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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碧成朱_江薇【完结】(35)

  阮碧扬眉冷笑,说:“识得,不就是能断生死、遥知未来的紫英真人吗?我呸,什么真人,既无慧心,更无慧眼。”

  紫英真人微微迷惑地看着她,说:“奇怪。”闭上眼睛,掐指一会儿,又睁开眼睛,问,“姑娘从何而来?”

  “从来处来。”

  “因何一病之后,xingqíng大改,还不记得前尘往事?”

  阮碧问:“真人可知,我因何而病?又一病多久?”

  紫英真人摇摇头,说:“不知。”

  阮碧说:“我从前xing子弱,遭人诬陷,生了一场大病。一个半月都躺在chuáng上,家人不曾来看我一眼,丫鬟也置我于不顾……这一个半月,我日思夜想,下定决心再不能象从前那样懦弱无能,病好之后,我确实做到杀伐果断,谁知道我的家人却又认为我邪魔附体……”

  紫英真人问:“那为何姑娘记不起从前旧事?”

  “那些腌舎旧事,每每想起都让我如火焚心,记着又有何意义?”

  “姑娘确实巧舌如簧,但所说与事理不合。”

  “是吗?”阮碧扬眉问,“那我就要问一下,难道真人生来就想当道姑?”

  紫英真人不解地看着阮碧。

  “那是什么样的一场刺激?让真人看破红尘,遁入道门……”

  紫英真人脸色微不可见地变了变。

  “……从红尘女儿到道门女冠,真人xingqíng可曾改变?”

  紫英真人垂下眼眸。

  “……真人,我与你又有什么区别呢?若要驱魔,不如先驱你自己的吧。”

  良久,紫英真人抬头,看着阮碧,微微一笑。“好一张利嘴,我已明白,姑娘去吧。”

  第二卷 步步为赢 第19章 以退为进

  阮碧向紫英真人一礼,退出门外。

  大夫人和宝珍还在屋檐下站着,听到动静,转过身来。

  阮碧走到大夫人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地面铺着青石,这一跪用力甚猛,痛得眼泪潸潸。

  “请母亲准许孩儿在玉虚观出家。”

  大夫人诧异中带着一点提防看着她,说:“你说的什么话?”

  “孩儿从前xing子懦弱,不被人所喜,孩儿大病之后,奋发图qiáng,还是不被人所喜……孩儿已经心灰意冷,请母亲准许我出家吧。”阮碧说完,朝着大夫人一拜,上身伏在地上。

  大夫人微微蹙眉,说:“你这孩子,说的什么浑话,快起来吧。这可不是家里,别让人看了笑话。”边说边朝宝珍一使眼色。

  宝珍蹲下去把阮碧扶起,说:“五姑娘,先起来吧,有什么事慢慢商量不迟。无端端地,忽然来这么一句,你不是吓大夫人吗?”

  阮碧也不是真想出家,顺势就站了起来。

  大夫人看她眼角泪痕斑斑,以为她真是伤心难过,口气略缓,说:“休要再说这种浑话了,紫英真人是得道高人,我瞧你自打病好后,身子骨一直不太健壮,怕是被什么污秽冲着,才带你过来看看,你怎么就胡思乱想起来呢?”

  话音刚落,门开了,紫英真人手拿拂尘走了出来,说:“阮夫人,五姑娘大病一场,如今病魔已退,但余毒未清,是以五姑娘的身子骨大不如前,好在她还年少,小心将养一阵子,定能康复如常。”

  “多谢真人。”

  “至于姑娘行事作派与从前不同,方才我也已经看过了。”紫英真人别有深意地瞅了阮碧一眼,对大夫人正色说,“《大dòng玉经》有曰,凡人皆有七窍。五姑娘从前只开六窍,神慧一窍未开,因此浑噩度日。这一场大病原是她命中劫数,也是她命中机缘,灾过福生,七窍俱开,行事气度自与从前截然不同。”

  这一番话把阮碧说愣了。

  大夫人素来敬重紫英真人,听她这么说,心里放下心了,当下拉着阮碧向紫英真人行礼,说:“麻烦真人了,妾身和小女感激不尽。”

  “阮夫人客气了。”紫英真人手捏三清诀,还了一礼。

  大夫人又客套几句,这才拉着阮碧告辞,路上少不得又温言几句。什么灾过福生,当好好惜福。又什么闺阁千金以弱为美,以柔为用,戒急用忍,不可学市井泼妇喊杀喊打。

  阮碧不管她说啥,都点头说好。

  出“扶疏jīng舍”,回到“洗尘山居”,一进门,就看到二姑娘带着chūn云站在屋檐下翘首张望,脸上掩饰不住的好奇、着急。大夫人打发阮碧回自己的房间,朝着二姑娘走去,说:“怎么不在屋里歇着?”

  二姑娘看着阮碧进自己的房间,低声问:“娘,真人怎么说?”

  大夫人拉着她进房间,说:“真人说她从前只开六窍,所以浑浑噩噩,大病一场,七窍都开了,行事就与从前不同了。”

  二姑娘皱眉说:“便是行事与从前不同,怎么还忘记从前的人与事呢?她从前每次听到沈婳的名字,都会忿然不平。昨日我介绍沈婳与她相识,她却一脸无动于衷……”

  “或许真如她自己说的,烧糊涂了,把前事忘记了大半。”大夫人漫不经心地打断她,既然紫英真人说阮碧不是邪魔附体,她也就不愿意再费心思量了。“紫英真人是得道高人,既然她说不是邪魔附体,那便不是。你也休要再胡思乱想了,她是无关紧要之人,你何必花这么多心思?倒是你,昨日在延平侯府,表现如何,可让延平侯夫人满意?”

  二姑娘扭捏不安地说:“好端端地,怎么又扯到女儿身上了?女儿的表现,娘还不清楚?定是让人挑不出错来。只是昨日,延平侯夫人只过来一会儿,没说几句话就回去了。”

  大夫人点点头说:“论长相,你在这帮闺秀里数一数二的,论出身,咱们京西阮家虽说未封爵,也是赫赫有名的翰墨诗书之家,自太祖辅助太宗皇帝一统天下,世代入朝为官,这百多年来,光三品以上大员就不下十人,门第也不比其他人差。待你祖母病好,我托东平侯夫人去试一下口风吧。”

  二姑娘臊红了脸,细如蚊声地说:“娘,真讨厌,女儿每回跟你谈正事,你都扯女儿身上,女儿不跟你说了。”转身跑出房间,到廊檐下坐着,看着墙角的蔷薇架,痴痴地笑了起来。

  稍晚,小道姑送了斋饭过来,大家吃过后,便都各自歇息了。

  第二天大早起来,去大殿跟着道姑们一起做上课,中午用过斋饭后,又到长生殿请老姑子打长生蘸。忙完后,正好是申时正,一gān人回到洗尘山居,大夫人说:“我先去谢过紫英真人,大家收好物什后,在这里等我。”

  大家纷纷说是。

  阮碧赶紧上前,轻声说:“母亲,孩儿有一事相求。”

  大夫人细眉微挑,问:“什么事?说来听听。”

  “请母亲准许孩儿在玉虚观里为祖母祈福,直到她康复为止。”

  此话一出,大家都愣住了。

  大夫人还没有说话,二夫人先开口了:“五丫头有大孝心,大嫂你就准了她吧。”

  大夫人微微沉吟,说:“也罢,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我就准你了。我再派几个丫鬟婆子服侍你吧。”说着,目光扫视四周。一gān丫鬟婆子纷纷垂下了头,玉虚观生活清苦,吃喝不便,五姑娘又不是什么金主儿,谁也不愿意留下来。

  阮碧也不想有人留下来看着自己,连忙说:“有秀芝服侍就可以了,母亲不必再留人下来。既然是为祖母祈福,理当亲力亲为,跟道长们一般起居,方显诚心正意。”

  大夫人想想在理,说:“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你自个儿要小心,若有什么事,可到山庄咱们家的田庄找管事的。”

  阮碧按捺着心里的喜悦,点头说:“是,母亲。”

  大夫人摆摆手,叫来玉虚观的知事,如此这番地说了一遍,又布施了一些银两。知事满口答应,仍然安排阮碧住在洗尘山居。

  申时一刻,一gān人等打道回府,阮碧送到山门口,看着她们乘着软轿下山,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终于可以暂时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阮府,不必勾心斗角,也不必营营碌碌……

  玉虚观的生活很是清苦,不过阮碧却过的很惬意,早晨起来跟道姑们做一做早课,中午睡过觉后,便到藏经阁里看书。如此三天,她跟守着洗尘山居的小道姑熟悉了,便向她借了一身青色道袍穿上,又把头发盘成一个姑子头,只用一根银簪子cha着。对着镜子照了照,俨然就是一个小道姑,不由地乐了

  秀芝却很不以为然,说:“姑娘真是奇怪,好好的,打扮成姑子做什么?”

  “打扮成这样子,我就可以在观里走来走去了。”

  秀芝皱眉说:“姑娘,你毕竟是大家闺秀,抛头露面不合适。”

  阮碧向她打个稽着,说:“无量天尊,这里没有姑娘,只有道姑白石。”

  秀芝推她一把,埋怨地叫了一声:“姑娘。”

  阮碧直起腰,收起嘻笑,正色说:“秀芝,我四处逛逛,你不用跟着我。”

  秀芝慌不迭地说:“使不得,姑娘。”

  “你不用担心,我不出观,再说我这身打扮,大家只当我是观里的小道姑,不会有事。”阮碧耐着xing子说。

  秀芝知道她xingqíng十分执拗,只得勉qiáng点点头。

  走出洗尘山居,阮碧深深地吸口气,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也不挑方向,只管捡风景好的地方钻,路上偶而碰到几个道姑,以为她是观里的小道姑,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往里走到最深处,是个围墙很高的院子,两扇黑门紧闭,门匾上刻着三个字“万妙居”。阮碧看看青石台上斑驳的苔藓,又看看紧闭的门,不由地叹口气,这些女人前半生锁在皇宫里,后半生锁在道观里,一时荣华,却是百年寂寞。

  忽然听得风声隐隐,抬头一看,只见一条人影从墙里翻了出来,落在她不远处,却是一个男的。阮碧大感不妙,不敢吭声,也不敢跑,傻呆呆地站着。那个男的约摸二十出头,穿着一件普通的青袍,身材修长,面如冠玉,目光明亮。他皱眉看着阮碧一会儿,低喝一声:“有德。”

  声音似曾听过,阮碧心里一动。

  “在。”一条人影从旁边的大槐树上跃下来,是一个二十五六岁左右年轻人,留着短须,腰间挂着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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