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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侯情史_篆文【完结】(92)

  他说完,瞥见大冢的手紧紧抓着衣襟,看样子似乎是听进去并信以为真了。

  没什么同qíng心的人决定把良心彻底泯灭掉,毫无愧疚的接着展开忽悠,“不过呢,我这人最欣赏孝子,倒是很愿意帮你一把。”

  仝则说着,转过头看着那不明就里的人,“送你回去我做不到,但帮你把母亲接来团聚,我却是可以做到。不过是修书一封带给宇田殿下即可。”

  大冢的眼神倏地一亮,只是那点光芒却又在极短的时间沉没了下去,继而连连摇头,“你想得到什么?不可能的,从我这里什么都得不到,我不会为了母亲就背叛我的国家。”

  仝则挑眉,摇头笑道,“我也没打算让你背叛国家。你现在效忠的是你们的幕府将军,可他败了,败在野心太大,却实力不足,也顺带坑害了你们这群热血青年,甚至是你们国内所有的民众。你想过没有,为了赔款,你的将军将会怎样掠夺百姓?你们的民生将会多么艰难?与其民不聊生,不如还政于天皇,以后两国继续往来商贸,互惠互利,百姓的生活才会越过越好。至于天皇,当然也需战舰来保卫国家,把你知道的东西无偿jiāo给宇田殿下,难道不是在体现你的报国之心?”

  顿了顿,他复道,“殿下帮你,你尽自己所能去回馈,一举两得何乐不为?等到你的国家海晏河清,那时你还可以带着母亲重归故里。”

  这得算兵不厌诈了吧,仝则边说边想,原谅我的舌莲花半真半假。要说这点子手段,还不都是跟主帅在有样学样,这么想想,大燕军中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见大冢的眼神恍恍惚惚,看上去已接近崩溃边缘,仝则再接再厉道,“幕府乃不义之师,篡权之国贼,你果然要为他牺牲?如果你宁愿愚忠到底那也无妨,就当我今天没有见过你,也没有和你说过这番话,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拍拍他的肩膀,站起身就要走人。

  “等等,”大冢不是没想过这人或许旨在骗他,可眼神转了几转,还是嚅嗫道,“我要知道,宇田殿下一定能得到我提供的信息。”

  “这个自然,”仝则嘴角弯了弯,“放心,你写好信亲自封存,我不会看,而且还会请宇田亲笔回信给你,以兹证明。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们中国人说话一向是算话的。”

  他说得既笃定又诚恳,当然,关于这中间可cao作的手法,自然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那么,我同意。”沉默良久,大冢咬了咬牙说道。

  “好!”仝则一挥手召来了亲兵,吩咐道,“把他带下去,从今以后单独看管,另外再提供给他纸笔。”

  事qíng办妥,大约耗费了一个小时的唇舌。深夜的小海风chuī在脸上,仝则蓦地里觉得一阵抖擞。估摸裴谨那头也该完事了,趁自己心qíng颇好,便预备去和他好好聊聊这事。

  谁知还没进门,先听见一位吴姓将军气壮如牛的吼道,“格老子在这拼命,那群酒囊饭袋却在搞和谈,什么和谈,明明就是战败。还要主帅亲自去谈,狗日的,他们凭什么!”

  “大帅不能去,对方是天皇委派,压根不是幕府诚意求和,说不准就是缓兵之计。”

  “缓什么兵,我看他们是还没被打服!娘希匹的,gān脆现在就出发,一路打到江户去,彻底端了那老贼窝。”

  “我说诸位都少安毋躁些,说请大帅去,那可是咱们朝廷连发的两道敕命,软硬兼施啊,什么为顾全东海局势稳定,什么以和为贵,务必请大帅亲至,鬼知道他们到底什么意思……”

  “能他妈什么意思,吃里扒外算计咱们!不去,此行恐怕有诈,小鬼子的话万不能信。”

  仝则听到有诈二字,原本轻松的面色顿时沉了下去,正忖度间,忽听裴谨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各位收收气xing,后日在辽东舰上和谈,本帅决定亲自出席。”

  第84章

  裴谨话音方落,房内立刻接二连三的爆发出反对的声làng。

  这帮兵痞个个气冲牛斗、声如洪钟,吵嚷如山呼海啸,一làng高过一làng。

  纷乱中,仝则听到了诸如:

  “大帅不必理会朝廷的什么狗屁敕命,有本事就让皇帝自己来和谈。”

  “东瀛人一向jian狡,忍者无所不用其极,惯会使yīn损手段害人,大帅千万不能只身犯险。”

  “请大帅即刻下令,我等今夜上舰,奇袭日本三岛,从大阪登陆,占了他江户老巢。”

  俱是慷慨激昂,义愤填膺之语。

  至于裴谨说了什么,反倒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仝则只晓得他声音沉稳如常,并没有对众将所言做任何反驳,而是以近乎淡然的态度坚持着之前的决定。

  心口当即一沉,方才误打误撞、得来全不费工夫的那点子好心qíng,顷刻间已dàng然无存。

  仝则是被现代政治和近代战争故事洗过脑的,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是yīn谋论的拥趸。

  当年小日本如何负隅顽抗,他大抵还没忘光。太平洋战争被美国人打得丢盔弃甲,东亚局势到后期更是倾颓如山倒,然而直到柏林被攻陷,日本政府依然死扛着不肯投降。

  是以如今形势,裴谨不会看不清楚。他要的也从来不只援朝,不止一战扬名之后,坐享军工带来的收益财富,更是要彻底终结幕府时代,扶植没有兵权的天皇,让犬牙未成的野láng变身成为被驯服的家犬。

  只是这个道理,他仝则明白,敌人当然也明白。他们此刻最担心的,恐怕是裴谨乘胜挥师,直捣huáng龙再下一城。

  而朝廷在这个时候连发两道敕命,说明有人已被幕府收买,若能趁此机会除掉裴谨,不仅对外人有利,对畏惧改革的国内保守势力也同样有利。

  海风漫卷呼啸,chuī得营帐发出猎猎声响,chuī在营房屋檐的瓦片上,发出阵阵呜咽之音,听上去如同一曲苍凉的悲歌。

  裴谨当日的“预感”还萦绕在耳畔,仝则下意识向后退去,脚步悄然无声,直到退至无人能看见他的地方。

  不多时,房内议事的诸将鱼贯而出,每个人脸上的神气都颇为郁闷,只可惜无人能说服得了大帅,也就只好垂头丧气地愤愤然各回各家。

  靳晟最后一个出来,在门口站了良久,回头看一眼房内尚未熄灭的灯火,不由得轻叹一声。

  走回副帅营房,意外发现门前树下站了一个人,他定睛辨认,倒有几分脸熟,好像是这些日子跟随在裴谨身边,号称“亲卫”的那个年轻人。

  此人叫什么来着,似乎那姓还挺少见,是了,他想起来了,是叫仝则。

  “仝侍卫?”靳晟有些奇怪,“找我有事?”

  对于仝则,他是有些印象的。只因这人像平空冒出来一般,让人摸不着一点头绪。

  要说靳晟本人,的确不大了解裴谨的亲卫编制,但仝则一看就不是行伍中人,也不像江湖上深藏不露的高手,不知怎么就出现在裴谨身边,由此不得不让他联想起“过从甚密”这四个字。

  念头闪过,却架不住积习难改,对裴谨的敬和重最终压倒了一切。主帅的私生活他不该过问,想明白这点,再接受面前这个挺拔俊朗的侍卫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进去说吧。”靳晟比手,率先入内。

  正要沏点茶来招待,耳听仝则说道,“靳大人不必忙了,在下深夜来访已是冒昧,不便打扰大人休息,我长话短说就是。”

  接下来,他果然连弯子都不绕,直截了当的问,“方才诸将在大帅房中,在下则在大帅房门外,一五一十全都听到了。我只想问,后日和谈,果真危机重重?大帅心知肚明,是否已有应对之策?”

  靳晟被他的直白弄得一愣,按说他二人的级别差着十万八千里,此等机务根本没必要和对方jiāo代,而仝则又是裴谨的人,有什么疑问为什么不直接去向裴谨询问?

  转念再想,靳晟明白过来。

  和裴谨共事多年,那人什么风格他心中有数。有时候想起来,他也禁不住特别恨,恨裴谨那种铁桶似的滴水不漏,什么事都一个人扛,再不肯同旁人jiāo底——并非信不过,而是为了周全和保护。

  看来这仝侍卫也深谙裴谨为人,靳晟心头涌上一点既欣慰又苦涩的感觉,连他自己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半晌他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危险当然存在,现今是内忧胜过于外患,至于行瞻有何应对之法,我不清楚,他并没有和我提过。”

  仝则在他说话时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确认他没有隐瞒,心下又是一沉,“恕在下直言,大帅不打无准备之仗,但也同样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孤勇。依在下推测,大帅或许是要将计就计,倘若能引出幕府行刺yīn谋,才好有借口再度兴兵。因为和谈或是受降,甚至是赔款,都不是大帅此役的目的。”

  靳晟平静地听着,开头多少还有点心不在焉,可渐渐地,却不得不聚jīng会神凝目其人了。

  这年轻的侍卫并非想象中随行慰军那么简单,谈吐从容有度,目光沉稳坚定,最关键是他居然能dòng悉裴谨心中所想,而且分毫不差。

  “不错,可惜很多人还不明白。”靳晟低声道,“辎重已耗得差不多,朝廷不会再拨款,若要再战,必须得靠自己想办法。我不清楚行瞻打算牺牲到什么程度,但倘若主帅被敌军暗算,他便可以急调东海水师,以及内地增援,这是连朝廷都没借口阻拦的。他的亲信部众大多分散于水师,这些人和他有过命的jiāoqíng,不待兵部下令也定会倾力支持。如此,我们才有机会,一直打到幕府的老巢去。”

  停住话,他微微蹙眉,极轻的叹了一叹,“只可惜,为成就最终的结果,居然还要靠主帅亲身去涉险。”

  仝则听着,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恨不得裴谨立时就去推翻那个行将没落的封建王朝,他甚至再一次想到了“枕头风”这三个他满心鄙夷的字眼,倘若管用,他真愿意天天在裴谨耳边鼓chuī——武装革命吧,只要你不再受制,只要你从此平安。

  只要你不再殚jīng竭虑一身伤痕,即便血流成河又与我有什么相gān?

  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腔沸腾的躁郁,他对靳晟说,“无论大帅打算做什么样的牺牲,也无论他想好了什么样的对策,他必定不会对人言,也必定要独自面对。但有句话我必须和大人说,大帅不能再负伤了!”

  靳晟神色微微一变,旋即表qíng亦顿了一下,“可这个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你要知道,军令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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