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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钗_暮兰舟【完结+番外】(83)

  什么!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睡莲急忙要起来行礼。

  “脚还没好利索,起来做什么。”

  颜五爷和容嬷嬷一左一右搀着颜老太太进来了,颜老太太和睡莲对着在罗汉chuáng上,中间隔着huáng花梨炕几,颜五爷则坐在旁边的huáng花梨圈椅上。

  “恕睡莲不能向祖母、父亲行礼了。“睡莲坐在罗汉chuáng上,分别向颜老太太和颜五爷深深地鞠了鞠身。

  烛光下,睡莲的轮廓和去世的长姐如此相似,颜五爷不禁恍惚起来。

  颜老太太看着炕几上临了一半的书帖,点头道:“这字比去年冬天进益许多,脚伤了还坚持临帖,也不枉我索日唠叨你了。“

  “祖母教诲,孙女不敢忘。“睡莲心里七上八下的:今夜这对母子唱的是那出戏?

  “今儿我和你父亲来,是要说说你的终身大事。“颜老太太突然抛出一个炸弹来!

  睡莲一愣,而后快速反应,切换到古代淑女应该有的模式,先是脸红,而后垂首嗫喏道:“孙女还小呢,三姐姐、四姐姐还有七姐姐都还没有…再说,孙女的终身大事自有祖母和父亲母亲做主。”

  “你虽还小,但你是颜府嫡长女,我和你父亲已经为你打算将来的婚事了。”颜老太太问道:“近日有人来讨我和你父亲的口风。”

  “祖母不必多说,孙女一切都听从家里安排。”睡莲打断了颜老太太的话,半是羞怯、半认真道“孙女是颜氏女,从小到大,一饭一茶、一针一线都是家族所赐,所以无论祖母和父亲母亲如何决断,孙女都心甘qíng愿。”

  颜老太太盯着睡莲的眼睛,问道:“你就不怕我们把你许配给làngdàng子?”

  睡莲也看着颜老太太的眼睛,gān脆跪在罗汉chuáng上给老太太和父亲都磕了一个头,道:“孙女听从安排,孙女相信,无论祖母和父亲母亲的决定如何,都是为了整个颜府着想。”

  睡莲能在bī问下对答如流,全都归功七婶娘柳氏的教导,柳氏说过无论自己私心如何,都必须在明面上表示颜府利益大于一切,如此方能在大义上站稳脚,以不变应万变。

  也不知为何,听到睡莲这番话,颜五爷内心最后一丝犹豫都消失了:这样的嫡长女,将来对颜府大有益处,可不能由着莫氏胡来,至于品莲,唉,总会有合适的人家…

  “我就知道,你这孩子是最最懂事的,我和你父亲定不会亏待你。”颜老太太又问了几句伤qíng,何时可以回学堂读书等闲话,最后嘱咐服侍的丫鬟妈妈们好生伺候着,就和五爷离开听涛阁。

  颜五爷先将颜老太太送回松鹤堂,颜老太太说:“我知道品莲是你的心头宝,你怎么宠她我都不管,姑娘家娇养一点也没什么。可睡莲才是咱们这一府的嫡长女,刚才我只是一试,你也瞧出这个孩子是个不俗的,小小年纪就懂得隐藏自己的想法和qíng绪,我觉得她比品莲qiáng多了。“

  “这样的孩子,难道你还打算牺牲她为品莲的婚事铺路吗?儿子啊,你就当我是私心,睡莲才我正经嫡孙女,品莲她毕竟是隔房的,莫氏求助淮南伯和安宁公主我没法阻止,但他们的手休想伸到我们这一房来!”

  颜五爷忙道:“虽然两房住在同一屋檐下,但是毕竟两方人家,各不相gān的,儿子不会再犯糊涂了。”

  当夜,颜五爷去东轩阁对莫氏jiāo代了几句,晚上却歇在了泰正院,杨氏大喜。

  次日上午,品莲黑着脸来到听涛阁,把所有伺候的丫鬟婆子全赶了出去,睡莲摸不着头脑:这位姐姐是想怎样?

  “你昨晚到底对老太太和父亲说了些什么?!”品莲重重一拳砸在睡莲面前的炕几上,低声怒吼道:“你就是不是还记恨年夜饭那天我让你下不了台的事qíng?所以昨晚向老太太和父亲进谗言,毁了我大好婚事!”

  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积年gān戈难成玉帛

  对于品莲的突然发怒,睡莲实在摸不着头脑——昨晚祖母和父亲来访难道和品莲的婚事有关?

  难道自己昨夜那番慷慨陈词无意拦了品莲的道了?

  哎,不对啊,当时书房只有自己和祖母、父亲三人在,谈话完全是秘密进行的,难道莫氏也有耳报神在听涛阁,而且在采菱、朱砂石绿、添菜添饭等人的严防死守下窥听到了?

  不可能!所以品莲很可能是胡乱猜测,或者qíng急之中被人挑唆——难道是四姐姐青莲又跑到华年居chuī风去了?

  但是品莲朝自己发难,对青莲有什么好处……?

  睡莲一时脑子里有千万种的猜测,但是在品莲看来,这个妹妹向来诡计多端,睡莲的眼里的迷茫完全是在装蒜!

  品莲qiáng忍住掀翻炕几的念头,手掌往上一拍,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着怎么狡辩?!”

  呵,瞧着架势,这位伪君子纯属来挑事的,而不是来说道理的!

  “姐姐仔细手疼。”睡莲目光一敛,将喝了一半的甜白瓷茶杯推回去,缓缓道:“不如摔这个吧,声音大,能解气,还不伤手。”

  “你——!”品莲的肺经历了前所未有的考验,迅速收缩扩张,面目也变得狰狞起来,她高高举起甜白瓷茶盅,做势就要往下砸!

  睡莲冷冷的看着她,毫无惊慌之意,眼神里居然还露出某种玩味来。

  砸吧!赶紧砸!砸完了我就哭给全府的人看!你苦心树立的孤高形象就全毁了。

  品莲气得浑身颤抖,手里的茶盖和茶杯杯口发出霍霍的震响,刺耳也刺心。

  最后一丝理智qiáng行将品莲手里茶盅慢慢放回炕几,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又缓缓睁开,目光稍微清明起来。

  睡莲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三姐姐请坐。”

  品莲和睡莲对坐在huáng花梨透雕莲塘荷花罗汉chuáng上,为了“安全”起见,睡莲没有叫丫鬟上茶,只是淡淡道:“三姐姐前来所为何事?”

  “你心知肚明,何必再问我。”品莲冷冷道。

  “哦。”睡莲闭嘴,提笔继续抄写起夫子jiāo给她的《全唐诗》第三册来,果真不问了!

  品莲觉得头脑一晕,笼在月白色绣翠竹缂丝褙子宽袖的双手十指紧握,尽力克制住内心的愤恨之气,说:“我知道,你一直恨我们母子三人,巴不得我们倒霉。”

  睡莲搁下笔,道:“三姐姐怎么会这么想?我们是一家人呐。”

  “你——。”品莲一时语塞,心想这小蹄子是打算和自己绕弯了,不如开诚布公和她谈吧。

  “传言都说是我母亲bī死了先五夫人,你也相信,是不是?”品莲问。

  T

  睡莲说:“我生母死于疾病。”

  “你不用拿这些话来糊弄我。”品莲冷冷道:“不妨告诉你,我母亲只是替罪羊,当时她只是一个妾侍,如何敢bī迫正室夫人呢?”

  “三姐姐慎言!长辈的事qíng,岂是我们做晚辈能谈论的?”睡莲正色道:“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妹妹累了,姐姐请回。”

  “其实妹妹心知肚明不是么。”品莲冷冷一笑:“我虽然不明白祖母和父亲为何厌弃先五,但是我可以肯定,bī死你生母的罪魁祸首绝对不是我母亲!”

  睡莲道:“我最后说一次,第一,我生母死于疾病,第二,莫婶娘的言行不是我一个晚辈能评说的,第三,姐姐若还是胡言乱语,妹妹没有法子,只得回禀了祖母,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姐姐若愿意受罚,尽可以继续说下去!”

  品莲笑道:“呵呵,除了寻求祖母庇护,你就别无他法了,真可怜啊,堂堂颜府嫡子嫡出的嫡长女,在雪地里被嫡母罚站不说,居然连生母之死都不敢面对——。”

  “刘妈妈!给我更衣,我要去松鹤堂见祖母!”睡莲大声说道。

  外头候着的刘妈妈听到动静,忙进来伺候,品莲笑着对刘妈妈点点头,道:“我和九妹妹玩笑呢,你还当真了,妹妹脚伤还没好,如何行得路。”

  刘妈妈不卑不亢行了个礼,道:“奴婢听从九小姐吩咐。”

  这意思,是说自己不是她的主子,就无权下令,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都牙尖嘴利的!

  品莲从荷包里取出一个huáng翡包金叶子递给睡莲,道歉道:“刚才是我说话造次了,妹妹莫怪,这个小叶子给妹妹当扇坠子吧。”

  这块huáng翡圆润光泽,确实是上品,可你当我是那眼皮子浅的?睡莲不冷不热的拒道:“此物甚好,妹妹岂敢夺爱,姐姐留着自己玩去罢。”

  “妹妹不接,那就是还再怪我啰?”品莲耍起了赖来。

  “我那里敢怪姐姐?姐姐自幼就饱读诗书,最知礼义廉耻,父亲一直要我向你学呢。”睡莲将huáng翡包金叶子往外一推,道:

  “妹妹从未怪过姐姐,何谈一个‘再’字,妹妹若接了,岂不是冤枉的紧——姐姐最深明大义,如何忍心见妹妹白白受了这委屈?”

  刘妈妈听睡莲连敲带打的一番话,便知品莲方才确实得罪自家小姐了,这会子拿着一块huáng翡包金叶子打圆场。

  她向睡莲投去询问的目光,睡莲面无表qíng,突然,乘着品莲讪讪将huáng翡收回荷包时,睡莲飞快的对刘妈妈比了个“七”的手势!

  刘妈妈立刻会意,悄悄退下了。

  品莲不敢再提睡莲生母之事——若真的被睡莲捅到颜老太太那里去,自己就落得个非议长辈,挑唆事端,闹得家庭不和的罪名!又是在这个说亲的节骨眼上,她不敢闹大了。

  品莲暗自调整着对策,打量着睡莲,这个妹妹松松的挽着发髻,只用缎带扎束,显得那张脸如花瓣初绽般娇嫩水润;天生一双柳眉如烟似颦,不需要螺子黛的修饰;那双沉静的眼睛,亮若星辰;双唇灿若烟霞,下巴的婴儿肥早已消失,形容举止间,有一种说不来的俏丽风qíng。

  她只穿着金线缘边的杏子红单衫,下着huáng色郁金裙,腰间并无配饰,连品莲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睡莲身上但那股恍若天成的典雅贵气,是颜府独一份的……,

  很难相信,这是一个没有生母招抚、没有qiáng势的舅家依仗,没有父亲疼爱、没有亲兄弟姐妹做依仗的女孩。

  “其实,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品莲道:“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对手。”

  品莲伸出食指,沾了沾甜白瓷茶盅里已然凉透的茶水,在huáng花梨炕几上写了个“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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