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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193)

  “阿兄,这下边有密道。”袁峰低声道,“大父让人挖的,曾让阿柏带我看过。”

  桓容点点头,命州兵散开防卫,让出地方,由私兵和健仆一起动手。

  工具随身带着,挖土并不费事。反倒是清理碎瓦焦木颇费力气,中途有残存的房梁轰然砸下,溅起一地灰尘,险些酿成事故。

  “此地危险,还请使君退后些。”

  私兵合力抬走房梁,搬走碎石,在烟尘中连声咳嗽。

  桓容以袖捂住口鼻,抱着袁峰后退三大步,又拍拍小孩的手。

  “尘土大,小心呛到。”

  袁峰点点头,小手捂在嘴上。不知想起什么,突然间笑了,大眼睛弯起,睫毛扑扇扑扇的,毛茸茸的愈发惹人喜爱。

  桓容看得稀奇。

  “你在笑什么?”

  袁峰继续笑,摇了摇头,就是不说。

  桓刺使默然两秒,无声叹气。

  好吧,孩子的世界他不懂。

  不过,能这么快让小孩撤下心防,该说是一场不小的成功。

  仔细想想,初见时,这小孩还有几分怕他,说话间都带着小心。如今竟能开起玩笑,明显亲近不少。

  如此看来,他也是很有人格魅力的嘛。

  不提桓某人放飞思绪,自我满足,健仆和私兵清理gān净土层,继续下挖,很快找到密道入口。

  入口压着石门,门上覆着一层融化后凝固的金属,fèng隙都被堵死。不将金属清理gān净,石门绝对打不开。

  若说故意为之,难免有几分牵qiáng。

  毕竟开凿密道的是袁真,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唯一的解释是,当时门前有锁,遇上城中大火,锁链全部烧融。

  想到这里,桓容不禁皱眉。

  这么高的温度,下边的藏金且罢,绢布还能完好?

  “使君,破开这处需得半日。”仔细看过石门,曾师从公输长的私兵道。

  “不能砸门?”桓容问道。

  “比凿金更费时。”

  “好吧。”桓容向上托了托袁峰,手臂有点麻,“留二十人在此,稍后再派百名州兵,动作尽量快。”

  “诺!”

  密道暂时打不开,桓容不yù在城内làng费时间,抱着袁峰回到城门,登上车驾,就此返回军营。

  此时,多数村民已返回家中,余下的正准备离开。

  抓来的氐人和袁氏旧部被分开关押,逐个进行审问。推出背锅的参军武将都已取得口供,只等建康官文一到,就要当着满城百姓的面问斩。

  这几人并不无辜。

  跟着袁真时尚有收敛,遇上袁瑾上位,没少趁机捞钱做恶事。据悉,以村人为盾的主意就是几人所出,投靠氐人也和他们脱不开关系。

  查明qíng况,摘了他们的脑袋,桓容毫无压力。

  车驾驶进营地,刚巧遇到苍鹰飞回,送来秦璟的亲笔书信。

  书信的内容很长,几乎囊括了七八月间的所有大事。

  自秦氏坞堡攻下邺城,慕容鲜卑大势已去,燕国成为历史,北地乱局更甚。

  秦氏坞堡拿下的地界尚能安稳,仍被慕容鲜卑掌握的州郡却乱成一锅粥。

  以慕容涉、慕容温和慕容渊为首的鲜卑皇族占据数郡,打起复国大旗,意图合兵夺回邺城。

  主意是好的,声势也足够大,奈何国主不知去向,群龙无首,无人能统合兵力,指挥全军。

  慕容评返回祖地,正在和柔然掰扯;慕容垂盘踞高句丽,准备向百济发兵。慕容涉几人权属难分,都想登高一呼,却始终压不服对方。到头来,合兵的计划落得个虎头蛇尾,反被秦氏仆兵和杂胡追着打,败多胜少,连失数地。

  早有企图的巴氐人趁机自立,首领自称陇右杨氏,定国号仇池。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立起硕大的靶子,引来慕容鲜卑和杂胡多方火力。

  慕容鲜卑攻势最猛。

  gān不过秦氏仆兵,还收拾不了区区几个巴氐部落?

  见势不妙,羌人和羯人立即同巴氐划清界限,割袍断义。甚至调转枪口,仗着对“盟友”的熟悉,几次夜袭营地,烧杀劫掠,结成死仇。

  各郡战乱不休,秦璟并未久留邺城,而是带兵返回彭城,提防有鲜卑乱兵南下劫掠。

  送出这封书信时,彭城先后截获三股鲜卑兵,外加一股杂胡。

  奇怪的是,杂胡口口声声不是劫掠,而是要南投,首领更拿出盐渎商队的契约文书,以示“过了明路”的身份。

  “羌人?”

  放下绢布,桓容眉心紧锁,这个首领好像有点熟悉,似乎听石劭提过。

  苍鹰一口接一口的叼起鲜ròu,速度比往常快了一倍。时而抬头瞅瞅帐外,似提防有鸟来抢。

  袁峰坐在一旁,面前摊开一卷诗经,正一字字的牢记。

  此时尚无《千字文》,更没有《百家姓》。孩子想要认字,都是从高大上的典籍开始。

  少顷,荀宥带着新录的口供入帐,见到眼前的qíng形,不由得一愣。

  “明公?”

  “啊?”桓容抬起头,发现自己竟支着下巴走神,姿态很是不雅,忙正身坐好。

  忽略掉下巴上的红印,刚才的一幕仿佛是荀宥的幻觉。

  “刺客已经招供,言其为临时起意,并非受人指使。”

  放下口供,荀宥坐到桓容对面,正色道:“仆以为其言不实。”

  “何以见得?”

  “袁氏……”两字出口,荀宥下意识顿住,扫一眼沉默的袁峰。后者抬起头,循着目光看来,表qíng冷淡,全不似和桓容独处时的软萌。

  “阿兄,我有些累,想小憩片刻。”

  “好。”桓容点点头。

  袁峰卷起竹简,用布裹好抱在怀里。没有留在帅帐,而是随保母返回另一座军帐。

  待帐帘放下,桓容转向荀宥,叹息道:“仲仁太过小心了。”

  “明公,此子天xing聪慧,xingqíng果敢刚毅,不可视为寻常孩童。”荀宥正色道。

  “袁使君为护其xing命,留下锦囊信物,将袁氏藏金和仆兵尽付,足见其不凡。明公不可过于心软,需早作打算。”

  “我明白。”

  桓容叹息一声,不想多谈。但对方确是出于好意,自己总不能狗咬吕dòng宾……这是哪门子比喻?他一定是昨晚没睡好,脑袋糊涂了。

  不过,为免对方寒心,好歹要解释清楚。

  “将心比心,我以诚心待他,总能换回一两分。”桓容抬起右手,止住荀宥的话头,肃然道,“再者说,向五岁孩童下手,我实在做不出。”

  见荀宥眉间皱出川字,满脸不赞同,桓容苦笑道:“早知就听仲仁建议,不见这一面了。”

  如今见到,无论如何,他都会保住小孩的xing命。

  为臣也好,为君也罢,这是做人的底线。

  “明公心慈。”荀宥无奈摇头。想起贾秉送回的书信,神qíng又是一变。

  得知桓容收养袁峰,贾秉颇有几分赞同。然在信中未曾道明缘由,只言他日回到盱眙,当面再叙。

  沉默片刻,两人撇开此事,将注意力转到刺客的口供之上。

  “刺客言其未受指使,咬死也不改口。但有袁瑾帐下参军曾出行北地,见过苻坚王猛,言王猛言辞间几番打探明公,颇有忌惮之意。”

  “王猛?”桓容愕然。

  这个爱好抓虱子的猛人怎么会注意到他?

  “明公莫要妄自菲薄。”

  看出桓容的意思,荀宥正色道:“明公舞象之年出仕,独掌一县之政,短短一年时间,除豪qiáng掌盐亭,税收丰盈,政绩斐然。去岁随大军北伐,解军粮中之急,生擒鲜卑中山王,立下赫赫战功。”

  “今为幽州县令,灭寿chūn隐患,握三千郡兵,可谓一方诸侯。”

  桓容脸红,耳朵脖子一起红。

  被人当面这么夸,心跳加快有没有,飘飘然有没有?

  “现如今,南北谁人不知,明公良才美玉,人中俊杰。以苻坚王猛之志,忌惮明公实属必然。”

  桓容终于不飘了。

  实事求是的讲,被这两人惦记可没好事。

  “所以,仲仁怀疑,这次行刺和王猛有关?”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荀宥沉声道。

  “幽州乃四战之地,寿chūn进可北击,退可南守,收拢流民过万,位置极其重要。秦氏仆兵能从寿chūn借道,王猛胸有韬略,当世大才,又岂会看不到这点。”

  桓容心头微沉,回身取来舆图,查看幽州边界,头皮一阵阵发麻。

  对面的荆、豫、徐三州现归秦氏坞堡,凭借双方的关系,短时间能保持“友好”。但此地距离氐人的地界并不远,只要打通南阳,氐人大军便可长驱直入,打东晋一个措手不及。

  关键在于,秦氏坞堡会不会“让路”。

  以秦氏对胡人的态度,这个可能xing很小。

  然而,考虑到坞堡目前的兵力,一旦苻坚王猛准备玩命,坞堡是否能够挡住几万,当真是个未知数。

  桓容越想越是心惊,不知不觉间,竟然冒出一头冷汗。

  “明公无需过度的担忧。”荀宥话锋一转,“氐人今岁伐凉,大军西行,正与凉国旧部和西域胡纠缠,不小心还会引来吐谷浑,一时半刻无力南下。明公大可趁机积蓄力量,他日同其一战,未必不能得胜。”

  和苻坚王猛开仗,挥师将对方揍趴?

  桓容突觉不真实。

  历史上,这可是谢安谢玄才能办到的事。

  转念又一想,他能生擒慕容冲,又差点抓住慕容垂,不过将对手换成氐人,未必有什么不可能。

  事qíng都有两面。

  王猛派人刺杀他,何尝不是怕他势大,提前扫清对手。如此看来,他貌似脱离跳跳虾团队,开始向大鱼进化。

  该高兴还是恐惧?

  桓容感觉十分复杂,一时很难说清。

  只不过,这种被大拿视为对手的感觉,当真有些微妙,胸中涌起的兴奋不容忽视。

  遇上一次刺杀,桓容反而摆正自己的地位,意识到可以放弃低调,就此脱去无害的外壳,亮出满嘴獠牙,挥舞着刀叉抢ròu分蛋糕。

  假如知道这个结果,未知王猛会作何感想。

  “氐人既然开始动作,肯定不会轻易收手。”

  桓容合上舆图,沉声道:“这些刺客留着没用,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尽早处理掉。等到消息传出,八成又会是一场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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