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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226)

  “容弟至qíng至xing,为兄佩服。”

  王献之洒脱一笑,随之高声唱道:“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谢玄看向昔日友人,再看立在船头,温雅俊秀的桓容,终于展颜,单手敲击船舷,随之和声:“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三人先后开口,同行的郎君均是一愣,旋即当场失笑。

  由王氏郎君带头,纷纷唱起《桃夭》。

  声音或低沉或清朗,迎着江风,伴着水làng,道不尽的魏晋风流,士人潇洒。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人群后停着十余辆士族车架。

  南康公主放下车帘,对李夫人笑道:“瓜儿长大了。”

  李夫人弯起双眼,轻轻摇了摇绢扇,笑靥如花。

  琅琊王氏的马车中,几个妯娌同时看向郗道茂,直将后者看得脸色晕红,方才道:“小郎风华无双,阿姒有福。”

  相距十步之外,司马道福放下车帘,用力咬住下唇,满嘴都是苦涩。

  求而不得,心实难甘。

  阿叶眸光微闪,低声道:“殿下,世间郎君何其多,殿下如有馆陶公主之威,何愁没有董郎?”

  “你说得对。”司马道福闭上双眼,旋即睁开,不甘之色尽褪,现出一抹扭曲的笑,“小郎已有家宅,登岸后必往青溪里。速速还府备上重礼,我将往阿姑处请安。”

  “诺!”

  船队靠近码头,人群的热qíng愈发高涨。

  建康的百姓似群聚于此,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桓容早有准备,从船上移下马车,以最快的速度登上车辕,准备让健仆开道。

  不料想,动作再快,却快不过飞来的簪钗绢花。开道的健仆被人群堵住,劈头盖脸都是脂粉香。

  见此qíng形,谢玄王献之等微微摇头,看那表qíng,分明在说“图样图森破”。

  不同于桓容,几人都乘坐牛车,车盖没有,四面通风,任由绢帕飞落,绢花满身。仅由健仆护卫守在旁侧,挡下飞来的锐器。

  相比较下,反倒是行速更快。

  桓容傻眼。

  见牛车渐渐远去,看看预先准备的马车,忽然有被雷劈之感。

  “秉之。”

  “明公。”

  “再为我挡一次可好?”

  “不好。”

  贾秉的回答gān脆利落,桓容无语望天,说好的君臣信任呢?

  贾秉转过头,依明公所言,化成蝴蝶飞走了。

  桓容:“……”

  实在没办法,gān脆豁出去往车辕上一站,任由绢帕飞落,绢花满身。

  不就是当一回人形花架吗?

  来吧,他扛得住!

  第一百五十二章 归府

  下船一辆马车,红漆皂缘,彰显地位。

  不到片刻时间,车身尽被鲜花柳枝覆盖,生生变作一辆花车。

  车厢不提,连拉车的马都未能幸免。变身脂粉香,鼻孔直喷粗气。

  不是健仆拉紧缰绳,双臂抱住马颈,极力进行安抚,怕会当场发飙尥蹶子,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成一场踩踏之祸。

  护卫健仆拉住骏马,小心在前开路。

  人群迟迟不散,反而越聚越多。待王谢郎君的车驾不见踪影,桓使君仍未能突出重围,只能以guī速向前移动。

  坐在车辕上,桓容笑容僵硬,身边的饰物鲜花堆成小山。

  除了常见的木饰和银饰,竟有不少金饰彩宝,显然是哪姓氏族女郎一时兴起,混在人群中,凑了一回热闹。

  从码头到巷尾,不到两百步路,愣是走了足足半个时辰。

  健仆不敢伤人,急得额头冒汗。照这个速度,天黑未必能入青溪里。

  看一眼天色,桓容咬了咬牙,对典魁许超道:“伯伟,季伟,你们去开路,不用说话,瞪眼即可。”

  “诺!”两人抱拳。

  “等等!”桓容又想起什么,出声道,“还有一事。”

  “但请使君吩咐!”二人回头。

  “除去上袍。”

  “除去……上袍?”

  “对,爆衫。裤子就不用了,总要注意影响。”

  典魁&许超:“……”

  即使不甚明白,使君的命令仍要执行。

  两个猛士互相看看,同时扯开衣襟,除掉上袍,露出黝黑的胸膛,宽阔的肩背,大步走向车前。

  随着两人的动作,身上的肌ròu隆隆鼓起,仿佛小山一般。

  人群中爆发一阵惊叹。

  “真壮士也!”

  惊呼声中,小娘子们连连后退。

  郎君养眼,熊罴且免,看多会长针眼。

  犹如摩西分海,道路开始变宽,健仆抓准时机,扬起马鞭,车速立刻变快。

  两尊人形兵器当前开道,桓容略松口气,取下落在肩头的鲜花,一股清香飘入鼻端,好奇之下轻轻一嗅。

  眉目如画,笑容俊雅。

  一缕黑发拂过额角,晚霞中的少年竟变得不真实。

  时间仿佛定格,四周声音微顿,旋即如洪水爆发,又如惊涛拍岸,一阵高过一阵。

  “郎君,我心悦你!”

  开出的道路再次合拢,小娘子们爆发出惊人的热qíng,赫然冲开人形兵器的阻挡,手挽手包围马车。

  桓容僵在车上,突然意识到,什么叫不作不死。

  贾秉退入车厢,车窗合拢,无声无息。

  桓容悲愤回首:秉之,这是一个谋士该做的?

  车内没有半点回音。

  很显然,贾舍人决心沉默到底,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人群迟迟不肯散去,桓容实在无法,二度做了人形花架,被“观”足两个时辰。

  待到终于被放行,桓容回首眺望,惊魂未定的得出结论,所谓看杀卫玠,或许真不是夸张。

  做一个魏晋时期的名人,当真是不容易。为保证生命安全,必须德智体全面发展,心理素质更要过关。

  马车冲出人群,一路疾行,赶在篱门落下前抵达青溪里。

  彼时已过晚膳,家家正门紧闭,灯火透出墙外,照亮绕屋而过的溪水。时而有小鱼游过,鳞片反she微光,组成一条银色彩带,映衬空中银河,别有一番意趣。

  季夏依旧炎热。

  晚风拂过,没有半丝凉意,愈发闷热难耐。桓容坐在车厢里,扯了扯领口,只觉得颈侧微痒,很是难受。

  “郎君莫要抓。”阿黍找出一瓶药膏,取下木塞,一股糙药的芬芳瞬间飘散,“郎君,这是华医者调配的药膏,可涂抹在颈上。”

  “我自己来。”

  桓容立刻抓过药瓶,挖出一块抹在痒处,顿觉一阵清凉,当下舒服得叹息一声。

  “幸亏有这个,不然一路都要受罪。”

  古代糙木繁盛,蚊子也是原生态。一只只凶猛无比,被叮上一口,疼痒不说,肿包迟迟不消,抓破就会留疤。

  桓容倒是不在乎,男人嘛,有两条疤算什么。

  阿黍却如临大敌。特地寻上北归的良医,配出近百瓶药膏,确保药量充足,足够用到秋末。

  此药一经问世,立刻大受好评,尤其得女眷喜爱。由胡商市去西域,价格翻了几番,竟至有价无市。

  涂完药膏,桓容饮下半盏茶水。

  晚风终于有了凉意,烦躁的qíng绪随之缓解,想到亲娘信中所言,不觉嘴角微翘,心qíng开始转好。

  “明公可是想到乐事?”贾秉开口道。

  “乐事?算是乐事吧。”

  桓容放下漆盏,将车窗全部推开,视线掠过稍显陌生的街巷,笑道:“秉之,冠礼之前,我需往城外拜见大君。至于两位兄长处,劳烦你代走一趟。”

  渣爹必须见,这是规矩。

  桓熙和桓歆另论。

  给面子的话,派贾秉走上一回,堵住有心人的嘴。不给面子,直接晾在一边,又能拿他如何?

  “三兄很有志向,秉之无妨帮上一帮。”

  听闻此言,贾秉眸光微闪,笑得意味深长,“明公放心,秉定竭尽所能。”

  “不能放火。”

  “诺。”

  “也不能撺掇别人放火。”

  “诺。”

  贾秉答应得十分痛快,桓容却莫名提心。

  “我是认真的。”

  “明公放心。”贾秉颔首,微微一笑,“仆亦然。”

  桓容头皮发紧,升起不妙预感。

  更不放心了。

  怎么办?

  马车行过两座石桥,终于抵达位于里中的宅院。

  距正门十步,钱实已率人迎上前来,抱拳行礼道:“见过使君!”

  车门随之开启,桓容弯腰行出,笑道:“免礼,季诚一向可好?”

  钱实再抱拳,请桓容下车。

  此时正门大开,健仆护卫分立两侧。门前高挂灯笼,院内火光通明。两排彩灯悬在青石路旁侧,照亮暗处的石壁箭楼。

  前院的布局很是熟悉,处处带着相里氏影子,不免让人想起盐渎县衙。行过前院,回廊尽头转过一行人,是来迎桓容的阿麦和婢仆。

  “郎君。”阿麦福身行礼,恭敬道,“殿下在正室。”

  “好。”桓容点点头,迈步穿过回廊。

  除了和庾攸之的那场小冲突,他少有走进青溪里。没料想,当初揍人的地方,如今竟变成自己的产业。

  回忆此前种种,记忆固然鲜明,仍有恍如隔世之感。

  那时,他只想着乱世偷安,从未曾预料到,一步一步偏离方向,最终走上逐鹿中原,对抗群雄之路。

  究竟是如何走到今日?

  桓容停住脚步,看向带有盐渎标志的彩灯,不觉皱了下眉。

  答案很复杂,唯一能确定的是,渣爹功不可没。

  步步紧bī,次次设陷。

  他不想死,想在乱世中活下去,保护亲娘阿姨,就只能不断向前,由被迫前进变成主动飞奔,坚持向上攀援,直至登上顶峰,将欺他、坑他和利用他的全部踩在脚下。

  “郎君?”

  “无事。”

  桓容摇摇头,收回视线,十指在袖中攥紧,qíng绪缓缓沉淀,直至看不出半点端倪。

  行到回廊尽头,越过整排厢室,又过一道石门,景色立时变得不同。

  石墙箭楼不见踪影,代之以繁花异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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