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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贵金迷_清枫聆心【完结+番外】(95)

  “说得好象你自己嫁不出去似的。放心,我老大比那个美玉公子好了不知多少,有你可以更得意的时候。”央走了。

  说出来,采蘩的心qíng才终于平静下来。待到走进纸官署,那份从魂底里挖出来的虚荣完全抛到了九霄云外。不过看了一眼,她想,这才是一辈子的头一遭,令她深深呼吸都不够。chūn城的飞花在这里苍白无力,三月的新柳比不过那般多姿。广阔的一片晒场,架高的纵横挂绳犹如乱飞却不互扰的风筝线,白纸,青纸,huáng纸,桃纸,赤纸,在风中婀娜轻盈,却又整齐洁净。每一张仿佛都拥有自己的生命,在一起又如湖海之làng同进同退。

  满目生色,满腔生香,她身处在其中,想要流连。

  “分量如羽毛般轻,却能承载千钧之力。”有人朝她走来,左腿瘸,左手不自然弯缩在袖口,“瞧你的表qíng,虽然看过纸,却没看过这么多纸吧?”

  采蘩摇头。

  “看着很壮观很激动?”

  采蘩点头。

  “就觉得原来纸那么美?”

  采蘩再点头。

  “我说实话吧,这是充场面用的,专门让学匠们迷花眼,然后一头热扎进来。”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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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一更。

  第122章 只会纸上谈兵的非凡

  云魄。

  这是纸官署前园的名字,也就是左拐说的,充场面用的那片纸海。

  于良说,他也是这么被迷进来的。他本来想当玉匠,成就稀世珍宝之类的,结果目前成就了窗纸和伞纸,心里特别郁闷,但又不甘从纸官署抽身。他说,他就是犟脾气,不做成一件事,就绝不往别的事上去看。

  采蘩没打算和于良有过多jiāoqíng,满打满算就一个月,但她记xing好,听进去便忘不掉。

  从云魄穿过入中庭,却是一圈的高屋高门。

  “这几间是大匠的工坊,纸官署所出各种名纸就出自这些门里。”左拐看看采蘩那身衣,“今日便算了,明日起换上署里统制的匠衣,你这一身没法活动得开。”

  采蘩还觉得挺利落的,心想他们上回的蓝袍比她这身累赘多了,潇洒如流风青空,彻底颠覆她爹留在她心中造纸时苦俭的样子。

  “左大人的工坊是哪间?”采蘩见左拐都快走出中庭了,不由问道。

  半晌后,左拐说道,“一个残废要什么工坊?我虽然挂着大匠的头衔,但这里属我官阶最低,只带学匠,不做别的。”

  采蘩知道自己开错口,不再多说。跟着左拐走到后面,却又是让她大吃一惊。长久以来,在自家穷院里看她爹一人造纸,很小的院子,很小的石臼,很小的砖窑,一切都小小的,纸却一张张出来了。但这里,上百个纸槽,已有两三百人在开工的广地,竖立着一排排整齐的贴纸墙,冲着日光湿白絮正在烘晒。

  “他们已经开工一个多时辰了,小姑娘,你知道自己有多迟了吧?我差点以为你反悔,想亲自去府上逮你呢。”已知她是童氏女。但左拐的态度仍大剌。

  “今日祖父母回杭州,我要送他们上船。再说,左大人也没跟我说什么时候该到。”采蘩不怕他指责。

  “明日起,日出那刻你要进署。”没关系,规矩说法一条条来。看似他态度不变,对她其实算照顾了,毕竟是姑娘家,他怕过分严厉把她吓跑。

  “是。”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最好,采蘩是那种决定方向一往直前的个xing。

  左拐走到一台纸槽前,让两个抄纸的槽工让开,对采蘩招手,“小姑娘,那就开始吧,我先看看你基础功。”

  采蘩表qíng刹那空白,说话有些慢,“开始什么?”

  “抄纸啊。你应该知道朝廷文书纸用什么主料,洗。切,浆。煮,漂,捣,这些都是基础中的基础,想你也熟悉,我今天就先不看了。抄纸很讲究手功,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抄法。我瞧瞧你会的。今日抄完二十枚不同的纸,基本能符合我的要求,你就能回家去。我也不想你第一天来便累得不愿再来。”左拐说教。一箩筐的话。

  洗,切,浆,煮,漂,捣,基础中的基础?想她也熟悉?基本能符合他的要求?她来错地方了!纸官署是个真正造纸的地方,她连斧头也弄不动,更别说是一群鲁班门前了。

  采蘩僵笑,“左大人,我没造过纸。”

  左拐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没造过纸。你说得那个基础中的基础,我还是头一回听说那六个字。”留在记忆中的,只有她爹的动作而已。

  “你没造过纸?”怎么可能?“你评纸的时候,绝不可能是那些自以为见多了些纸的人能说出来的话。”没造过纸的人是评说不出来的。

  “我真没造过。”采蘩看到左拐的大胡子成了如临大敌的刺猬。

  “你没造过?”重复第二遍,左拐显然承受不太住,再说第三遍,“你没造过纸。从来没有?”

  “没有,但是――”看着左拐吃惊的神qíng,采蘩第一次后悔她前辈子没好好学习。

  “那你怎么能说得出那么多名堂,用词也十分jīng准?”左拐没办法接受这件事。

  他想过她未必是能工巧匠,但至少眼力高于常人,手上触感敏锐,应该已经是棵好苗子了。只要他稍加点功夫,她的进步可以一日千里。别人以为他残了,废手废脚,所以能豁出去说离开纸官署的话。恰恰相反,他自认赢面很大,才会选她与西骋比试。西骋有天赋,他所教的学匠中没有人可与这种天赋相匹敌,采蘩是他发现的意外之喜。是不是宝,他还不能断定,所以上来就想看她抄纸的能力。料不到,她完全不会造纸。

  怎么可能完全不会呢?!

  “但是什么?”他没有漏过采蘩所说的每个字。

  “呃?哦,那个――”害她心虚内疚到有点结巴,“我爹会造纸,是他教我识纸的……其实还算不上教。我爹挺沉默寡言的一个人,喜欢读书写字。不知道他是嫌纸太贵,还是挑剔纸质,家里的纸都是他亲手造的。我从小没娘,爹做什么事都不得不带上我,若是纸成,他一定会问我这纸如何,久而久之我就会评了。至于造纸,毕竟那时候年纪小,我爹不会让我动手,等他想教我时,我又大了,没兴趣学。”

  “也就是说你昨日纯粹纸上谈兵。”左拐明白了前因后果,敢qíng她看她爹造纸多了,所以能侃侃而谈。他上了大当!

  “纸上谈兵,还真是。”采蘩却见左拐的脸色一点没好转,“不过不是有句话,看都看会了。我觉得造纸不难,一个月就算从头开始学,也来得及。左大人先别着急,您把官位都押上了,我不会不尽全力。”

  “造纸不难?一个月也来得及?”左拐面色铁青,大叫于良。

  于良正在不远处榨纸,连忙跑过来,“师傅。”

  “跟这位姑娘说说,你进来学造纸多久了?”左拐简直气得七窍生烟。

  “今年是第三年。”于良见师傅神色难看,不由瞧向采蘩,“怎么啦?”

  采蘩老实说,“大人要看我抄纸,可我跟他说以前没造过纸,他急得上火了。”

  “你没造过纸?”于良也完全没料到,“可你――”

  “看见了没有?没人会觉得这是正常的。”左拐咬牙切齿,磨得嘎吱响,好像这么磨,采蘩就突然会造纸了一样。

  “没有人能在一个月里从不会造纸到击败骋公子。即便是骋公子具有不同一般的天赋,也学一年多了。”造纸不容易,于良自己学两年才从今年正式入门。

  左拐指着于良,“他算是勤奋好学的,今年年底能考纸匠。多数人在署里一辈子也只能当普通的抄纸工,永远称不上纸匠,更遑论大匠了。小姑娘,造纸没有捷径,天份只能帮你如虎添翼。”

  “那――我还是回去?”复杂困难的事qíng有一个简单的解决之道――放弃。“以我的名义向西大公子发封信,说明我根本不会造纸,也根本不能在一个月里学到他那样的水准,而左大人则以为我有基础。如此明显的误会,我想大家不至于为难他人吧?”造纸真得很难么?为何她看爹那么轻松?

  “不!”左拐下意识挡住去路,“事到如今,谁也不能反悔,哪怕误会,也得继续误会下去。你不会造纸远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听你说来,你爹是个巧匠,也许真让你看会了不少也说不定。本来我想根据你抄纸的能力来决定如何教你,现在就当你什么都不懂,从头学吧。”

  于良仍不能想象,“师傅,还是照童姑娘的说法放弃得好,一个月从头学,能打出像样的浆来就不错了。这回比的是文书纸,虽然是普通藤角纸,但纸质要求极高,即便是我,还常常让您骂呢。”

  “童采蘩,我能教,你能学吗?”左拐双眉深锁,目光却不再动摇,“我想你爹不过让你认纸,就把你教得这么好,你一定跟他一样有造纸的才能。如你所说,说不定还真得看都看会了。”

  她可以对自己没信心,但不可以对爹没信心,采蘩重重点头,“大人肯教,我就肯学。”

  “很好!跟我来吧,咱们从第一步开始。”左拐走了两步,回头问,“你看造纸看了多久?”

  “三岁开始――十四年。”说出这个数字,采蘩自己都怔了怔,原来看了这么多年。

  左拐也有些诧异,“三岁的事你还能记得?”

  “我两岁开始记事。”过目不忘就不说了,免得他们以为自己说大话。

  非凡的目力,非凡的敏锐,非凡的记忆。左拐看了她好一会儿,好像要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回过身去领路。他希望自己没看错,而如果这姑娘没有撒谎,她的天赋可能比西骋高得多。只要再多一样非凡,就能跟自己的先祖媲美。

  采蘩没多么多想法,直到她跟着左拐停在几座小山一般高的青藤前。这就是第一步?

  “我给你一个时辰,挑出适合造纸的藤枝来。如果通不过,就没午饭吃,继续挑下一堆。一直通不过,晚饭也没有,你可能要留在这里看明天早上的日出。”没办法,一天得当成十天来用。

  “怎么可能一个时辰?”有她两个那么高的藤堆,“而且左大人,您不教我怎么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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