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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世冤家_杀猪刀的温柔【完结+番外】(119)

  这事算是暂时歇停了下来。

  魏世朝回来与赖云烟说,皇上不乱点鸳鸯谱后,先生为此大喝了一场,还醉得看着他傻笑了好一会。

  “先生笑得很傻,”魏世朝如此跟他娘描述他眼中喝醉了的先生,“但笑得就像chūn天里的清风一样。”

  魏世朝之所以跟他娘说这么多他先生的话,是因为他觉得那样看他的先生是真的喜欢他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知道他的这位先生是全心全意为他好。

  **

  这年入秋,天气凉慡了起来,过了苦夏,赖云烟借着烧香的名义,就又出去透风去了。

  一行是打算先去烧香,还没到寺庙时,路中秋虹与赖云烟又唠叨道,“您跟菩萨说话的时候多告个罪,就说您去湖边钓鱼是在家中闷了太多时日去透气去的,可不是杀生。”

  “知道了。”赖云烟全身没骨头一样靠在冬雨香软的怀里懒懒点头道。

  “还得跟菩萨报一声,说这鱼钓上来,咱是要放回去的。”自从冬雨不再爱提醒她们家小姐后,秋虹觉得需要她cao的心可就多了。

  “知道了。”赖云烟轻咳了一声。

  秋虹被提醒,知道自己话多了,无可奈何地浅叹了口气,就闭上了嘴。

  这时住在魏府虽还有养病之名,但到底是不比小筑的,这家子里,她们小姐虽是主人,从除了她们的自己人,其它可全是大公子的人,到时有个什么传到大公子的耳朵里,大公子虽不会训责她们小姐,可他就是小姐在午歇他都会守在他们的地方,闹得他们都不安宁。

  还是要顾忌点好,能省不少麻烦。

  他们烧香的小寺是一座别人不常来的小庙,建的时日不久,来烧香的人少得可怜,上山的路通不了马车,去山上必须还要下地走一段路,夏日那次初一来的时候,一行人都走了个汗流浃背,这次好在凉慡了不少,他们上去后没流汗,到了山上风一chuī来,还凉慡得很。

  这时秋叶泛huáng,已被风chuī落了不少下来,庵院的老尼见到赖云烟来,洗了喂jī和鸟的手,在她上香的时候为她敲木鱼。

  烧完香,老尼与她道,“上次您送来的老马闭了眼,我就埋到后山了,它走后,寺里又飞来了一只断翅的鸟,养了几日又活过来了,偶尔间还能飞几步,您要不要去看看?”

  “好,去看看。”赖云烟提了裙去后院看了老尼养的那一群残脚断翅的动物,瞅了半晌,那边去湖边探看的仆人就回来报了,说湖面今日美得很,在微风下碧波dàng漾。

  送她出门时,老尼说,“稍会给您做些素饼带回去吃,您走时让人来取一道,一并带回去。”

  “多谢了。”这庙是赖云烟为着老尼养老建的,两人只见过几面,相谈也寡淡,就是说到建庙的事,到完事之间也不过是区区几句话而已,冬雨她们还道她们是jiāo浅言深,但她们不知的是,她与老尼都是已老到无须用言语去沟通什么了。

  很多人活一辈子,活到苍老,虽说因人,因环境的不同轨迹也不会全然不同,但人生中那些谁都无法逃脱的事,怕是都会都经历一遍的,说来这世上的幸福各有各的不同,但苦难和痛楚却是一样的,如果沧桑写在了人的眼睛里,往往只需一眼,同类人总会在别人身上看到相同的过往,赖云烟这世见过不少人,但只有在老尼的眼睛里,她看到了一种同类的感觉。

  她给老尼建了一个庙,给了她一个归宿,某种意义上,她也是在给自己归宿。

  怕是有一天,这里也会是她的平静之所。

  “女施主慢走。”老尼念了佛号,赖云烟回头朝她微笑点头,领着丫环往离庙不远的湖边走去。

  男仆已经把桌椅摆好,赖云烟到后,他们就退到十米多外的地方去了。

  这厢赖云烟刚甩了一把酒糟放到湖中,刚瞅到鱼儿偷食时,那边有一赖姓男仆就急跑了过来,与她道,“小姐,来了个书生。”

  “嗯,赶下山去。”赖云烟眉眼不眨地道。

  “唉,赶了一道,没赶走,”男仆是个老仆,跟了赖云烟不知多少年了,知道不少内qíng,这时他又道,“他姓江。”

  “江?”赖云烟把刚又放到湖面的眼睛转了过来看他,微有点愣,“江大人?”

  “是。”老仆作揖。

  赖云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她淡道,“要是还在,领他过来。”

  人都找上门来了,那就见吧。

  **

  衣着黑衫的男人提着酒壶悠悠走过来的时候,面无表qíng的赖云烟看着他的样子眼睛不由自主缩了缩。

  多少年没见过这人了,她真不知当他到了这个年纪,他会长成这种样子——褪着光头的男人全褪去斯文,那张脸失了柔和,全是坚硬阳刚的线条。

  他的脸让赖云烟觉得他陌生不已,但看到他嘴边那抹懒洋洋又意味深长的笑容后,她又觉得就算时空变异,也还是没把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变得面目全非。

  “夫人。”他靠近后,提着手中的酒壶两手相附,向她揖礼。

  赖云烟坐在椅子上没动,她再上下扫了他一眼,就又转过了头。

  “公子,请坐。”冬雨搬来了椅子,轻道。

  “多谢。”江镇远又朝她施了一礼,又与她温声问道,“在下可能否把这酒壶放到桌上,再向这位小嫂子讨上两个碗?”

  冬雨朝他轻福一礼,眼睛朝赖云烟看去,看到赖云烟没什么反应,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与他道,“公子稍候。”

  “夫人?”

  “嗯。”

  “浮漂动了。”

  他的手握了过来,赖云烟的手没有动,转过头,与近在咫尺的他脸对上脸,眼对上眼。

  他们这时的距离,近得完全可以从对方的眼睛里看清楚自己的倒影。

  ☆、117

  他的手伸至前头,拉上钓竿,随后回头朝赖云烟一笑,道,“鱼走了。”

  赖云烟松开钓竿,缓慢地靠在了椅背上,默默地看着他收线,重新上饵。

  “夫人。”冬雨拿了碗过来,轻声叫了赖云烟一声。

  “嗯。”沉思的赖云烟漫不经心应了一声,眼睛半垂不垂地看着湖面,“你们也搬个小桌坐到树下磕会瓜子。”

  “是。”冬雨明了她的意图,让她们跟着歇下,看样子,一时半会的,她们小姐也不打算走了。

  “今日凉慡。”鱼钩重新上了蚯蚓,江镇远甩开线放到水中后,回头微微笑着看向了她,“夫人不怕这些虫子?”

  赖云烟转过眼睛,平静地看着他。

  她不说话,江镇远不以为意地又把视线调回了湖面上。

  这时轻风微chuī,水波微漾,时光静得糙丛树梢头的虫鸣鸟叫声是那般地清晰可闻。

  良久,赖云烟疲倦地闭了闭一直睁着的眼睛,开口朝那拉竿钓上岸的男人说道,“放了吧。”

  “嗯。”随着男人的一声应声,再来一声“嘘”的送走声,那刚从钩上取下的鱼就从他那修长且骨节分明的长指上滑到了水面。

  赖云烟看着他黑衫下的手,觉得此时此景真是那么的熟悉,却又是那般的突兀。

  他做的每一件事她都欣赏,而他上世能为她弹琴,今世……

  不过是她只一句话,又是问都不问一声,他又顺了她的意。

  她早就知道,他们不应该见面。

  “在下是一路尾随夫人而来,路中巧遇夫人座驾,就一路跟了过来。”浮漂静止不动,没有鱼儿上钩,江镇远闲聊般地开了口。

  赖云烟笑了笑。

  “怕夫人的奴仆发现,远远随着,还好一路有马车的印迹,要不怕是也见不得夫人真容。”江镇远说到这朝赖云烟又再一笑,“夫人就不好奇在下为何尾随于你?”

  “好奇,你说。”赖云烟开了口,眼睛淡漠地扫过他那棱角分明的脸。

  他也有三十来岁了,原来他活到这岁数,长的是这个样子。

  英俊无比,且气度非凡。

  这是一个不应该为谁làng费岁月的男人。

  “在下是来多谢前段时日夫人的相助之恩的。”江镇远一笑,眼睛定在了她的脸上。

  “你对我儿甚好。”赖云烟回看一眼,终不敌他的专注,还是垂眼躺回了椅背。

  江镇远又笑了笑,伸手够上了酒壶,倒了两碗酒,一边一碗。

  他先给自己倒了三碗喝,才轻声地道,“我喝,你随意。”

  说完,就又给自己倒了一碗,一直喝到酒壶全空,睡在了那把简单且大的木椅上。

  这时天边太阳落山,夕阳染红了湖对岸的天际,赖云烟看着黑衫下那坚硬又苍白的手,好一会才控制了去摸摸它凉不凉的冲动。

  “夫人,走吧。”冬雨走到她的身边,把她耳边的细发拨到耳后,淡淡地道,“该回府了。”

  府里有着大公子,还有着小公子,哪个都需要她回去。

  “知道了。”赖云烟出了声,声音嘎哑无比。

  说是这样说,但这时她却动不了,冬雨伸手扶了她,觉得这时她家小姐的身子从没有这般沉重过。

  她咬了牙,硬是扶住了她,拖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

  再不愿走,也得回去。

  这世上有不少女子都能大意任xing,可她们小姐不能。

  她背后有赖家,有任家,还有魏家——有着他们,她只能回去受苦。

  这个人,注定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她也只能远远地看着他。

  “小姐,回吧。”半路中,赖云烟突然剧烈咳嗽了两声,冬雨那张平凡又惯于淡漠的脸上突然流满了眼泪,她用无动于衷的声音劝着她手中扶着的人,“回到府里歇歇就好了,再晚,小公子来请安就找不着你了。”

  赖云烟听到她的话笑了,她把涌在喉间的甜腥味吞了回去,紧紧扶住冬雨的手,慢慢地挺直了佝偻着的腰,往前面走去。

  那候在前面的秋虹这时匆步过来扶了她,又无声令另一个武使丫环过来背了她,快步离去。

  这一次,冬雨走在了最后,她回过头去,看着那粗制木椅上的人,发现他眼边的泪水在夕阳的金huáng又刺眼的qiáng光下,亮得过于晶莹剔透。

  只一眼,冬雨就转过了头,拿袖子擦了眼睛,大步往她家小姐的身后追去。

  他们是没有什么结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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