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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望族_Loeva【完结】(67)


柳东行的曾祖母会松口,也不奇怪。无论那位荣氏太夫人如何贤良,毕竟儿子才是她的亲骨ròu。柳家根基本不深,姚家再不济,也是京中大族,柳东行的祖父刚刚考取功名,想要在仕途上有所作为,恐怕是离不得岳家相助的,更别说这桩亲事还是房师做的媒。
文怡心中一动,便问柳东行:“令祖母……当时是怎么说的?她没想过要离开么?”其实,以荣氏的贤名,到了这个份上,想要和离另嫁,外人也挑不出刺来。毕竟是柳家亏待了她。
柳东行怔了怔,不由得有些动容:“你……”他忽然有些想哭。
听到这个故事的人,不论是谁,都只叹他的祖母贤惠,祖父待她不公,又或是暗讽姚家以势压人,顶多也只是叹他曾祖母过于溺爱子嗣,却少有人问,他的祖母为何不离开?
没错,如果当年他祖母离开了柳家,另寻良人,虽然世人或许会非议几句,但她却能过得更舒心些,想必寿元也会更长些……想到父亲所说的祖母慈爱,他便觉得眼眶发热。
文怡见他迟迟没有出声,便悄悄伸头去看他,一看吓了一跳,迅速朝四周张望一眼,悄悄从袖里掏出一方素帕,扔过屏风去:“快擦擦!我不是有意惹你伤心的……”
柳东行看着落到手背上的丝帕,心下一暖,想要拿起它来擦脸,手上一顿,又觉得舍不得,悄悄看了屏风那边一眼,便静静将它藏进袖中,只拿袖角乱擦了一把脸,吸吸鼻子,咧了咧嘴:“我没事!今日风大,方才chuī了一粒沙子进眼睛,方才惹得我流泪,其实不是哭!”
文怡低头不语,捧起茶碗喝了一口,却发现茶水冷了,只得将茶碗放到一边。远远看见紫苏手里拿着一束野花,蹦蹦跳跳地往这边跑,她心道不好,又怕叫紫苏看到柳东行,不知会嚷出什么话来,忙高声叫道“紫苏!你去烧一壶热水来,茶冷了!”
紫苏正要同冬葵说话,闻言忙应了一声,冲着冬葵笑道“你替我拿着,也替我编一个!回头我再跟你说话。”然后扭头跑了。冬葵偷偷回头看了亭中一眼,见柳东行正低头擦脸,怔了怔,又看文怡,却仍是端正坐在那里,似乎没什么异状。她心下疑惑,但还是转回了头,继续揪着花糙编小花蓝。在她的脚边,已经有四五个编好了的。
柳东行平静下来,见状轻笑“你的丫头挺机灵的,可见是你调丅教的好。”文怡脸一红,眼睛直往外瞄“那是她们自个儿机灵,跟我可不想gān!”顿了顿,又低声道“事qíng都过去了,你别伤心,只要你好好的,长辈们心里就高兴了……”
柳东行笑了笑,深吸一口气,道:“其实……后来的事也就是那样了。曾祖母舍不得好媳妇,祖父又答应了以容氏祖母为正室,族中更是只认她为宗妇,祖母便留了下来。姚氏太夫人当时是没说什么,后来祖父一直在外任上,都是她跟在身边,外人只以为她就是正室,容氏祖母也无二话。再后来……曾祖母病重,一心念着孙子,祖父只好告假回家侍疾,不久,容氏祖母就有了我父亲。曾祖母去世后,祖父在家守孝,跟祖母相处颇为和睦。他在外任时,族务是祖母替他打理的,因此深受族人信服。祖父为此也颇感激祖母,那三年里,因姚氏太夫人不肯入恒安,祖父只能城里城外两地奔波,但总算相安无事。后来,二叔出生,祖母还出面为他办了满月酒,请族人亲友来贺。”
听着似乎是一派太平,但文怡却想起,柳姑夫是因拥立之功得今上重用的,姚氏太夫人的族女又成了皇后,而姚氏太夫人生的女儿也成了王妃,柳家就是因此而发家的,不用说,容氏太夫人一房,定是受到了打压。
她看向柳东行,柳东行仿佛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似地,点了点头:“大约是因为二叔这一房太过显耀,加上多年来,他们在外头都只宣称二叔是嫡长,家里吓人也是称他为大,因此……族里大概也是觉得他们比较长脸,便也不去说明真相了……”他低头笑了笑,“大姑姑出嫁为王妃那一回,应该是第一次吧?为了脸面好看,姚氏太夫人劝得祖父点头,让她以正室身份进恒安受礼,又进了祠堂,改了族谱,只说是为了给大姑姑长脸。等二叔得了正式官职,他们就索xing在柳家祖宅边上另盖了新宅,然后迁居正堂,拉走了大半仆役,旧宅几乎成了废地。大概是觉得他们闹得不象了,族中也有人非议,祖父最后那几年,都是在旧宅过的,祖母去世后,他也按亡妻之礼守孝,临终前更是留下遗言,命我父亲承继柳氏族长之位,只是……祖父头七未过,父亲就去世了。”
文怡一惊:“莫非是他们……”
柳东行摇摇头:“先父是哀毁过度了。”顿了顿,“不过,谁知道呢?当时丧事办得极隆重,仪式也繁琐,不但先父,祖父早年纳的两方侍妾,也都在那时没了。”接着诡异的笑了笑,“二婶也累得小产,之后更是没能再生养,连姚氏太夫人,也是在那时落下了病根,一直缠绵病榻,不到一年也去世了。二叔本来就丁忧在家,于是又多添一年孝期,倒耽误了青云路。他起复后,足足在地方上等了五年,方才重新回到京中为官。”
文怡见他眉间隐隐有怨恨之色,知道他幼失怙持,定是吃了不少苦头,不由有些心疼。
这时,紫苏拎着热水壶回来了,她忙收敛了神色,命紫苏将水壶放下,又打发她去了别处玩,便站起身来,给茶壶添了热水,然后倒了一杯,亲手送过屏风来,道:“喝杯热茶吧,暖暖身子。”
柳东行一愣,伸手接过,喝了一口,却觉得一股暖意从喉间落入腹中,先前发冷的手脚也都好受多了。他心中微动,抬眼看向文怡。
文怡低低地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们做了亏心事,迟早会有报应的。你别理他们,只需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你是个聪明的人,又有本事,又有心计,不管到了哪里,都能闯出自己的路来。”
柳东行眉间一展,已经去了怨恨之色,脸止只余微笑:“放心,我已经成年了,等我娶了妻子,就分家出去,只要我不跟他们争那族长之位,想必他们也懒得理我丅,日后我爱做什么,也与他们无关。”
文怡脸一红,忙低头坐回自己的椅子,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
柳东行却还隔着那屏风,低低地问:“你究竟是个什么想法?若是没有异议,我就继续行事了?”
文怡羞得都快坐不住了:“什么异议?什么行事?我可听不懂!”
柳东行却有些关键,立时就要下塌来:“我跟你说正事呢!就怕你会恼我自作主张!“
文怡整个头都热了,忙站起身:“再说我就真恼了!”
柳东行坐在榻边,有些犯愁,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场面一时僵住了,这时,亭子后方传来文字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说得太复杂了?)

第五十八章 芳辰有礼
文怡东行双双脸色一变,文怡是脸刷的一下白了,却又不敢回过身去看文安的神色,便僵直在那里。东行略好些,还能迅速反应过来,勉qiáng冲着文安笑:“你怎的从那边来了?”
文安却仿佛没看到文怡的失礼处似的,径直走进亭中,将马鞭随手一丢,大跨步坐上椅子,动了动,觉得不舒服,便低头去看:“我说九妹,这是你家里带来的?怎的连个垫子都没有?硌得人难受!”
文怡还在僵,东行gān笑着道:“你要用么?却是我拿了去。”说罢带着几分不舍,从身下抽出那张蒲糙椅垫。文安随手接过坐了,才带着几分不满道:“太薄了些,也不够软和。”
文怡慢慢回过身来,面无表qíng地道:“七哥慢坐,我去别处逛逛。”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冬葵早就侯在亭前,暗暗擦了把汗,见状忙跟了上去。
东行不舍地看着她背影远去,心中满是懊恼:差一点就要问到答案了!怎的在这时杀出个程咬金来?!他不满地瞥了“程咬金”一眼,想起方才的qíng形,又开始担心对方听到什么话,会对文怡闺誉有碍。
想了想,他出言小心试探:“你不是在前头骑马么?几时跑后头去了?后面可没什么好景致。”
文安撇撇嘴:“我何尝不是在骑马来着?只是看着六姐跟你兄弟在一处说笑,我但凡cha句话,六姐就要嫌我聒噪,没意识得紧!我懒得看他们亲近,便往周围逛了一圈,见你在这里,才过来的。”说罢又带着几分好奇,“方才我远远看到你和九妹在这里说话,她还给你倒茶来着?你们几时这么熟了?”又想起先时同船过江的事,笑道:“说来倒是巧了,咱们从家里坐船过来时,你们恰好也是坐一艘船!”
东行见他神色并无异状,细想近日观其为人,不像是心机深沉之辈,猜想他多半不知道自己与文怡在说什么话,便笑道:“九小姐待人和气,方才见我摔了腿,似乎很疼的模样,便倒了杯茶与我。”顿了顿,“说来的确是巧了,我倒有几分庆幸呢,你这位妹妹心底很好。便是不想与我亲近,也不会给脸子瞧。方才你没看见吧?你另一个妹妹,我恍惚记得是行八的,本要过来歇脚,一见我在这里,立时变了脸色走了。”说到这里,他故意哭丧着脸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往日也不见别人这般厌我,若不是九小姐待我还算客气,我还当自己冲撞了神灵,身上沾了晦气呢!”
文安听得哈哈大笑,乐道:“不是你身上沾了晦气,不过是她们害臊罢了!”说罢又冷哼:“他们都瞎了眼!眼里只有你那酸得能拧出汁子的兄弟,把他当成什么再世潘安、绝代才子了!不就是穿件月白天丝袍子,再拿了把素面扇子,嘴里念叨几句歪诗么?!这才几月的天气?还有大风chuī着,他就要扇扇子了!也不怕着凉!至于诗呀词的,改天我脸上好了,也这么装扮起来,包管比他念的还要多!装得比他还要象!”
东行赔着笑,却有些心不在焉地,眼睛直往外头瞄,眼见着文怡进了顾家长房小姐们在的那个亭子,似乎跟姐妹们说笑甚欢,那眼角眉梢处都带了愉悦之色。他心头一dàng,连文安叫他,都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什么?”
文安有些不耐烦:“我与你说话呢,你在看哪里呀?!”东行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伤腿”,忽然记起先前的乌龙,忙用眼角余光确定了,方才摸上去,道:“方才我腿有些疼,一时晃神了。你说什么来着?”
文安皱眉去看他的腿:“我听他们说,你骑术还好,没想到你如此不济!好好的怎的就摔了?!”又不满地看看糙亭内外:“你既受了伤,身边怎的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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