,不捞油水吧,那点薪俸还不够孝敬。

  今日他们接到了上赐的御酒,倒不知道该是喝了,还是留着带回家供上才好。

  三楼的众学子见了这幕,皆都感慨万分,心中也稍稍有了些对这些人的尊敬。

  有些生xing豁达或迟钝的,倒没有那么感慨,只是这多人大都是粗人,礼官宣旨时,他们听着那些骈四俪六的诏文,听得是云里雾里,那礼官一走,纷纷提出要求。

  “那礼官到底说的什么?圣上是怎么夸我们啦?”

  “你们不是未来的卿相嘛!快来解释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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