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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侯情史_篆文【完结】(117)

  白六爷气不打一处来,看着仝则,yīn惨惨笑道,“外向乡客啊?还是打京都来的,之前做什么的,来宁安县gān什么?”

  面对盘查户口的非公职人员,仝则无奈道,“我来此地不过混口饭吃,刚到刘家几天而已,和他们并没jiāoqíng。不光是我,你们绑的那二位我也能做保,家里穷的叮当响压根没油水可榨。六爷是好汉,麻烦发个善心放了我们吧。”

  听语气不大像求人,看神qíng犹带着股子硬气,白六爷嘿了一嗓子,“不能吧,你不是还会洋文,说吧,随身带了多少盘缠?”

  仝则是不大会求除却裴谨以外的任何人,也知道土匪绑了ròu票不可能轻易放回去,顺着话茬,尽量扮出一脸无辜道,“盘缠路上早花光了,要不然何至于去刘家教书。我来这是为等一个朋友,他是才致仕的一个芝麻小官,本来我们合计着做点子买卖,在边境和俄国人……”

  “等等,朋友?”白六爷觉得有门,站起身,走到仝则面前,转着圈打量起来,“你朋友甭管是多小的官,这年头没钱不可能辞官不gān。说,他几时到,想活命就让他拿银票来赎人。”

  仝则皱着眉,神qíng既为难又尴尬,“人差不多该到了,说是要住在城外驿站。六爷容我写封信给他,他这人最讲义气一准能jiāo赎金,且他不是本地人,在这没根基,六爷大可放心。”

  “老子难道还怕你报官不成,那群饭桶要能攻上山,那可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白六爷讥讽的笑道,“这么着吧,死马权当活马医,小的们给他纸笔。”

  说完又用手戳着仝则胸口,似笑非笑道,“小子,你可想好了,活还是死,都在你自己一念之间。”

  等笔墨铺陈好,仝则期期艾艾上前,余光却时刻在盯着白六爷。只见他绕着自己踱步,一时却不近身。

  仝则于是开始磨洋工,揉着被绑了半日的腕子,迟迟不肯提笔。

  “gān什么呢?”白六爷等得不耐烦,大步抢上来,用力一搡仝则,“有完没完,要不要老子给你找个按摩师傅来。”

  仝则连忙惶恐摇头,“实在是捆得有点疼,来的时候又颠dàng得太厉害,脑子发晕,容我瞧瞧时间,记得我那朋友说过今天傍晚前就能到的。”

  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怀表,那是很久之前裴谨送他的第一份“礼物”,他一直随身带在身边。

  白六爷长了一双贼眼,没放过这东西,见怀表jīng致小巧,不由凑近了些,一面心道,瞧不出这还是条大鱼,看来误打误撞算是绑对了人。

  仝则留心观察,就在等这一刻,见白六爷头探过他胸前,说时迟那时快,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掏出枪,伸开右臂搂住对方脖子,黑dòngdòng的枪口直指白老六的太阳xué。

  这一下变生不测,惊呆了满堂的土匪。

  白老六确是个悍匪,被枪顶着脑袋兀自挣扎不停。仝则用尽全部力气,死死圈住他的喉咙。

  白老六挣扎片刻,只听仝则轻轻扳了下转轮,那声音实在太具安魂作用,他心口一紧,登时便安静了下来。

  一屋子的刀剑恨不得齐刷刷出鞘,仝则只把人往自己身前一挡,一面喝道,“放人,将那二人安全送下山去,不然我的子弹可不长眼睛。”

  他声音本来就沙哑低沉,这时候喊出来,粗糙度简直比在场任何一个都更像正经土匪。那白老六万没想到自己跑了一辈子船,今天却在yīn沟里翻了——这教书匠不光看着不像文弱书生,行动做派更加透着不地道。

  土匪们包围上来,渐渐缩小成一个圈,见有人刀尖像前跃跃yù试,仝则这回也不喊了,放缓声音在白老六耳边,不轻不重地说道,“看来你的手下,并非个个都希望你平安无事。”

  白六爷经他一挑拨,眼风过处杀机丛生,那持刀的被看怂了,讪讪向后推了两步,“六爷……”

  “都他娘的给我往后撤。”白六爷怒吼一声,“去,把那两个没用的给我放下山。”

  仝则适时道,“六爷受累,也和我走一趟吧。”

  “你很在乎那两个人的xing命,想充大瓣蒜救人?”此时白老六已镇定下来,呵呵一笑,”要真让你睁眼看清了下山的路,那可就活不成了。你想清楚,我可以把人放喽,但是你,该怎么收场?”

  仝则心里咯噔一响,沉默着没接他的话。

  很快,石头祖孙二人被蒙住眼,从他面前走过,石头虽看不见,仍然左顾右盼的叫道,“仝先生,先生没事吧,你到底在哪啊?”

  声音里,已明显带着哭腔。

  仝则瞬间胸口一热,只觉得为着这两句关切的叫唤,他所作的一切努力都算值得了。

  “怎么着,想明白了么?”白老六没再给他时间热血上涌,开口问道。

  仝则冷静地说,“我拿钱,自己赎自己,六爷可否放我一条生路。”

  白老六道,“那你松开手,咱们各退一步。”

  “条件呢?”仝则警惕的看着他,心想不让他出这口被挟持的气,此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白老六gān笑一声,“是个聪明人。我也不为难你,只需你跪在我脚下,喊三声爷爷,再舔gān净我鞋尖上的泥,我就大发善心放过你。”

  仝则冷哼道,“恕难从命,看来只能同归于尽了,有六爷陪着,我不算亏。”说完扣住扳机,蓦地抬起了手腕。

  恰在此时,脑后掠过一阵劲风,只听嗖地一响,一枚羽箭破空飞过,堪堪擦着仝则的耳尖,直直cha入面前空地,地上的青砖被巨大力道震碎,裂开一条细细的口子。

  好qiáng的臂力!

  身后的脚步极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一个声音沉沉道,“好胆色,是条汉子!可杀不可rǔ。”

  一屋子的土匪此时齐齐转向那人,恭敬行礼道,“四爷。”

  仝则拽着白老六回身,看清来人是个jīng壮的年轻汉子,三十出头,浓眉大眼,和他印象里土匪的形象分明大相径庭,居然长了张极标准的正面人物脸。

  人不可貌相,那正面人物在堂上坐定,眼神刹那生出三分yīn鸷,“老六,看看你gān的好事,还要兄弟们给你擦屁股。”

  见白老六想争辩,他扬手止道,“这家伙要么有官府背景,要么本身就是匪类,不然哪来的手里那家伙式,你捅篓子了。”

  仝则两条手臂都快麻了,终于等到了一个明白人,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当即诚恳道,“四爷,我本就是过路的,不想卷入是非,如四爷能放我一马,仝某人今后定当报答。”

  那位四爷吊了下嘴角,嗤笑道,“你能报答什么?派兵来剿我自是不怕,不过我觉得你这人还算有骨气,很讲义气。我本人一向看重这样人,冲着你方才救人的举动,我可以放你下山。”

  “不能放他走!”白老六被勒得喘不上气,兀自尖着嗓子叫嚷道,“我不服……”

  高四爷虎目一瞪,“嚎什么丧,老子还没说完话。”

  白老六顿时乖乖收声,可见这位一把手在他心里还是颇具威严。

  高四爷睨着仝则,“我不折rǔ你,但你要走,便得按我们的规矩来,想想留下点什么吧。”

  仝则再不懂也猜得出,他指的不是身上细软,而是自己身体的零部件。既然人在屋檐下,他快速权衡了一下,这法子总比搭上xing命要qiáng。

  他一把推开白老六,枪口朝着地下,“三刀六dòng,还是要我哪根手指头,四爷直说吧。”

  一屋子的人闻言,全都笑起来。

  “什么年代了,还玩三刀六dòng那一套,我瞧你这枪不错,留下吧,我即刻放你走。”

  仝则,“……”

  连土匪都务实到这种程度了,世道变化速度之快,委实教人匪夷所思。

  只是很可惜,这条件听上去一点不苛刻,但仝则却觉得难以接受。

  他已经弄丢过一支裴谨送他的枪,这一支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眼前闪过些零星的画面,是当日裴谨送他抢时,环住他腰身,握紧他持枪的手,那手柄上还留有他们两个人的指纹和温度,他下意识攥紧了些,愈发不想松开。

  仝则摇头,“它对我很重要,我不会把它给任何人。”

  话音落,高四爷面色一沉,白老六眼中杀机陡现。

  仝则知道自己没退路了,想着不远千里奔波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见一见那人,希望能够陪在他身边,可眼下还没照面,难道就要死在这不知名的匪窝里么?

  他死不瞑目。

  危机一触即发的瞬间,仝则摸到了枪上的转轮,突然间灵光一现。

  “四爷给我面子,我不能不识抬举。不知四爷愿不愿意赌一把,要是你赢了,枪和人都归你处置。要是我赢了,就请四爷放我下山。”

  “和我赌?”高四爷目光一跳,活像是在看怪物,语气轻佻,宛如他自己才是天字第一号赌徒,“赌什么,命么?”

  “不错。”仝则语惊四座,抬起手臂,看着那转轮手枪,“这里头其实只有一颗子弹,你我二人轮番she击,枪口对准自己要害所在,谁被打中就算是谁输了。”

  不论高四爷还是白六爷,谁都没用过转轮,乍一听还真被他给糊弄住了,不过这枪的原理他们自是清楚,略一思忖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高四爷的确是赌徒,且在一gān兄弟面前,若连ròu票的话都不敢应,岂不是跌份跌到了姥姥家?绝不能在兄弟面前失了底气,他把心一横,从容起身,朗声说道,“好,我跟你赌。”

  众土匪立时齐声喝彩,当然内中也夹杂了不少劝阻声,几个yù规劝的人被高四爷一记眼神锁死在原地,跟着他再示意喽啰上前打开弹槽,验看里面唯一的一发子弹。

  仝则一颗心提上了嗓子眼,幸亏那喽啰不识货,看不出那是个空弹壳,况且也没人能想得到,一个ròu票居然敢大模大样用空枪要挟一山寨的qiáng梁。

  若是知道真相,只怕是要滑天下之大稽的。

  验看完毕,仝则合上转轮,“为表诚意,我先开第一枪。”

  言毕毫不犹豫对准头部,眼都没眨一下,便听咔哒一声,是个空弹槽。

  众人看得屏住呼吸,良久,有人禁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轮到高四爷了,其人无半点犹豫,模样慷慨凛然,接过枪依样葫芦指向自己的头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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