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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宁_意迟迟【完结+番外】(144)

  “胡说八道。”谢姝宁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道,“若真的只是因为她想念母亲,为何不请三伯母去李家小住些日子陪陪她,反倒要叫她个孕妇奔走?”

  卓妈妈应是,“可不正是这个道理嘛。”

  谢姝宁皱皱眉,没有再言语,打发了卓妈妈下去。

  第二日一早,宋氏请了鹿孔一家入府。

  鹿孔给谢姝宁细细把了脉,笑着道:“没什么大事,宫里的太医自然都是医术jīng湛的,方子也开得好,只八小姐身子单薄,里头有味药重了些,待我换成温和点的,再照着吃两幅,也就好全了。”

  月白抱着孩子在一旁听着,长舒了一口气。

  过了会,鹿孔下去开方子,谢姝宁就坐在临窗的大炕上逗孩子玩。

  孩子“咯咯”直笑,满炕乱爬乱走,活泼得很,谢姝宁便也跟着笑,面若桃李。

  月白道:“小姐,过了年,我便回来伺候您吧。”

  谢姝宁虚虚握着孩子的小ròu手,摇摇头道:“不着急,等孩子再大些吧。”

  月白跟鹿孔的爹娘都不在了,两人家里也没个能帮着照顾孩子的人,哪能现在就叫她回来。依谢姝宁的意思,还能再过个几年。到时候玉紫几个也就都到了年纪该放出去。她身边势必要重新整顿一批人,那时再叫月白回来管教这群人,正合适。

  她知道月白心思没有玉紫几个活络,就笑吟吟地细细分析给她听。

  月白听完直点头。

  两人正说着体己的话,玉紫打外头进来,面色怪异地道:“小姐,长房的三姑奶奶想请鹿大夫去坐一坐。”

  谢姝宁怔住。旋即抿了抿嘴,问道:“使了谁来请的?”

  “是三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亲自同太太问起的这事,太太再让小丫鬟跑腿,带着管事妈妈一道来了。”

  谢姝宁又好气又好笑:“什么事,还要让三伯母身边的心腹妈妈亲自来跑一趟,这是觉得我不会答应呢。”

  不过好端端的,她们请鹿孔去做什么?

  鹿孔是个大夫,请他去,当然是看病。

  谢三娘怀着身子也要匆匆来谢家住着不走。难道就是为了鹿孔?

  她冷着脸,吩咐玉紫道:“等鹿大夫开完了方子,就劳他去长房看一看。”

  玉紫应声退了下去。

  坐在谢姝宁身边的孩子把玩着拨làng鼓,咿咿呀呀地说着话,把拨làng鼓凑到她眼前,敲得咚咚作响。

  谢姝宁笑着低头去亲他。喜欢得紧。

  ……

  宫里头,这个时候淑太妃也正请了太医诊脉。

  老太医已经年过花甲,胡子雪白。把到了古怪的脉象,连脸也吓得发白。

  他来来回回换了好几遍手,仔仔细细地把了又把,面色越来越难看。

  淑太妃神色有些懒洋洋的,眉头微蹙,出声询问:“可是有什么不对劲的?”

  老太医闻声唬了一跳,急巴巴收回手,声音颤抖地道:“没、没什么不对劲的,太妃娘娘近些日子茶饭不思,只是累着了。”

  “当真?”淑太妃眼神一凛。坐直了身子。

  老太医不敢看她,只连连点头,胡子颤巍巍的。像是雪白的山羊胡。

  淑太妃却似不信,眼神渐渐冷厉起来,声音却还是温和的:“说实话。”

  “娘娘,老臣老眼昏花,医术不jīng,实在是辨不出别的啊!”老太医“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重重磕了个头。

  原本再过些日子,他就能回乡去颐养天年了,到那时,这深宫风云就同他这老东西一点gān系也无。可结果,事到临头,他却遇上了这桩事。一个不慎,等着他的那就是个“死”字。

  他咬紧了牙关,只说自己医术差,看不出别的了。

  淑太妃听着听着倒笑了起来,盯着自己小指上戴着的五彩珐琅指套,幽幽道:“你孙子听说闹着不肯学医,反倒要从军?”

  老太医愣了下,脱口而出:“您怎么知道?”

  淑太妃敛了颊边笑意,“小孩子家家,一片赤子之心,原该多加激励才是。从军也没什么不好,你说是不是?如今天下太平,不打仗,也就没那么容易丧命,这香火也就不会断了。”

  老太医孙辈里头,不管嫡出庶出,尽出了姑娘,唯有这么一个孙子,宝贝得不行。

  他登时瞪大了眼睛。

  淑太妃就不再说话,只看着他。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老太医终于哆哆嗦嗦地道:“老臣把到了喜脉……”

  “你肯定?”

  “臣绝不会把错脉……”

  淑太妃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心里松了一口气,颔首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可明白?”

  “臣明白……臣明白……”老太医哆嗦得更厉害了。

  淑太妃面露满意之色,让人沏了茶来,又扶他起来。

  茶盏一路被送到了老太医手里边。

  淑太妃微笑着:“新鲜的峨眉雪芽。”

  老太医颤颤巍巍地端起茶盏,眼含热泪,一口喝了下去。

  第179章 纰漏

  茶,是极品的峨眉雪芽。

  一入口,茶水的清香甘冽,便沿着舌尖一直浸到人的每一个毛孔里去,满口留香。

  然而这盏茶在老太医的嘴里打着转,一时尚不敢咽下去。

  他在宫里当了半辈子太医,什么样的事没有见过听说过?这主子赏赐的茶,还是这般举世无双的好茶,焉是随随便便就能喝的?

  幽幽的茶香逐渐在屋子里四散开去,香气绕着高高的横梁,经久不去。

  他老了,腿脚比不得年轻的时候,眼下稍跪得久一些,便觉得膝盖生疼,似乎整条腿都开始僵硬麻木。

  偏生当着淑太妃的面,他又不敢动。

  朽木一般的身体就在这场僵持里,开始颤抖。

  被他含在嘴里的茶水“咕嘟”一口吞了下去,幽香霎时盈满了心扉。

  老太医眼里的泪却也跟着差点落了下来,急急垂下头去,拜了一拜,请辞道:“谢娘娘赏,老臣告退。”

  淑太妃心满意足地点了头,允了他离去。

  屋外的风徐徐chuī着,将枝头上挂着的细碎小花chuī得扬了起来。

  老太医慢吞吞地背起药箱,始终不敢看淑太妃一眼,屏住呼吸拖着垂老的腿脚飞快退下。

  出云殿外,天光明媚,温香煦煦。

  他抬头望天,却只觉得眼前发黑。树枝上被风chuī落的小花碎成了几瓣,悠悠地落在了他的袍服上。他心里头不安得很,禁不住老泪纵横,急忙以广袖掩面,像慌张的飞蛾朝着殿外的那团火扑去。

  那盏茶。在胃里晃晃dàngdàng的,他想吐,却吐不出。

  舌根渐渐发麻,他加快了步伐,来不及请示,直接出了宫。

  驾着马车的车夫是伺候他多年的老人,见状吃了一惊。这么多年来。太医大人日日恪尽职守,从未有过早退之事,今日却是为何?

  老太医自顾自撩开了帘子,就要往里头走,背上的药箱怦怦敲在他身上,像是在抽打一具内里空dàngdàng的尸体。

  车夫抓着马鞭,忽然发现他的模样有些古怪。

  面如土色不提,那满头的大汗瞧着也不像是正常的。

  可他来不及说话,便听到老太医气喘吁吁地连声催促:“快快!快家去!”

  车夫被他喊得心慌意乱。连忙扬鞭赶车。

  老太医坐在马车里,抱着药箱翻来覆去地找解毒丸。

  不论他喝的那茶里有什么,先吃了解毒丸总是保险些。他找出一只细颈的白瓷小瓶,一把拔掉塞子,倒出七八粒黑色小丸直接丢进了嘴里。

  嘴里gān涩,手边又没有水。他吞咽了几下竟是没能咽下去。

  他急得面若金纸,起身便要寻水,眼前却蓦地金星直冒。

  他“哎哟”一声。伸手去捧自己的脑袋,身子却“扑通”一声栽倒,搁在一旁的药箱也“叮铃哐啷”地摔了下来,各色药瓶砸了他一头一脸。

  车夫听到了动静,赶忙“吁——”了声,停下马车,手忙脚乱地打起帘子喊道:“大人?”

  马车里的老太医这一栽,却再也没能醒过来……

  他马上就要告老还乡,却在这个当口遇见了淑太妃,从此再也没能回家。

  老太医的家里人对这事俱显得讳莫如深。谁也不敢多置喙。

  好端端的,他中毒而亡,这里头定然有着他们不能触碰的隐秘。一群人都是聪明人。当然只会将这事说成是bào毙而亡。

  夏日的微风一chuī,往事便烟消云散。

  至少,淑太妃是这么想的。

  这年头,真能叫人放下心来的,也就只有死人。

  她伏案疾书着,一时半会还未决定该在什么时候将这事告诉肃方帝。

  然则这事就算她不说,也瞒不了肃方帝太久。

  他毕竟是皇帝,迟早都会知道。

  再说,那还有个无孔不入的汪仁在。

  淑太妃抬头往dòng开的窗户外看去,视线所及之处一片寂寥,并没有人影出没。可她却知道,在这片寂寥下,却有一群神qíng冰冷的内侍隐在暗处,充当着汪仁的耳目。

  皇城深宫,的确是戒备森严的,只这森严全凭汪仁的心思。

  她听说,就连御林军跟锦衣卫,也都被汪仁所控。

  所以若能得汪仁襄助,她也就不必多担心了。可惜的是,她已没有能力再走汪仁的路子。容家能拿出三分之一的家财来帮她,却不可能倾家dàng产地来充当她的助力。

  淑太妃重重将蘸满了墨汁的笔往宣纸上按去,苦恼不已。

  殊不知,肃方帝食髓知味,没过几日就又来寻她作乐。

  腹中孩子太小,淑太妃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伤着了孩子,又不敢立即同肃方帝明说,便推说癸水已至,不能服侍。

  肃方帝还是头一次在淑太妃这碰了壁,不由愣了愣。

  他静坐了会,悠悠道:“既如此,便坐下说会话吧。”

  淑太妃闻言欣喜不已。肃方帝愿意只坐着同她说话,这便说明,她在眼前这个男。人心里的地位,已经有些同过去不同了。她很满意这种变化,努力维持着娴静的模样,姿势优雅端庄地坐下。

  内侍送了茶上来。

  淑太妃端起一盏,却不敢喝,有了身子的人不好沾茶。

  肃方帝见她捧着却不喝,掀了掀眼皮,问道:“怎么,这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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