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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宁_意迟迟【完结+番外】(392)

  在场众人大惊,纪鋆脸色铁青,但却并没有显露出过多的震骇之色。

  他二人自幼长在一处,深知对方的手段跟本事,绝不会轻易小觑。

  他有部署,燕淮自然也有。

  有血在青砖地面上蜿蜒,滴答答的响。

  四周静谧得骇人,纪鋆听着,仔仔细细听着,突然皱紧了眉头。一定有什么,被他给忽略和遗漏了——

  然而究竟是什么?

  时不待人,局面紧绷,他已没有多余时间可来思量。

  宫内队列在汪仁一声令下,已稳步朝着外头而来,竟是已准备朝着肃方帝那厢去了。如此胸有成竹,没有半分迟疑的举动,愈发令纪鋆眉头紧锁,面沉如水。

  他蓦地长叹了一口气,长而重,像将这辈子的气都给一股脑叹光了。

  “十一,你我本qíng同手足……”

  “……是啊。qíng同手足。”燕淮身形微顿,他该如何说,他们非但qíng同手足。他们本就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当着纪鋆的面,他说不出口。

  纪鋆浑然不知,叹着气眼中却几yù喷出火来,兀地一眼扫过去,说道:“你也不必劝我收手,你向来知道我的为人,事到如今。我焉会收手?倒是你,十一你眼下停手。一切就都还不晚。你我就算不论自幼一起长大的qíng分,那也还有同门之谊,只要你回头,咱们还是兄弟!”他口中的话没有丝毫停顿。“还没有非到鱼死网破不可的时候,你且住手,不要bī我……”

  ——亲手杀了你!

  他qiáng忍着,到底没有说出最后几个字来。

  可他不必说,在场的人也全都听得明白。

  燕淮却在笑,笑着摇了摇头,而后长叹一气,道:“这局棋上,没有回头路。”

  他白劝纪鋆。纪鋆也不过白白劝他。

  兵戎相见,是必然之事。

  “你既不悔,我自然也不悔。”纪鋆站定。霍然扬手,“夜深了,太子殿下也该好好歇着了!”歇过永夜,再不醒转。

  话音未落,突然有一人附到他身边,低低回禀:“遍寻不见惠和公主的踪迹!”

  纪鋆闻言。双目一敛,“娘娘呢?”

  “暂还不知。”来人垂首低语。

  白老爷子领着的人径直去见了皇贵妃。然而一去便如泥牛入海再无消息传出,暗夜里充满诡谲,变幻莫测。

  纪鋆心头微惊,疑惑更甚,他究竟算漏了什么?

  “杀无赦!”他一把将手收回,喝道。

  燕淮亦开了口:“留靖王世子的命。”

  风声大作,枝叶被chuī得簌簌回响,喧闹嘈杂。纪鋆却还是将燕淮的话听了个清楚,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听进了耳朵里。他登时大怒,一把拔出所佩长剑,直指燕淮,厉声道:“十一!你怎么敢?!”

  怎么敢才在他下了“杀无赦”的令后,要人留他一命?

  他的命,焉要他燕淮来留?

  这局棋,他还有大片余地,最终被杀得片甲不留的人,绝不会是他!

  燕淮说出的短短七个字,像一根针,刺入了他的心肺,尽根没入,再也拔不出。

  纪鋆的声音冷得犹如数九寒冬里的冰水:“你怎么敢?”

  他反复质问着燕淮,却不过是在问自己。他还欠着燕淮一条命,他怎能忘恩负义?可成大业者,莫不是踩着累累白骨而行的,他又怎能例外?然而燕淮的命令,却将他衬得像个小人,卑鄙无耻,滑稽可笑!

  纪鋆恼羞成怒。

  燕淮却依旧平静以对:“师兄知道,我一直都敢。”

  他第一次杀人,就比师兄弟们更麻利果决,除了阿蛮,没有什么值得叫他犹豫。

  纪鋆见他这般自若,却愈发气得哆嗦,在夜风里将长剑“铮”一声掷于他足下,森然道:“罢了!”转瞬又道,“梁大人还待何时?”

  兵戎相击的金石之声,便随着话音在他身后响起。

  然而他没有听到梁思齐吭声。

  纪鋆微惊。

  黑暗中却有人悄无声息地疾步而来,走至燕淮身侧,并不压低声音,只回禀道:“宁寿门外二百人,已尽数诛灭。”

  不及纪鋆诧异,又来一人,同样步至燕淮身旁,道:“长闲宫外,已清。”

  不过转瞬之间,燕淮身边已聚了一圈的人。

  每一个人都代表着一处地方,代表着纪鋆带进来的人,已悉数被诛。

  燕淮手下有人,纪鋆知道,他甚至知道锦衣卫所里的人,如今名义上不在燕淮麾下,却依旧是他随时可以调控的势力。可仅仅只是这些,根本不足以同靖王府对抗,更不必说他手中还有梁思齐这张牌!

  燕淮是哪里来的人?

  灯光火光,刀光剑影,血光弥漫。

  太子惊叫了一声,僵直地坐在辇上。

  他不想看,汪仁却一定要他看。太子的xing子,不像肃方帝,倒有些像是早前的庆隆帝,绵软多过于qiáng硬,聪慧有余,却缺乏身为帝王需要的杀伐果断。汪仁制止了他想要别过头去的动作。冷静地道:“殿下应当仔细看着才是,这样的场面,只怕下一回见就得是殿下宾天的时候了。”

  太子听到“宾天”二字。悚然一惊,转头直直看向汪仁。

  哪有内侍,敢当着储君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汪仁非但说了,说得还这般若无其事,云淡风轻。

  太子傻了眼,一瞬间连害怕都忘了。

  怔仲间,距离他并不远的厮杀场景。愈发激烈。

  纪鋆的脸色已难看至极,身边围着一行护卫。却并无人上前取他xing命。因为燕淮有令在前,留他一命。

  正当纪鋆心念纷杂,面冷如冰之际,他忽然瞧见黑暗中又来一人。只这人却并没有朝着燕淮而来,反倒笔直地朝着梁思齐去了。那是梁思齐的副将,穿着戎装,浑身浴血。

  他在灯火喧嚣中,对梁思齐道:“大人,除了前往皇上寝殿的白家一行外,其余人等,已尽数掌控。”

  “轰——”一声,千重宫阙。似在纪鋆面前轰然倒塌。

  他只觉眼前发黑,喉间腥甜。

  梁思齐,事到临头竟然反戈了!

  纪鋆冷冷望着梁思齐。道:“梁大人。”

  “世子爷,臣也是无奈。”梁思齐面色愈黑,依旧称臣。这会听上去,却像是讥讽。纪鋆蓦地烦躁起来,双唇翕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怎么会漏算梁思齐?不论如何权衡利弊。梁思齐都不该倒戈相向才是!

  手中剑柄上刻着的花纹深深印进掌心,他冷笑。大笑,苦笑……而后问燕淮:“你做了什么?”

  燕淮自怀中掏出一只小小青瓷瓶,轻轻一晃,里头发出清脆的几声叮当声响,似有玉珠滚动。

  他去了塞子,将里头装着的东西倒在了自己掌心里。

  只一枚小丸,果真似玉一般。

  纪鋆心惊,蓦地想起来一事,扭头看向梁思齐,摇头讥笑:“梁大人竟是中毒了不成?”

  梁思齐没应,却也不曾辩驳。

  纪鋆的心就沉了下去。

  “十一你,竟连这些手段也用上了?”纪鋆低声说道。

  燕淮伸出手去,看着梁思齐笑了下,道:“兵不厌诈。”

  他自小服食毒药,体质特殊,不惧旁人用毒。这件事,若非亲近之人,却是不知。梁思齐同他本不相熟,自然丝毫不明。他约见梁思齐,梁思齐见一个分明已经死了的人却约了自己,哪有不赴会的道理。

  人的好奇心一旦起了,就难以就此消弭。

  而梁思齐这样的人,又向来自视甚高,焉会怕他。

  故而他一下帖子,梁思齐便应了。席间饮酒,他一杯接一杯,梁思齐却是一滴未沾。然而有戒心的人,有些时候却更容易中招。他亲手递了一张字条给梁思齐。

  梁思齐不会假手于人,亲自展开来看。

  字条上只有两个字。

  有毒。

  梁思齐当即变了脸色,可已然中招,幡然醒悟也是来不及了。

  燕淮每次派人为他送去半颗解药,延缓毒发。真正清毒,需等到局定之后。梁思齐就成了砧板上的鱼ròu,不得不屈从。再严谨的人,亦有掉以轻心的时候。

  梁思齐中了招,为了活命,只能反戈。

  他并不看纪鋆,只大步上前,去接燕淮手中的解药。完整的一颗,服下便能解毒。他已看遍大夫,此乃西域奇毒,无法解去,只得等着燕淮的解药。他抬手去拿药,斜刺里却蓦地飞出一支箭,径直dòng穿了他的心口。

  梁思齐僵住了,殷红的鲜血霎时便浸透他的衣衫。

  纪鋆在风声中冷冷地笑:“不忠之辈,怎能久留。”

  梁思齐的副将震怒,拔剑要冲。

  “虎符在我手中,尔等怎敢?!”纪鋆笑得更冷。

  诸人皆讶。

  然而他探入怀中的手,却突然顿住了。

  这时,燕淮却不紧不慢地从身上取出半块青铜伏虎形令牌来。

  这是在肃方帝手里的那半块。

  纪鋆眼也不眨地看着他,眼睁睁看着他又从身上取出另外半块来,当着自己的面合二为一。

  好一只虎!

  纪鋆的手空着从怀中收了回来。

  梁思齐的那半块。不知何时,也到了燕淮的手里。

  “援兵将至。”他看着那半块自己错失了的虎符,咬着牙吐出四个字来。他爹靖王。还在宫外,那是最后一步棋。不到最后一刻,一切都还未见分晓。

  然而燕淮却道:“众将士听令。”

  兵戎之声骤然停顿。

  燕淮举着虎符,微笑:“护太子有功者,天亮之后皆重重封赏;执迷不悟者,黎明之前皆当杀无赦。”

  他说得平静,听到这话的人群却是沸腾了。

  局势已是一面倒。识时务者为俊杰,这道理谁都懂。

  只是眨眼工夫。厮杀中的人群已是黑压压跪了一地,齐声应下。

  纪鋆沉默着,突然发问:“你料定我会杀了梁思齐,才当着我的面给了解药是不是?”

  燕淮看着掌心里的那枚小丸。蓦地往地上一丢,一脚碾碎,而后走近纪鋆,轻描淡写道:“不,我没料到,我给的解药本就是假的。”言罢,他沉声吩咐下去,“擒了靖王世子!”

  纪鋆束手被擒,却当着众人的面。长吁了一口气。

  他生怕燕淮将自己猜得透透的,而自己却不曾看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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