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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宁_意迟迟【完结+番外】(135)

  只这七日,要吃些苦头罢了。

  这样想着,她心里的烦闷就少了许多,僵直的身体也渐渐松懈下来。

  第二天。大雨方停,天色还昏暗着,戒嗔和尚便带着个小沙弥来了。

  谢元茂亲自去二门迎的他,满心都是话,嘀嘀咕咕了一路。戒嗔和尚倒也配合,丝毫不嫌他烦,神色慈和,愣是听了足足一路,连眼皮也不动一下。

  见到了谢姝敏。戒嗔只看一眼便道:“幸好。”

  谢元茂唬了一跳。忙问:“大师可是瞧出了什么?”

  戒嗔点点头。声音里带着慈悲,“九小姐年幼,自是不敌。故而身上才会有淤痕显现,那字亦是如此。淤青倒还无妨。只那字却已是红印,不妙不妙。”

  “还望大师解救小女。”谢元茂吓得浑身发颤,哆哆嗦嗦地道。

  戒嗔双手合十,“我佛慈悲。”

  躺在那的谢姝敏闻言却恨不得立时起身去踹戒嗔和尚几脚才痛快,假和尚,假慈悲!

  可她这会是砧板上的鱼ròu,只能任人宰割。

  戒嗔让人将她的屋子隔绝,他便在门外焚香诵经。

  这动静不小,长房的人也都知道了,长房老太太便谴了大太太王氏过来一探究竟。

  事到如今,宋氏跟谢元茂也知是瞒不住了,索xing也就不瞒,老老实实将事qíng告诉了大太太,只抹去了怀疑谢姝宁的那部分。至于那同样疑心了谢姝宁的女先生,经此一事,自觉惭愧,也知自己在府里呆不下去了,便主动同谢元茂请辞离去。

  这会,人怕是都出了京了。

  大太太听完宋氏夫妇的话,极为诧异,便提出要去见一见谢姝敏。

  不过她心里也犯嘀咕,若说是三老太太冤魂不散,她倒是相信。

  也因为相信,所以她心里害怕着。

  毕竟当日,那可是她头一个抓到了那对jian夫yín妇!

  三老太太若想报仇,可不得来寻她?

  大太太qiáng颜欢笑,在路上安慰着谢元茂两人,可进了瑞香院见到了人,耳边听着戒嗔和尚诵经的声音,她立时笑不出了。

  那个连色都不褪的“娴”字,可是颇为刺眼!

  她被吓得要命,急急就回了长房。可也不敢直接同长房老太太说实话,只得拣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说了。

  可长房老太太眼睛多尖,一看就知她没将话说完,重重斥了两句。

  大太太没有法子,只得老实说了。

  老太太听了却只叹口气,道:“作孽啊……”

  大太太一哆嗦。

  她忽然想起,自己那可怜的云娘,会不会也心有不甘要回来寻仇?

  她怯怯地离了老太太,忙回去想法子消灾解难,又时时注意着三房的动静。

  本以为凭借戒嗔,定然没有问题。

  可谁知,七日过后,戒嗔却道不成。

  谢元茂懵了,问可还有旁的法子。

  戒嗔想着谢家八小姐送给自己的金条,面色凝重地道:“若问法子,怕只有送九小姐去清心庵了。”

  谢元茂的脸刷地白了。

  就连一直躺在那装乖孩子的谢姝敏,也忍不住下意识从chuáng上跳了起来,声音又尖又利地喊道:“好你个黑心的老秃驴,你这是要害死我啊!”

  清心庵里关着的都是些疯疯癫癫的妇人,从来只有进去的人,没有出来的。

  可她却忘了,这会这般一骂,以谢元茂的胆子,哪还敢继续留她。

  谢元茂当下做了决断,“我听大师的!”

  第169章 挣扎

  伴随着陡然坚决起来的话音,清风透过烟霞色的蝉翼纱chuī进屋中,chuī得方才破口大骂了戒嗔和尚的谢姝敏清醒了些。

  chuáng柱上铜钩挂着的水蓝色纱帐被她一把攥紧手中,换了副伤心模样扭头去看谢元茂。

  眼下这节骨眼上,她能依靠的人,只剩下了谢元茂。

  可她亲自养大教大了的人,她怎会不知道他的xing子。小时便是这般,即便长到了如今,也不会同过去有多少分别。视线越过谢元茂的肩头,悄悄落在了他身后不远处那只细颈瓷瓶里cha着的花上。

  雪白的栀子花,已有了颓败之势,但叶片仍苍翠着。

  看着看着,她的眼眶里就渐渐蓄起了泪水。

  微微一眨,晶莹的泪珠便扑簌簌滚了出来。

  她哭着,伤心yù绝。

  谢元茂蓦地又迟疑了起来。

  眼前的人,分明还只是个小小的孩子,平日里又乖巧得很,哪里像是被冤魂附了身的人。

  他心软了,眼中渐渐有了反悔之色。

  清心庵那地方,他便是没去过,也听说过。说好听了叫清心庵,往难听了说,那就是个疯人庵。里头全是疯子,据闻连吃人的都有!若将次女送了去,她可还能有机会好起来?

  掌心里冒出汗来,满室静谧。

  窗外有鸟雀扑棱着翅膀飞过,发出尖细的啼声。

  chuáng上的女童哭叫着:“爹爹……”

  谢元茂很吃这一套,立时可怜起她,正要开口。却听戒嗔和尚高唱了声佛号,而后道:“六爷莫要被诓了去,而今站在你跟前的人,已非昔日童女。”

  戒嗔和尚未压低嗓音。谢元茂只觉入耳之声沉稳又雄厚,如撞击洪钟,将人心都给撞得晃动起来。

  “大师的意思是,如今在我们面前的是……”他想说。却不敢继续说下去。有些事,只想一想,也已足够叫人害怕,哪里还敢说。

  戒嗔和尚倒听懂了他的意思,直言不讳:“正是六爷心中所想之意。”

  谢元茂闻言忍不住后退了两步,避开了谢姝敏泪汪汪的视线,讷讷道:“这意思便是说,只有送她去清心庵一条路了?”

  “阿弥陀佛,六爷何必再问贫僧。您心中其实早已有定数。”戒嗔语似叹息。

  谢元茂将掌心汗水在直缀上擦去。怔怔地点头。

  他心里的确。已经有了决断。

  等明年开了chūn,他就要起复了。

  府里的事决不能再给他拖后腿!

  若家宅不宁,他的青云之路。也只会越走越窄,直到摔下来的那一日为止。他不敢冒险。何况再疼爱再可怜,也只是个庶出的女儿。若是个儿子,他还得仔细地再想一想,可只是女儿,狠狠心也就似乎没有那般要紧了。

  他紧抿的嘴角,慢慢放松下来。

  泪眼朦胧的谢姝敏看到了,心中警铃大作,再顾不得别的,赤着脚便从chuáng上下来,蹬蹬几步冲上来抱住谢元茂的腿,哭着道:“爹爹,敏敏怕……”

  她多想高声大喊,你跟前的老和尚根本就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秃驴,休要信他!

  可戒嗔和尚是满京都的名人,名望颇高,焉是她一个huáng口小儿能否定的?

  她说不得,再气再恨也说不得。

  “爹爹,敏敏听话,敏敏乖乖的,不要送敏敏走……”

  谢元茂一句句听着,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心软了。

  但只要一忆起方才谢姝敏面部扭曲,声音尖利地咒骂戒嗔时的模样,他就忍不住心硬起来。

  戒嗔和尚说得对,她如今八成是在诓自己,信不得!妖魔鬼怪最擅长的就是窥视人心,她分明是看出来了自己心里对次女的不舍,所以才拼命地装可怜卖乖想要让自己改变主意。

  来日好继续留在谢家装她的小丫头,一点点再害他们。

  谢元茂心神一凛,急声吩咐下去:“快来人,伺候着九小姐休息!”

  候在外头的婆子们就渐次走了进来,一人抓手,一人擒脚,将人给按住生生拖回了chuáng上。又有人端了水盆来,拧了帕子为她擦去面上泪痕。

  正擦拭着,那婆子忽然痛叫了一声,抓着帕子跳了起来。

  松开手,手腕上便现出了两排新鲜的牙印。

  谢元茂见了在心里暗暗点头,戒嗔果然是大师,一个字也没有说错!这丫头就是装的柔弱模样!

  他拂袖而去。

  被落在身后的谢姝敏却是气得肝都疼了。

  她根本就连那婆子的一根汗毛也不曾碰到过,何曾咬过她?

  然而这时,任凭她再说什么,也绝不会再有人愿意信她。

  ……

  谢姝宁不出手则已,既出了手,必求万无一失、滴水不漏。

  她也深知斩糙不除根,chūn风chuī又生,再加上先前她明明已彻底断了三老太太的生路,她也依旧魂归谢家。可见有时,死也并不是最好的法子。

  再加上,她自己就是个先例。

  所以这一回,她断不会再要谢姝敏的命。

  活着,困着,这才是最保险最容易掌握在手中的办法。

  她一得到谢元茂在同宋氏商量清心庵之事的消息,就立即让冬至带着剩下的银子赶往普济寺,再递了消息给尚留在府中的戒嗔和尚。

  这笔生意,她做得很开心,戒嗔也很高兴。

  此后又过了三日,戒嗔和尚才被谢元茂恭恭敬敬地送出了谢家,一路送至石井胡同外,谢元茂才返身回府。

  这三日里,谢姝敏被关在瑞香院里,被人好好照料着。

  谢元茂本想着兴许过几日她能有些好转也说不准,所以三天中戒嗔依旧不间断地诵着经。

  但时不时的。从瑞香院里就会传出谢姝敏摔了东西咬了人的事。

  到临近戒嗔离开的日子时,已有贴身伺候她的婆子能一字不落地复述出类似“你们这群畜生,我定要你们不得好死”,又或“我要一把火烧了谢家”这样的话来。

  这些话。当然都是从谢姝敏嘴里“说”出来的。

  谢元茂便慌张起来,觉得这是因为谢姝敏的qíng况加剧了。

  戒嗔和尚离去之前,留下了一串沉香木的佛珠。谢元茂嘱人给谢姝敏戴上,勉qiáng算是压制了一番。

  又等了两日。他方联系了清心庵的庵主。

  消息传至长房,大太太暗地里拍手叫好,免得将人留在府里成了祸害。

  三太太蒋氏则眉头紧蹙,摆着嫂子的款来三房走了一遭,说谢元茂这事做得不好,不该如此行事。

  可当谢元茂问她,依她的意思该如何处置时,她却说不出所以然,又恐丢了面子便使劲挑起谢元茂夫妇的不当来。

  她这些年得意惯了。一时间忘了谨慎忘了不该cha手三房的家务事。将话说得过分了些。

  谢元茂恼火。直言她若觉得不当,只管将谢姝敏带去她那养,四季衣裳吃穿用度的银子皆从三房出。只占她一间屋子便是。

  蒋氏听了不禁冷面,转瞬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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