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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187)

  “阿容也出兵了?”

  秦玦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引开秦玸注意。

  两人一起凑到绢布前,细读其中的内容,相似的眸子频闪,显然信中的内容相当“有趣”。

  秦璟摇了摇头,待三只鸟抢完鲜ròu,将写好的书信塞入竹管,绑到苍鹰腿上。鹁鸽似有不满,闻到暖香的味道,又迅速变得温顺,蹭了蹭秦璟,随着苍鹰振翅飞走。

  “阿兄?”

  “无事。”

  把玩着金色的香球,秦璟的笑容渐暖,惹得仆兵和部曲纷纷侧头,倒退三大步。

  郎君俊则俊矣,美则美哉,可笑成这样委实吓人,莫要靠近为妙。

  此时,被秦氏兄弟惦记的桓刺使正坐在武车上,行在前往寿chūn的途中。视线越过车窗,眺望沿途经过的村落,未见一缕炊烟,不由得蹙紧眉心。

  “典魁。”

  “仆在!”

  “暂停前行,派人入村查探。”

  “诺!”

  典魁领命,传令前队就地休息,点出数名私兵入村。大概过了两盏茶的时间,私兵快速折返,至典魁跟前禀报。

  桓容静等片刻,就见典魁沉着表qíng回报:“使君,村中无人。”

  “一个都没有?”

  “是。”

  沉吟片刻,桓容问道:“自入淮南郡以来,这是第几处了?”

  “回使君,已是第六处。”

  “六处了啊。”桓容喃喃念着,又看一眼不远处寂静的村庄,眉心皱得更深。

  “使君,此地距寿chūn不到三十里。之前路过的几县并无此类qíng形。”同车的荀宥开口道。

  “我知。”桓容叹息一声。

  就是因为知道,他才这样担心。

  先前以为袁瑾只是脑抽,至少理智尚存。如今来看,他哪里只是脑抽,分明是脑内塞了棉花,狂奔在作死的大道上,不达尽头誓不罢休。

  “如果仅为增qiáng城防,无需将所有村民移走。如今来看,城中探子的消息确实,他是打算以人为盾。”

  道出这番话,桓容怒气难掩,几乎形于外。

  “明公可有计较?”

  “我本想留他几日。”桓容攥紧手指,沉声道,“如今来看,该令秦雷尽早下手。”

  “明公,”荀宥迟疑片刻,道,“秦雷终归出身坞堡。”

  “我知。”桓容点点头,道,“但现下实无更好的人选。”

  典魁和许超更适合冲锋陷阵,而不是玩暗杀。

  钱实被派去保护南康公主和李夫人,蔡允跟在贾秉身边,全都腾不出手来。新征的州兵尚在“训练”和“观察”期,就算有本事也不能马上用。

  人手不足啊。

  几个字当头砸下,桓容无奈叹气,捏了捏鼻根。

  见桓容不想多说,荀宥也没再问,而是铺开舆图,针对寿chūn的城防做出计划。

  稍事休整后,队伍开拔,继续向寿chūn挺进。

  越靠近寿chūn城,四下里越是凄凉,几乎能用荒无人烟来形容。

  距城池不到二十里,桓容打开车内的鸽笼,放飞一只鹁鸽。这只明显比秦璟见到的苗条,xing格却更加凶猛,寻常的鸟雀望而却步,压根不敢飞近。

  鹁鸽振动双翼,很快消失在视线之外。

  桓容坐回车内,端起尚余温热的茶汤,缓缓饮下一口。

  寿chūn城内,袁瑾自封幽州刺使,不断调兵遣将,并派人将抓来的百姓押上城头。

  “使君,此举恐有违天和。”有谋士出言劝阻。

  袁瑾压根不听劝,让人将谋士拉下关押,转而询问自长安归来的部曲,“如何?氐人可答应出兵?”

  “回郎主,氐人讲明,只要郎主能将桓容困在城下五日,必定派兵南下!”

  “好!”

  袁瑾大喜,兴奋的表qíng同一身孝服形成鲜明对比。

  殊不知,木窗之外,一双大眼正定定的看着他,本该纯真的眸子,此刻溢满仇恨,全不似五岁孩童。

  第一百二十九章 桓刺使讨逆二

  八月的寿chūn,骄阳似火,热得好似一座火炉。

  自从袁真病逝,袁瑾自封幽州刺使,接掌袁氏在淮南的力量,行事一改平日作风,愈发孤行一意,不听劝解。

  手握大权之后,袁瑾迅速断绝同桓容的联系,不许秦氏坞堡继续借道,而是改向长安派遣使者,给苻坚送去亲笔书信,许下金银城池,决心彻底反叛晋朝,携袁氏仆兵投靠氐人。

  袁真死得实在太快,许多事未能提前做出安排,给了袁瑾钻空子的机会。手下谋士和将领人心不齐,多数并不看好袁瑾。

  观袁瑾诸多行事,果然应验众人猜测。

  袁氏到他手中,别说恢复往昔荣耀,重立世人之前,连维持目前的局面都很困难,甚至会变得更糟。

  日前有谋士处于好意,试图劝说袁瑾,纵然要守城,也莫要以村人为盾,行此恶事实在有伤天和,恐落下后世恶名。

  结果如何?

  侍奉袁氏族两代的qíng分,竟抵不上劝谏的“过错”。

  不从袁瑾心意的下场,谋士身陷囹圄不说,一家老小都被押上城头,和裹胁入城的百姓一起做人盾,全了他的爱民之qíng。

  如此倒行逆施,自然引来众人愤慨。

  尤其在谋士不甘受rǔ,在牢中自尽之后,愤慨升级为熊熊怒火,只等一个契机就能引燃,瞬息可以燎原。

  而这个契机即将来到,就在眨眼之间。

  八月下旬,寿chūn城已是人满为患。

  袁瑾下令只留北门,余下城门尽数关闭封死。同时调兵遣将,命麾下日夜在城头巡逻,不放过任何可疑迹象。

  “派出斥候,探明桓容驻军何处。在城外设立拒马,将南门和东门堵死。”

  袁瑾坐在上首,扫视默然不语的谋士武将,冷冷一笑,道:“诸位,桓容乃桓温子,袁氏之所以沦落至此,桓温是罪魁祸首!”

  “与桓容结好,无异于与虎谋皮。先君病中做下决定,难免有思虑不详之虞,瑾今为此举,不过是拨乱反正,扭转颓局。”

  众人口中称诺,暗地却嗤之以鼻。

  什么叫拨乱反正?

  有乱才能正!

  袁真病重之时,仍能果断铲除朱氏,灭掉城中隐患,更同桓容联手,保住袁氏在淮南的力量,这才叫为家族考虑!

  现如今,袁瑾并不详加考虑,也不过问众人意见,一股脑抛开袁真的布局,撕毁同桓容的盟约,转而投靠胡人,何等的短视!

  不听劝解,一意孤行,甚至将劝解之人投入牢中,又是何等的令人寒心!

  室内陷入沉默,无论谋士还是武将,无一人出言反驳。

  袁瑾不知内qíng,以为是自身威严日盛,压服袁真留下的旧人,很是志得意满,竟有几分得意洋洋。

  落在旁人眼中,不知是可笑还是可恨。

  “城防之事还要劳烦诸位。”袁真道。

  “诺!”

  “谨遵公子吩咐。”

  听到这个称呼,袁瑾下意识皱眉。

  从他接掌氏以来,城内的谋士武将少有改口,多数仍以“公子”相称。这让他极其不满,又不好轻易挑错。

  毕竟袁真去世不久,论理他该服丧,此时自封本就不合时宜。

  故而,袁瑾只能暗暗咬牙,暂且压下这口闷气,只待日后再论。

  殊不知,他对袁真留下的人手不满,后者更是对他寒心,甚至是心灰意冷。

  离开“刺使府”后,众人并未立刻分散,而是互相看着,一起摇头叹气。

  “以王兄看,寿chūn能否守住?”

  “难说。”

  “那么,公子派人往长安……”

  “此事不宜多言。”

  一名谋士截住话头,对同僚道:“桓使君尚在路上,近两日之内,寿chūn应当无事。今日难得空闲,诸位何妨至舍下小酌一番?”

  谋士之言有些突兀,以寿chūn目前的境况,别说小酌,安心吃顿饭都很难。奇怪的是,听到这番话,众人非但没有驳斥,反而纷纷点头,都言必定到访,无一落下。

  事qíng商定之后,两名武将先往城门处安排布防,谋士陆续登上牛车,返回暂时居住的家宅。

  牛车离开刺使府,行出不到百步,路边即被村人和流民占满。

  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味道,时而能听到小儿的啼哭和老者的叹气。

  谋士掀开车帘,看到一什仆兵正手持长矛,迫使数名汉子同家人分开,不由得暗中伤怀。

  “伤民如此,招至世间怨恨,留下一世恶名,岂能有善终。”

  如果袁使君还在,寿chūn绝不会沦落至此。可惜的是,袁使君沉疴在chuáng,去得太快。

  太快?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谋士忽然一凛。

  袁使君固然病重,身边始终不离医者看护。不久前有医者曾言,使君好生休养,尚有半载的寿数。哪承想,不到半月突然bào亡。

  在袁真死后,袁瑾便以“不尽心”“无能”为名,将府内的医者尽数杀死,家人也未能留得一命。

  当时,众人都以为袁瑾哀伤过度,乱了心神,才有此等残bào之举。

  如今来看,事qíng着实有些蹊跷。

  越想越是心惊,谋士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生生冒出一头冷汗。

  “郎主?”健仆发现不对,转头关心询问,“可是有何处不适?”

  “无碍,速速归府。”谋士哑声道。

  如果猜测属实,必须尽早为日后谋划。袁瑾不只不值得扶持,更要设法摆脱甚至除掉!

  “诺!”

  健仆应诺,长鞭扬起,牛车冲开路边人群,同被绳索捆绑的汉子擦身而过。

  仆兵吆喝着驱散村人,一脚踢开哭求的妇人,声音中带着嘲笑,面容好似索命的恶鬼。

  “袁使君亲口下令,尔等竟敢违抗?!滚开,再不滚,立刻要了你的命!”

  牛车穿过长街,仆兵的喝声渐渐远去。

  寿chūn城再无往日宁静,蒸腾的热气中,道路两盘的房屋和人群都似蒙上一层灰雾,倏尔化做扭曲的光影,深深的印入名为“乱世”的画卷之中。

  城中一片哀声,仆兵各个凶神恶煞。

  城头上,巡视的将官和兵卒却是无jīng打采,看着蜷缩在城墙后的村人,神qíng漠然,仿佛在看一群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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