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送去不久，刘氏甩着帕子也来厨房替李氏要了碗，大妞都替她害臊，这话怎么说得出口？一个做婆婆的，居然抢要生产的儿媳的口粮，还大言不惭的说宋氏发作得太早，自己没来得及吃饭，真没吃，怎么不见替林老爷子叫一碗？大妞不愿深究，她怕宋氏不够吃做得也多，就给刘氏盛了一碗。
刘氏接过，不满的抱怨：“这么点子东西，够什么吃的？”。
大妞抱起双臂，身子往灶头上一靠，也不接话。刘氏对大妞，心里还是有点怕的，她怒瞪着大妞：“我跟你说话呢，你装什么哑巴！”。
大妞毫不客气的回瞪着她：“我已经给你盛了一碗，够给面子了。谁要吃叫谁来做，我这是给三伯母做的，我倒看看还有谁好意思和一个要分娩的妇人抢吃的？！”。
“你这是不孝，你奶奶想吃东西怎么了，这又不是你家的。”刘氏横眉倒竖。
“奶奶想吃，我不已经给她盛了一碗了吗，还不孝？”大妞冷笑一声：“看来我得好好问问爷爷我这是不是不孝了？”大妞也不想搬出林老爷子，但他好歹是一家之主，震慑得住，今天宋氏生产，她也没心qíng陪刘氏玩什么口水战。
刘氏心里还是惧怕着林老爷子，愤愤的甩了甩帕子，端着碗抽了双筷子，扭身回了堂屋，也没再叫来要。
很快，那屋要水了，大妞立即把锅里的水舀到盆子里，林得禄帮忙端到门外，再有张氏端进屋里。李氏端着婆婆的架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屋里的两个男子又不能使唤去gān这种事qíng，便要刘氏去帮忙。公公和婆婆都在场，刘氏也不能说什么。出了堂屋，却只站在一边看着，捂着鼻子，一脸嫌弃。反正这个角落堂屋的人也看不到，又不是自己生孩子，自己瞎cao心个什么劲儿。
大妞舀完水便出了厨房，和林得禄站在外面听那屋的动静。只听屋里接生婆和张氏的加油打气声，还有宋氏痛苦的喊声。
“妈呀，血，好多血。”接生婆忽然大叫起来，满脸的惊恐，这宋氏和肚子里的孩子怕是都活不成了。其实她也是慌了手脚，要是平时的话，她一定会去摸摸孕妇的肚子判断胎位，也一定会发现宋氏并未怀孕，但宋氏突然大出血，她措手不及，忘了这茬。
张氏也蒙了，大妞在外面听到接生婆的大叫，立即去拉大夫，顺便冲里面喊道：“娘，给三伯母收拾一下，我把大夫叫进屋来。”。
张氏回神，忙应了，用一条薄被给宋氏遮挡下身。虽然男女有别，但人命关天，大夫也硬着头皮上了，一开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道就飘进大妞和大夫的鼻孔。林得禄首当其冲的冲到屋里，害怕的去拍宋氏的脸：“娘子，娘子……”。
“出去，你先出去，这是产房，别碍着大夫看诊。”张氏硬是把林得禄推出了房间，关上了门。宋氏是大出血，对男子而言很不吉利，张氏也是迷信的人就不例外。而且林得禄太着急，大夫也不能静心看诊。
林得禄猛拍门，大妞怕他大吵大闹的，大夫不能安心看诊便拉着他转身去了厨房，打算熬点红糖水给三伯母服下，顺便开导开导他。大夫的眉头蹙紧，加快了脚步，坐到chuáng边的圆凳上，取出银针，快速的在几个xué位上下针，血立即止住了，宋氏满头大汗却脸色苍白，昏迷不醒，但肚子依然高高鼓起。
“大夫，我弟妹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来呢，再拖下去会不会有危险，你能不能开点催生的药？”张氏着急的问道。
“夫人，她并未怀孕。”大夫摇摇头。
“什么？”张氏惊讶的捂住嘴，伸出手指指了指宋氏的肚子：“那……”。
“怕是她吃了什么药，才使自己看起来像怀孕了一样吧。”大夫看了昏迷的宋氏一眼，这才接着说道：“这药xing很猛，做这药的人很yīn损。这虎láng之药，伤人根本，怕是……”。
“怕是什么？”张氏急急的问道。
“再难有孕。”大夫艰难的说道。
张氏惊得站起来，半天说不出话，还是大夫出声说道：“你们拿个主意吧，要不要放掉她肚子里的气。”这假怀孕又不能怀孕的儿媳妇，为遮丑，有些家宁愿让她看起来难产而死来保存自家颜面。
“不放掉会要命的，对吧。”张氏问道，见大夫点头，才点头说道：“要，当然要！”。
“不用和病人家属商量下吗？”。
“这事儿我做主。”张氏拍板：“你先替她医治吧，救人要紧。”。
接生婆早在大夫进来前就吓得开门跑了出去，被闻声出来的李氏拉住问宋氏的qíng况。她白着脸，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这接生最怕的就是遇到这些难产的孕妇，砸自己的招牌不说也犯忌讳。大出血，多不吉利，所以她也先跑了出来。
大夫给宋氏把脉，开了两份方子jiāo给郑伯，让他进镇去抓药。又吩咐将宋氏身上被汗湿和血染的衣物和被褥换掉，病人现在身体虚弱，一点点的风寒都可能要命。他jiāo待完便出来了，被等在门外的林得寿请到了堂屋用茶。
大妞端着一碗红糖水出来，把红糖水jiāo给张氏，嘴里问道：“三伯母和孩子没事吧。”。
张氏缓缓的摇头，大妞的心咯噔一跳，张氏却并未多说，转身进了屋。
稍稍平静下来的林得禄也出了厨房，见自己的房门依然紧闭，便问大妞里面的qíng况。大妞安慰的笑道：“没事，三伯，三伯母累了，我们去听听大夫怎么说吧。”。
林得禄满肚子的疑问，他想知道孩子怎么样，宋氏有没有危险。虽然着急，他还是点点头，现在都没听到孩子的啼哭，大概……
林得禄摇摇头，随即迈步往堂屋走。
☆、第九十六章宋氏的绝望
张氏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喂了宋氏一碗红糖水，估计她要一会儿才会醒，便给宋氏盖好被子，关好门去了堂屋，打算听林老爷子听他们怎么说。
堂屋里，林老爷子和李氏坐在主位，大夫坐在林老爷子的右手边，刘氏和林得寿坐在左手边，林得禄面对着林老爷子，大妞和张氏坐在靠门的一条大板凳上。等大妞几个进去的时候，大夫刚刚把宋氏未怀孕的qíng况说了。屋里的人一时都难以消化这个消息，面色各异。
“大夫，会不会搞错了，我三媳妇的反应就是怀孕了啊，而且她肚子都那么大，这可骗不了人。”李氏难以置信，让她怎么接受自己翘首以盼的孙子是一团空气？！
“老太太，这江湖骗子的招数多了，令媳的确不曾怀孕，我断定她一定是吃了药才使她看起来像怀孕。”大夫对李氏不信自己的医术也不恼，换位思考，他也不能相信，但他是大夫，只能事实说话。
“这……”李氏还是不敢相信，世上真有这种药吗？
“老太太若是不信，请个经验丰富接生婆来摸摸令媳的肚子就知道老夫是不是在信口雌huáng了。”大夫摸了摸胡须，又问道：“想必令媳怀孕后也没请大夫看过吧，这qíng况稍有点医术的大夫把脉就看出来了。”。
林得禄点点头，的确是宋氏说自己的月信已经两个月未来，她又饭量大增，嗜睡，李氏和刘氏都是过来人，也点头说宋氏是怀孕了，而且宋氏的肚子的确一天天见长，他们就没再请大夫把脉。
一屋子的人都不说话。大妞也是愕然，肚子都那么大，这怀孕都能有假啊，还是十个月的时间一天天长大的，到底还有什么造假造不出来的。
半晌，刘氏指着张氏和大妞说道：“都是你们两个扫把星带回来的霉运，三弟妹才会遭那么大的罪。祸害了我们不说，连弟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放过，你们是不是人啊？”。
“说话凭良心，刘氏。弟妹出那种事qíng，我们也不想看到。这又不是我们做的，你别把什么罪名都往我们头上扣。我们没心qíng听你这里疯言疯语。”张氏的脸色不好，自家好心好意的来看宋氏，谁能想到出了这种事，原本是喜事，搞得现在大家都心qíng不好。本来她想说几句重话。可顾及着林得禄的心qíng，还是住了口。
“还不是你们带来的霉运，你们先害得我们入狱，又bī得小姑疯了，被送进庙里，我们家小花和小虎也弄得没了工作。还说你们不是霉星。我看大哥也是被你们的厄运沾到了才会没的。”。
“刘氏，别给脸不要脸，你自己还在当人家的长辈。嘴里说的什么话，都不给小花和小虎留点颜面吗？”张氏气红了脸，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什么话都敢乱说。
“够了，你们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有大夫在场，也不知道收敛。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活呢。”林老爷子黑着脸，猛的拍了下桌子，众人这才安静下来，倒是大夫不好意思起来。说起来他只是个大夫，现在这家事他一个外人在场也的确不妥，但自己还要说的话一直没机会说出口，也只得尴尬的坐在那里。
“好了。”稳了一会儿，林老爷子的脸色才缓了一下，看着张氏慢慢的说道：“大儿媳，我看你还是先回避一下。”虽然他知道张氏跟这件事毫无关系，而且还好心的请来大夫，不然宋氏也不能在第一时间就得到治辽。但有些人就是这样，明知道别人无辜，但要为自己的不满或是伤心找到一个发泄口，总得有人受这个气。相比之下，刘氏虽然不靠谱，但自己一家的种种大多都是张氏一家引起的，林老爷子的理智告诉他这些事qíng不怨她们，但内心深处说心里还是有些怨气的，人还是感qíng动物的。现在在名义上，张氏和大妞也是外人，那么他们就顺理成章的成了顶包的。
张氏和大妞的脸色都变得很不好看，这话什么意思，自己一家好心的来，出了事就把罪名扣在自己头上。哼，自己家本事再大，也管不到人家生娃，也不是自己给宋氏的药，真以为自己好欺负不是。这样想着大妞就起身上前了一步，yù要争辩几句。张氏也很气愤，却还是理智些，拉住了大妞。现在正是林得禄伤心的时候，自己还是让一步好了，吵并不能解决问题，现在什么都不重要，关键的就是宋氏的去留，以她对李氏的了解，要是大夫再告诉他们宋氏以后都不会有孩子，李氏怕是立刻要林得禄休了宋氏。
“我们退到大门外。”张氏说了句便拉着大妞走了出去，理智虽然在，张氏还是生气，没称呼任何一人。她本有心给大夫使个眼色，让他不说宋氏不能有孕的事qíng，但难免不会再请大夫。要是穿帮了，李氏和刘氏对宋氏的打击伤害会更大，自己不是好心帮倒忙了吗？这样想想，便作罢了，而且大夫也有自己的职业道德，张氏心里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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