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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128)

  “阿母,”桓容嗓子有些发gān,“太后提的可是司马氏?”

  莫非要他娶个郡公主?

  “自然不是。”

  南康公主出身皇室,却对同出皇室的郡公主看不上眼。以司马道福为例,要是褚太后敢将这样的说给瓜儿,她能直接提剑杀入皇宫。

  “那是褚氏?”桓容又问。

  “不是。”南康公主依旧摇头,正色道,“是陈郡谢氏。”

  若是褚氏女郎,她同样能开口拒绝。褚氏嫡支没有适龄的女郎,娶个旁支绝不可能。但褚太后抛开家族,提出的是谢氏,她着实吃了一惊。

  陈郡谢氏虽不比太原王氏,如今也是蒸蒸日上。

  谢安名声在外,满门多出俊杰,谢玄更是同辈中的佼佼者。谁都能看出,只要不出意外,谢氏在未来的发展绝不亚于当年的太原王氏。

  想娶谢氏女的不在少数。

  褚太后提出联姻,背后不可能没有谢氏的意思,南康公主一时也有些犹豫。

  “为何是我?”桓容眉间皱出川字。

  “我也不甚明白。”南康公主的疑惑不比桓容少。

  桓容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唯有一点,出身龙亢桓氏,亲爹是桓温!

  在两晋时代,一个家族底蕴如何,从新妇的出身就能窥出一二。

  无论桓熙、桓济还是桓歆,嫡妻都非顶级士族,庶子是其一,关键是人家看不上桓氏门第。

  以太原王氏为例,基本只同南北两地的高门联姻。

  只不过,这其间仍有个过程。

  元帝过江,初建政权的几年,北地高门想通过联姻站稳脚跟,困难同样不小。随着王导的努力,南北士族逐渐开始嫁娶,但就部分高门而言,司马氏依旧被排除在外。

  皇室如何?

  无论嫁女还娶妇,照样连边都摸不着。

  归根结底,到了太原王氏的高度,“外戚”两字根本沾都不想沾。

  相比之下,琅琊王氏就差了一筹。

  历史上,王献之被迫娶了司马道福,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家族没有政治势力。

  陈郡谢氏尚未发展到巅峰,地位仍非“兵家子”出身的桓氏可比。

  谢氏主动递出橄榄枝,yù同桓容结亲,分量不可谓不重,对桓容今后的助力也是不可估量。

  “瓜儿,你如何看?”

  桓容诧异,原来婚事他可以自主?

  南康公主愕然,为何不能?

  “是你娶妻,自然要你觉得好才行。”

  桓容默默转头,好吧,是他想差了。有亲娘如此,幸甚!

  “阿母,此事还是婉拒了吧。儿现下不想成婚。”斟酌片刻,桓容道出真实心意。

  “拒了?”

  南康公主微感到惋惜,转念又一想,到底是儿子娶媳妇,合心意最重要。无论谢氏女郎多好,儿子不想娶,勉qiáng迎回家也算不上好事。

  结亲是结两姓之好,可不是为了结怨。

  “那就拒了吧。”南康公主道,“待元日进宫,我和太后说清。到时你随我一同去,太后早说要见见你。”

  “阿母,这合适吗?”

  “为何不合适?”

  “儿终究是男子。”

  南康公主稍愣,见桓容满脸认真,压根不是在说笑,当即笑得花枝乱颤,边笑边道:“官家是你表兄,太后是你长辈,你尚未及冠,哪来那些忌讳。”

  桓容顿感无语。

  他好歹十六了吧?

  刚刚还说亲事,现在又说他岁数小?

  笑过一场,南康公主抚过桓容的发顶,道,“放心,凡事有阿母,没人敢挑你的事。”

  “诺。”

  母子俩几句话就将联姻之事揭过。

  南康公主以桓容的意思为先,哪怕女郎再好,儿子不喜欢也不着急定下。再者说,有陈郡谢氏在先,今后挑亲家,眼光自然会放高,能符合标准的实在太多。

  桓容心下明白,自己之所以推拒婚事,原因略有些复杂。只是现下不好明说,只能随机应变,等有机会再提。

  至于亲娘能不能接受……走一步算一步吧。

  当夜,南康公主设宴为桓容接风洗尘。

  因是家宴,桓祎、桓歆和司马道福都要列席。

  桓歆惦记着世子的伤势,硬是盯住桓祎的白眼,舍下兄长的脸面,对桓容一个劲劝酒奉承。

  司马道福坐在矮桌后喝闷酒,除了见礼之外,几乎是一言不发。

  桓容扫过两眼,当即转开视线。

  对方的消沉过于明显,无论是真是假,都和他无关。况且,见过为躲桃花不惜投身军旅的王献之,对这个二嫂,他当真有些无语。除了当面打招呼,根本不想再多说半句。

  “将两个小郎君抱来,和瓜儿见见。”

  南康公主心qíng不错,说话间带着笑意。

  婢仆领命前往西院,马氏和慕容氏均是欣喜万分,不敢耽搁,匆匆带人来到家宴,得许可进入室内,向南康公主福身行礼。

  “多设两席。”

  南康公主发话,婢仆立刻开始忙碌。

  两张矮榻设在李夫人下方,恰好与司马道福对面。后者饮尽一杯温酒,不屑的冷哼一声,明显对两人看不上眼。

  经过一年多的时间,两人愈发老实,再没主动挑事。

  起初,两人都有些小心思,南康公主没放在心上,李夫人却嫌她们不懂事,几次出手教训,甭管马氏还是慕容氏,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规矩得不能再规矩。

  时间长了,南康公主都快忘记有这两个人。

  现如今,桓伟和桓玄都养在马氏身边,慕容氏只能隔三差五去看。

  遇上家宴场合,马氏不敢出错,唯恐再体验李夫人的手段。

  慕容氏还想着公主殿下能开恩,许她将儿子带回身边,比马氏更加规矩,高声说话都不敢。在建康这些时日,她算是明白,夫主怕早忘记自己,想要好好活下去,儿子才是根本。

  桓容饮了两杯酒,脸开始泛红。

  见到被婢仆抱上来的两个娃娃,取出早备好的玉佩,类似的麒麟图样,连系在上面的金绳都没多大区别。

  “拿着玩吧。”

  两个娃娃很好区别,皮肤雪白,头发微卷,眼睛略显琥珀色的是桓伟,浓眉大眼,脸蛋胖嘟嘟,虎头虎脑的是桓玄。

  看着抓住玉佩张嘴啃的桓玄,想到这就是日后的桓楚开国皇帝,桓容就有一种不真实感。

  不过,从两人的名字来看,渣爹明显更重视桓玄。桓伟完全是个添头,名字都像随手在纸上勾了几笔。

  稍微呆了片刻,桓伟和桓玄接连开始打哈欠。马氏和慕容氏心提到嗓子眼,唯恐他们哭闹起来,惹得南康公主和桓容烦心。

  好在李夫人对南康公主轻言,两个娃娃被抱了下去。

  马氏和慕容氏不由得松了口气。

  桓歆又开始同桓容把盏,桓祎气得瞪眼,以为桓歆不安好心,是想把桓容灌醉,当即道:“阿兄,阿弟不胜酒力,我同你喝!”

  话落,命人端走酒盏,取来酒坛,当场拍开酒封。

  “阿弟,这个……”酒坛送到面前,桓歆满脸苦色。

  “怎么,阿兄不愿同我对饮?可是看不起我?”桓祎举起酒坛,大有桓歆敢点头,他就“拽过来直接灌”的架势。

  桓歆拿眼去看桓容,后者正单手撑着下巴,两眼朦胧,满脸都是醉态。

  后悔啊!

  早知桓容不善饮酒,两杯就醉,他gān嘛为套近乎使劲劝!

  桓歆嘴里发苦,桓祎举着酒坛虎视眈眈。

  南康公主和李夫人明显不打算管,司马道福仍在自斟自饮,马氏和慕容氏低着头,恨不能将存在感降低为零。

  桓歆知道无法,gān脆心一横,抓起酒坛就灌。

  “好!”

  桓祎大声叫好,当场和桓歆对饮。

  桓容支着下巴,貌似醉意不浅,实则神智清明。看着桓祎豪迈的姿态,扫两眼洒落在衣襟上的酒水,禁不住勾起嘴角。

  看来,他这兄长也会玩心眼了。

  当夜,桓歆酩酊大醉,直睡到翌日下午。

  桓祎饮过醒酒汤,睡了一觉,清早起来又是活蹦乱跳。

  桓容旅途疲惫,睡得迟了些,等到清晨起来,桓祎正等在外室,抱着一盘馓子和落在木架上的苍鹰大眼瞪小眼。

  听到室外的声响,桓容不得不坐起身。

  简单洗漱之后,破天荒的未着长袍,只在中衣外披了一件长衫,黑发在脑后松松的束起,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出内室。

  “阿兄怎么这时过来?”

  桓祎没说话,抱着漆盘和苍鹰瞪眼。

  桓容无奈,坐到矮桌旁,敲了敲手指。

  苍鹰不甘的鸣叫一声,不qíng不愿的飞落,在桌面上滑了两下,勉qiáng站稳之后,向桓容伸出一条腿。

  取下鹰腿上的竹管,桓容转过头,发现桓祎正愣愣的看着他,又看向背过身的苍鹰,满脸不可思议。

  “阿兄?”

  “啊?啊!”桓祎发出两声单音,匆忙放下漆盘,脸色通红,“那个,阿弟昨天说的事,我想了一晚,终于想明白了。”

  桓容挑眉,先将竹管收起,没有急着看,让阿黍取来鲜ròu,一条接一条喂给苍鹰。

  “阿兄决定了?”

  “恩。”桓祎重重点头,直接道,“阿弟,我不想做世子。”

  “为何?”桓容手下不停,小半盘鲜ròu很快消失。

  “做世子要跟在阿父身边,我不愿意。”桓祎闷声道。

  “我还想和阿弟去盐渎,下次再遇上胡人,我保护阿弟,绝不让阿弟受伤!”

  桓容转过头,诧异的看向桓祎。

  “阿兄当真想好了?需知成为世子,日后就能继承郡公爵位,这府里的一切都会是阿兄的。”

  桓祎笑了,笑得格外慡朗。

  “昨日阿弟和我说,我想了很久,一点不动心是假的。”

  说到这里,桓祎深吸一口气,加重声音道:“我想过,如果成为世子,就能让几个兄长好看!可我又一想,我脑袋不聪明,没有阿母,我未必能活到今天,没有阿弟,我也未必能有一技之长,摆脱痴愚的名声。”

  桓容认真听着,始终没有打断。

  光听这番话,谁再言桓祎痴愚,他绝对一巴掌扇过去。

  “我想着,做了世子,我只能开心一时。若是不做世子,跟着阿弟,我肯定能开心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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