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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在和我的男朋友战三观_醴泉侯/铜汁铁丸【完结】(89)

  英晓露给我们讲了这一路的最后一个故事。

  “记得那是我六岁时的事。那时我娘正病得厉害,也是个夏天。我半夜醒了再睡不着,想自己溜到江边去。但刚出屋门,我就看见个黑乎乎的人影在寨子里打转。原来是我爹,他一会儿走,一会儿站,但老是不回屋里。我等得不耐烦了,想趁他不注意溜过去,可还是被逮住了。

  我爹问我:'你怎么还不睡觉?'我说:'我想找我娘。'

  我以为我爹肯定要赶我回屋,却没想到他说:'你娘累了,爹爹陪你玩吧。'爹平时最不喜欢我们淘气,但那晚我说想去江边,他居然一口答应了。

  去江边的路上蛐蛐叫个不停,还有好多萤火虫。我爹替我抓来一只,我不小心放跑了,他又替我抓一只。我觉得他抓虫子的样子真有趣,就又把萤火虫放跑。我爹就像不知道我是故意的一样,替我抓了一路的萤火虫。

  我们到了江边,月亮照得沙滩像白天一样,我以后再也没见过这么亮的月亮了。我爹跟我说他小时候是怎么抓螃蟹的,还告诉我烈鬃江里有匹长着龙鳞片的马,骑上去的人会变成神仙。这事儿只有银辔的寨主知道,他现在告诉了我,我就再也不能告诉第二个人了。”

  风把山岚chuī得gān净,银辔所踞的那座险峰终于在山坳露出一角。英晓露望着她的家,微微地笑了:“你知道吗?我直到现在也没跟我二哥说过呢。”

  我第一次来银辔时见识过他们在山中设的暗哨。但今天不论英晓露怎么打呼哨也没人相应。

  拐过最后一道山湾,我们到了寨前那块青石大坝上。对面门楼飘的仍旧是“英”字旗,但铁索桥上的木板却全被抽走了,留下光溜溜的铁索在大风里微摆。

  沈识微问:“这是银辔的布置?”

  英晓露满脸迷惑:“这我倒不知道,有人来犯时才会这样。也许是我们去了归云,我大哥想要小心点。”

  我道:“怎么办?要不我们把旗亮出来?”

  打出军旗似乎就有点不礼貌了,但现在再没有第二个办法告诉对面是小姐带着姑爷回门了。

  英晓露还是不甘心,站在猎猎响的旗帜下,又运足了内力打了个长哨。

  对面城楼上有人头晃动。但也只晃了一下,就海豹般晒了就跑,潜下冰层再不出现了。

  还真不让亲妹子进门了?

  我道:“这可……”

  却听英晓露又急切地打了声呼哨。

  城楼上终于又出现了活物,似在忙碌奔走,紧接着墙头上探出了几个怪shòu般的黑影。

  我听见沈识微道:“退。”

  来不及等我问为什么,他一把将英晓露拽了上鞍,回马大喊:“退!全营后退!”

  锐叫声划过。

  似有短暂的寂静,但最终变成一声摇撼大地的“轰隆”。

  被炸裂的碎石有如雨下。我一把夺过那吓得呆若木jī的旗手手中的军旗,也大喊起来:“全营退回山后!!”

  第二发pào击打在了峭壁上。像被什么巨大的怪物咬了一口,青石平台顿时塌了一角,连带一条铁索也坠入江中。

  我挥动旗驱赶着士卒:“退啊!退!”

  第三发pào击终于落在了人群里。

  不知是死马还是死人的血ròu漫天飞舞。沈识微折返了回来,一匹浴血的军马原地乱蹴,马上的骑士正大声呼喊,沈识微掠过时将他拉了下马:“别管马了!趁他们填弹!快退!”

  对面的城墙果然吐纳般沉默了片刻。

  但未等我们完全撤出青石坝,pào声就又再响起,这次每一发都打在方才我们站立的地方,在地上犁出一道道深痕。

  空气中满是硫磺的气味,一片人仰马翻声里,我们奔下石坝,伏在山湾后。

  虽说靶子已经逃出了she程,但pào声仍三发一轮响个不休,就好像在发泄着无穷的怨气。

  我终于定住了神,在pào声的间隙里吩咐整队,一边找沈识微在哪里。

  他正若有所思望着银辔的方向,好像能看透山壁一样。我抓住他的胳膊:“你没事吧?”他摇摇头,又朝我递了个眼色。

  顺着他的目光,我才从几条马腿后看见英晓露蜷缩在山壁下,正在瑟瑟发抖。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害怕。

  第103章

  我把沈识微拽到妹子视线的死角,现在千言万语都汇成一句话。

  “艹他妈!”我道:“这怎么回事?!”

  沈识微道:“怎么回事儿不好猜,但英长风险了。”

  我一怔:“怎么说?”

  他冷笑道:“凭你认识的那个英长风,但凡他还能主事,会拿铁pào朝我们打招呼?”

  方才就没消的白毛汗现在又起了一层,我丢下沈识微,去找英晓露。

  英晓露还在瑟瑟发抖,但我顾不得安抚她了:“晓露,还有别的路进银辔吗?”

  英晓露理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过眼珠子,回答这个对她而言本该是最简单的问题:“青衿江的码头……”

  行不通。

  且不说我们没有船只,连吊桥边都布了防,青衿码头遍布营房,只会守得更严。

  我急道:“还有别的吗?”

  英晓露嘴角抖动,像要忍不住哭出声,又像下一秒就要大笑起来:“当年真皋人也没攻得下银辔寨!哪还会有别的路?”

  我初到银辔时啥也不懂,但也看得出这地方天堑为壕、悬崖做墙,是钉在烈鬃江上的钉子,不知愁死了多少攻城者。只是万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是愁死的人之一。

  山壁另一面“轰隆”巨响,像河神在江里翻了个身。

  偏将老曹抹着一脸的血和汗过来报告:说方才我们站的青石坪现在塌了半边进江。我们的马跑丢了十几匹,人死伤了七八个,要不是沈公子见机快,不知还要坏多少弟兄。

  这次我带来的人马是我的老折首旅,一大半人我都叫得出名字。战场上死生无常,但被友军要了命也太cao蛋了。我心里又怒又痛,一脚踢在山上,踹塌了半人高一块砂岩。

  老曹yù言又止,我没忍得下心问他死者都是谁,转身再去找英晓露。

  沈识微正坐在英晓露身边,在地上用枯枝画了幅图,鼓励道:“就算没有别的入口,那还有没有什么可以渡江的地方?”

  英晓露抱着自己的肩膀:“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我从小就没听过……就算过了江,怎么爬得上悬崖?”

  我蹲下来看沈识微画的地形图。

  这人心细如发,连我们过了几个隘口都画了出来。

  我道:“要不换个办法?能不能搭绳桥从江面上过?”一边抢过沈识微手里的枯枝,在一处两岸几乎粘在了一起的河道上打了个叉:“要没画错的话,这种地方不就行?这是哪里?”

  英晓露和沈识微一起向我转过脸来。

  英晓露眼底有点不可思议。

  沈识微则是一脸不耐烦。

  “秦师兄。”他道:“这里是烈鬃扬尘!”

  烈鬃扬尘。

  一提这四个字,我的耳鼓就嗡嗡作响,顺着尾椎骨往上蹿寒意,有些东西就算脑子忘了,皮ròu还替你记着。

  但再站在烈鬃扬尘面前时,它还是和我记忆里不一样。

  烈鬃江变得更威武壮大了。

  我上次来时是水枯的冬天,现在它得了八方水脉的奥援,膨胀了一倍有余。

  烈鬃现在化成了孽龙。

  冬季时我们尚能下到岸边,如今江水狂鞭着岩壁,栈道早被撕扯成碎片,只剩零星几点残骸挂在岩间。

  江水已不像是水,而是颜色昏huáng的钢铁,比岩石还来得坚硬。就连“烈鬃扬尘”这四个深刻在石头里的大字,也被剐去了一身鲜红的颜色。

  江水也不像是钢铁。

  钢铁是死物,哪里来这般冲霄的戾气?

  这条巨龙不是要奔流入海,而在抒千万年的怨、报剥皮抽筋的仇,要和它撞上的一切同归于尽。

  大风还在刮。

  但再大的风也chuī不散龙血散鳞般四溅的水沫。我们站在悬崖上,不一会儿便被打得浑身透湿。

  沈识微对我说了好几句话,都被水声打散了,直到他贴在我耳边,我才听了清楚:“秦师兄现在还异想天开吗?”

  我望着对岸若隐若现的山树,反问:“你还有别的办法?”

  方才我唤士卒用虎爪弩试she了几箭,这处被扼紧的喉管般的峡谷果然挽弓可破。

  但虎爪箭在对岸搭上了啥谁也看不清。有兵卒自告奋勇攀绳过江,但最多爬过五米,就个个都退了回来。

  有的人是刚爬出几步,对岸的虎爪箭就猛然崩脱,幸而他在腰上捆了绳索,只是在岩壁上拍出一脸鼻血。

  还有人爬着爬着,忽然就抱紧绳子不动,众人好容易才拖死猪般把他拖回来。这是战场上顶着如蝗箭雨冲锋的亡命徒,现在裤裆里却湿了一片。

  我蹲下来,把那一头连着对岸的绳索握在手里。被风làng所激,绳索活蛇般在我手乱蹿。

  我骂了声娘,开始解身上皮甲的绊带。

  沈识微按住我的手:“gān什么?”

  我道:“你还记得咱们是六虚门的后人吗?能克这鬼地方的估计只有咱们的化返功了。”

  也难怪士卒爬不过去,他们怕是连绳子都抓不稳。

  没人能和这股天地的伟力较劲,只有化返劲能周转诸力,有铤而走险的资本。

  他低喝道:“胡说,你不许去!”

  我道:“讲点道理,会化返的只有你我。你还瘸着呢,又是只旱鸭子,我不去,难道你去?”

  他被噎了一噎,恨声道:“你也看见这水势了。就算你有点水xing,但谁掉下去也别想活着回来!”

  我道:“那可不好说,总比你这秤砣qiáng点。”

  他还是不放手,我甩了两甩,到底甩不开,无可奈何道:“不然怎么办?打道回府?先不说英长风在对面是不是还等着救命。你还记得我们是为了什么来的吗?我们是来赌一把的!轮到我上了。”

  他还是死死拽住我的手。我懒得管他了,高声喝道:“再拿虎爪弩来!”

  士卒送来搅紧了牛筋的虎爪弩,我还来不及去接,就被沈识微一把抢过。

  我道:“嘿?你今天还作上了是吧?”

  却见他把虎爪弩恶狠狠掷下,怒喝道:“换qiáng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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