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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侯情史_篆文【完结】(7)

  可回到chuáng上,滴水声依然不断在耳边回响,折磨得他整晚都不能合眼。心里一直在担心那声音会吵到其他人,会让人觉得他这个累赘太不懂事。

  十几岁之前,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生活,能依靠的只是几个称谓上至亲的人。直到高中上了寄宿学校,xing格本就开朗的人才渐渐找回了自我,因为读书因为jiāo友,个xing终于得到释放,他也开始明白,有些感qíng真的没法qiáng求。

  仝则一边回忆,一边笑着转身蹲下,示意裴熠可以跳到他背上来,后者看看四下,又念起最惦记的人来,“可我娘呢,才刚不是说带我回去换衣裳,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丫头漫不经心敷衍道,“孝哥儿太贪玩了,看见假山就爬起来没完,奶奶等得不耐烦,才说让你再玩会儿。”

  “又撇下我,”裴熠怏怏的,“每次都这样,就不能和我玩一会子,动不动一整天都不理我。”

  仝则回眸,见他眉形秀气,黑眼仁又大又亮,这么极jīng致可爱的孩子,却好像并不得娘亲关爱,而且听上去这样被抛闪,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拜幼年经历所赐,他对小孩子一向有耐心,于是温柔地说,“前头有事,二奶奶可能是被太太叫去了。孝哥儿不如先回房换衣服,等换好了去席上就能看见她了。”

  被劝慰两句,裴熠qíng绪平静下来,眨眨眼也开始打量仝则。眉清目秀,面容俊俏gān净,笑容很真诚,眼里却又闪着某种说不出的慧黠,看上去既伶俐又好亲近,心中不由顿生好感,“不用你背了,你送我回去,我那儿有好吃的给你吃。”

  一旁丫头听得翻眼望天,虽然不满倒也没阻止。任由仝则牵起裴熠的手,拉着他往二房院子里去了。

  进了月dòng门,只见整间小院儿空dàngdàng的不见一个人影,领路的丫头见状呸了一声,“不是挺尸就是上前头露脸,一个个就知道巴结往上爬。”

  丫头没好气的摔摔打打,也不经心给裴熠换衣服,仝则gān脆自己动手,给少年换了件湖水蓝的小袄,衣服的质感相当不错,摸在手里,让他想起从前最喜欢的丝绸料子。

  又安抚了一阵裴熠,仝则才从二房院子里出来,刚一踏出门,正见一个人背对着他,穿一身石青色直裰,头上戴一顶小冠,身材修正挺拔,背脊收得很紧,可整个人却又散发着一股适意的疏懒。

  凭借对衣着的敏感,仝则判断此人应该不会是贵客,不然一个人溜达到这里,早该有人寻他来才对。

  是不得志的年轻公子逃席出来闲逛吧,正打算悄无声息溜走,那人却倏地转过身来,正面相对,仝则的步子霎时就是一顿。

  第6章

  仝则当然是为这个人的长相而顿住脚步。

  对方的脸和五官已经不是好看与否能形容的,望上去二十出头的年纪,容华似玉光彩无双,衬托着身上那件至为普通的衣服宛如华服,而最诱人的则是那对双眸,可以形容为深邃无波,又可以形容为暗藏千山万水。

  “你是孝哥儿身边的?”那人率先开口,目光只望向仝则的脸,却问,“你的衣裳和别人不大一样。”

  仝则微微一愣,想起那日手痒,嫌身上的标准制服腰身宽松,便亲手改了改,将直上直下的短衫变作收腰款。

  可这么长时间过去,并没有人发现,不意居然被这个陌生男人一眼瞧了出来。

  想想也是无奈,他略微有点汗颜,说是职业病也好,然而这类自恋矫qíng的习气还真难改,时不时总要得瑟发作一下。

  不过既然被识破,他也就坦然承认,点了点头道,“您是府上的客人?前头宴席还没散,小的送您过去如何?”

  拿不准此人是否迷了路,仝则于是客气的提问。

  那人一笑,“我跟裴家人很熟,常来这府上,不过是出来透透气。”

  这是托词吧,但凡宴席上消失还没人找的主儿,在社jiāo场里多半都是不被重视的角色。

  可那人负手站着,意态很是潇洒的继续说,“小孩子是有些粘人,孝哥儿还算懂事可爱,只是平时被溺爱的有些过了。”

  仝则猜测他应该看见了方才裴熠撒娇的那一幕,心里觉得这人有些求全责备了,“小爷年纪还小,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做事是会发乎本心。”

  “你看上去年纪也不大,今年……”那人轻轻眯了下眼睛,“有十四?”

  眼光够毒辣,可惜他注目间透露出的信息,让仝则不大舒慡,他读得出来,那人分明就是在说,你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被一个年轻人这样看待,两辈子加起来足有四十岁的人很不服,仝则笑了笑说,“小人已快成年,再没有无忧无虑的机会了。”

  那人定定看着他,“又或者是际遇不同,你为何做仆婢,是家里出了事?”

  这一问,让仝则疑心此人是不是认得此身原主,惊慌一闪而过,他忙宽慰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他没有原主记忆,要是碰上从前熟人,也只好装失忆含混糊弄过去,反正父死家败足够引发jīng神失常,神智混乱。

  见他迟疑,那人温和地问,“我的话,让你想起了过去的事?”

  “不是,”仝则摇头,笑得颇有几分没心没肺,“前尘一场大梦,老实说,小人都已经忘光了。”

  他说话间,微微抬着头,眼神清澈坦dàng,笑容明媚洒脱,那人看了片刻,似乎赞赏地点点头,“人是该不断向前看。”

  说罢一笑,转身迈步往前头去了,仝则想了想,作为府内下人还该送客人一程,便也举步追了上去,错后半步走在那人身侧。

  半晌无话,隔了一会儿,那人轻轻摇了摇头,“孝哥儿还是养得太软弱了,都十岁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

  一个外人看得倒是分明,仝则说,“得万千宠爱,原本也有条件撒娇,十岁不算太大,偶尔软弱一下再正常不过。”

  那人轻笑,可惜笑意不达眼底,“只有一根独苗,这样娇惯下去,倒不怕养废了。”

  有什么好怕的?偌大的家业将来少不了他的,无非继承就好,裴熠的人生注定不会艰难,祖辈已经为他开拓好基业,他当然有条件撒痴撒娇。

  仝则没吭声,那人却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眼前纵有富贵荣华,不思进取早晚有天会崩塌,一朝倾覆,从云端直坠泥沼,那滋味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

  这话里似乎有话,又像是专门在对他说。仝则愈发觉得此人应该认得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

  他想想,平和应道,“人生有命也有运,如果命是既定的,运还可以靠自己改变。只要不看轻自己,努力提升自身价值,未必不能活出一番天地,也不是人人都觉得出将入相才是最理想的生活。”

  那人语气舒缓地笑了下,“是感同身受,在说你自己么?”

  仝则哂了哂,“小人是顺着方才的话随口说的,当不得真,至于孝哥儿,绝不会有沦落的那一天,您说是么?”

  是对方先杞人忧天,在主人家非议人家小少爷的前程,多少有些不妥。他已把话问到这个份上,那人无论如何不能再继续咒一个冲龄少年了吧。

  那人果然抿嘴笑了,是风度极好的模样,“承你吉言,但愿如此。”

  说完微微颔首,举步往前厅去了。

  隔日宴席散去,却听说三爷裴谨回府了,仝则和谢彦文都不过是低等下人,自然不必去前头迎接,对这类事也后知后觉,俩人正在屋里休息,却见赵顺推门进来道,“快收拾下,太太要见你们。”

  终于要把给裴熠找小厮兼书童的事提上日程了,一路上,赵顺很贴心的叮嘱,“三爷回来了,太太趁着高兴,就要把年后孝哥儿开学的事定了,你们小心回话就是。不过放宽心,太太一向和气,不会为难你们的。”

  仝则含笑答应着,谢彦文顿了顿,居然也破天荒的回了声好。

  诚如赵顺所言,薛氏的确待下宽厚,言谈温和,见他二人躬身行礼,开口叫了声免。

  微微抬首,看见薛氏坐在上首梨花木圈椅中,身后围着几个大丫头,下首坐着裴诠,还有一个穿大红织金袄的美貌妇人。

  妇人身边则坐着裴熠,因身量小腿不够长,双脚放在脚登上,两只手规规矩矩叠在膝头,略显婴儿肥的小脸上,眉眼弯弯,嘴角却绷得很紧,佯装出端庄规矩的小模样。

  薛氏一面打量他二人,随口问了年纪,对下首几人道,“比孝哥儿大些才好,看上去都还稳重,我只求能照顾好他,能提醒帮衬他功课就好。”

  顿了顿,她又道,“有个问题,须问问你二人,孝哥儿眼下年纪还小,总有顽皮偷懒的时候,要是先生布置的功课,他拖延不完成,你们知道了,该如何是好?”

  谢彦文比仝则大一些,便被薛氏指名先问到。

  “小的会督促小爷今日事今日毕,无论多晚,都会劝说小爷将功课完成,小的也会陪伴在侧,若实在完不成,小的会尽量代笔。”

  “如果他拒绝呢?”薛氏问。

  谢彦文愣了下,大概在回想自己当年的经历,“小的还会力劝,实在不行就派人禀告太太。”

  薛氏听得微微一笑,却不置可否,转头看向仝则,“你觉得该怎么做?”

  仝则道,“小的会劝说,劝说不从,催促其早睡,明日再去和先生沟通,如果是课业太多的缘故,则应适当酌qíng调整,如果是因小爷贪玩,则请先生教育惩戒。”

  薛氏有些讶然,“惩戒,先生要是罚得狠了呢?”

  “真要是罚得狠了,小的代小爷受着就是。但这个道理得让小爷自己心里明白,懂得自我约束,收敛心xing自律向学。”

  其实这问题,应该没有标准答案,却让仝则有种熟悉的感觉,一面回答,一面想起他曾经代堂姐去参加外甥入学面试的qíng形。

  说起来后世好的教育资源有限,学校少不得也要拿乔,升个小学而已,不光要面试孩子,还要笔试家长,更指明要家里学历高素质高的来参与笔试,否则影响孩子入学概不负责。

  那年赶上他放假回来,堂姐平常对他爱搭不理,这时候忽然想起,家里还有这么个jīng通英文法文,会说一点德语日语,绘画水平一流的人来,一时全家老少齐上阵,要他帮忙去应对面试。

  仝则推辞不了只好答应,结果满满一大张卷子直写到手抽筋。他清楚记得其中一道就是在问:如果时间很晚了,孩子仍然没有完成作业,你会怎能做?后面给出三个选项:帮他做完;无论多晚都要求他自己完成;先让他睡觉,明天再和老师主动沟通qíng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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